芦苇荡中,狄仁杰与李元芳屏息凝神,如同蛰伏的猎手,紧盯着那三个正在空地上挖掘的神秘汉子。泥土被飞快地铲起,一个浅坑逐渐成形。
“动作快点!这地方邪性,老子总觉得背后发毛。”一个汉子低声催促,不时紧张地四下张望。
“怕什么?真有鬼船,那也是咱们自己人扮的!”另一个汉子嘴上虽硬,手下动作却也加快了几分。
第三个汉子始终沉默寡言,只是埋头挖掘,显得格外沉稳。
很快,浅坑挖好。三人合力将那两个油布包裹的长条箱子放入坑中,开始覆土掩埋。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狄仁杰目光如炬,牢牢记住那箱子的大小、形状,以及三人掩埋的具体位置和周围参照物。他心中念头飞转:箱中是何物?为何要如此隐秘地埋在此处?是赃物?是证据?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待到那三人将地面大致恢复原状,又刻意撒上些落叶枯枝掩饰后,便匆匆循原路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芦苇荡深处。
确认对方走远,李元芳立刻看向狄仁杰:“大人,是否现在就将箱子挖出查看?”
狄仁杰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此时挖掘,极易留下明显痕迹,打草惊蛇。对方既然选择将东西埋于此地,说明此地是他们认为安全或常用的隐秘据点。我们暂且按兵不动,以免让他们察觉此地已暴露。”
他走到那片被掩埋的区域,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动手挖掘,而是对李元芳道:“记住这个位置。元芳,你在此处和那截铁船残片附近,做下只有我们自己能辨认的隐秘标记。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是,大人!”李元芳会意,立刻依言行事,用特殊手法在几处关键位置留下了难以察觉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狄仁杰再次环顾这片荒凉诡异的古渡,将周围的地形地貌深深印入脑中,随后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两人借着芦苇荡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沿原路返回。回程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铁制船壳、神秘箱子、行事诡秘的汉子……这一切都表明,兰若古渡绝不仅仅是“鬼船”传说的发源地,更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规模不小的秘密活动的枢纽。
回到白沙镇悦来居时,已近正午。曾泰早已在房中焦急等待,见二人安全归来,才松了口气。
“恩师,元芳将军,可有所获?”
李元芳将兰若古渡所见,包括铁船残片、神秘汉子及埋藏的箱子,详细说了一遍。
曾泰听完,面露惊容:“水师旧舰改造的鬼船?还有埋藏之物?这……这背后所图定然不小!学生这边也有些发现。我们安排在按察使司的暗线回报,婺州刺史崔焕,籍贯河北,并非本地士族,但其夫人却出身江南望族钱塘沈氏。崔焕上任三年,政绩平平,但据说与江南漕运副总管朱允德过从甚密。而那位朱副总管,恰好负责监管部分水师淘汰旧舰的处置事宜!”
线索再次交织!刺史崔焕与负责处理水师旧舰的漕运官员关系密切!这几乎可以肯定,兰若古渡那艘“鬼船”的来源,与这位朱允德副总管脱不了干系!甚至刺史崔焕本人,也可能牵涉其中!
“钱塘沈氏……”狄仁杰沉吟道,“这个家族,在江南一带势力如何?”
“回恩师,钱塘沈氏乃是江南有数的豪商巨贾,主要经营丝绸、茶叶,但近些年似乎也开始涉足漕运和造船业,家族生意盘根错节,与各级官府往来密切。”曾泰答道。
豪商、漕官、刺史……这几方势力若勾结在一起,利用“鬼船”进行某种非法勾当,无论是走私、还是其他,都足以在地方上形成一股强大的暗流。
“孩童失踪案,与这‘鬼船’和这几方势力,究竟有何关联?”狄仁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前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官商勾结利用鬼船进行秘密活动,但尚未与孩童失踪直接联系起来。
“或许……那些孩童,是被他们掳去,用于某种……”李元芳说到这里,语气沉重,似乎不忍心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测。
狄仁杰面色凝重,他也有类似的担忧。如果仅仅是走私寻常货物,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甚至弄出“鬼船”传说来恐吓民众?除非,他们所运输的“货物”极其特殊,见不得光,甚至……需要活人?
这个念头让书房内的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我们必须尽快查明箱中之物,以及‘鬼船’下一次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狄仁杰决然道,“元芳,你安排两名最机警的护卫,轮流秘密监视兰若古渡,注意任何靠近那片区域的可疑人物,但绝不可暴露。同时,想办法查清那三个汉子的身份和落脚点。”
“曾泰,你设法从民间渠道,尤其是那些走船运、熟悉水道的老船工和渔民那里,打听更具体的关于‘鬼船’的目击信息,比如它通常从哪个方向来,往哪个方向去,大致多久出现一次。”
“是!”两人领命。
狄仁杰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依旧熙攘的河道,目光深邃。江南水乡的宁静之下,隐藏着如此惊人的暗流。官、商、乃至可能涉及军方残余力量的勾结,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黑网。而失踪的孩童,如同投入网中的无辜鱼虾,命运堪忧。
时间紧迫,距离七月半中元节,已不足十日。他必须在这之前,揭开“鬼船”的秘密,找到失踪孩童的下落,并将这隐藏在江南水网中的毒瘤,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