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晒谷场上,小木蹲在竹筐旁,把刚收的野菊花往布袋子里装。风一吹,细碎的花瓣飘起来,沾了他满衣襟。
“小木,快来!”堂屋里传来王伯的声音,“你李婶把当年的老照片找出来了,说是有你爹年轻时的样子。”
小木拍掉身上的花瓣跑进屋,八仙桌上摊着一叠泛黄的照片,李婶正用软布轻轻擦拭。“这张是你爹二十岁那年,在县里的菊展上拍的,”李婶指着其中一张,“你看他手里那盆墨菊,后来送给你奶奶当念想,现在还在院子里开着呢。”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抱着盆开得正盛的墨菊,笑容比阳光还亮。小木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忽然跑去院子角落,把那盆枝繁叶茂的墨菊搬了过来。花盆上的裂纹用铁丝缠着,是爷爷当年亲手修的。“原来它跟我一样,都是爹留下的念想。”他摸着花瓣轻声说。
王伯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这是你爷爷的日记,里面记着不少种菊的法子,还有……”他顿了顿,“还有你爹走那年,他写下的话。”
日记里夹着片干枯的菊花瓣,纸页上的字迹已经发褐:“秋分,送阿远去县城读书,他要带盆白菊,说等开花了就写信告诉我。菊花开了三茬,信却只来了两封……”小木忽然想起,每年秋天,奶奶都会在窗台上摆瓶白菊,原来是这个缘故。
“其实你爹当年考上大学,是想研究菊花培育的,”李婶叹了口气,“可惜……”
小木没说话,把照片插进日记里,又往布袋子里装了把新采的野菊。他忽然想起来,后山石缝里长着几株紫色的野菊,去年差点被除草剂喷了,是他冒雨移到院子里的。“王伯,明天咱们去后山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你说的那种‘墨玉霜’。”
王伯眼睛一亮:“好啊,你爷爷日记里提过,那品种早就失传了,说不定还能在石缝里找到呢。”
夜里,小木把照片夹在日记本里,放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墨菊上,花瓣上的露珠闪闪发亮。他忽然明白,有些念想就像菊花,哪怕过了许多年,只要有人记着,就永远不会谢。
第二天一早,小木和王伯带着小锄头、竹筐上了山。露水打湿了裤脚,山路又陡又滑,可小木心里憋着股劲——他想找到那株传说中的墨玉霜,想让爷爷和爹的故事,像这些菊花一样,在山野里继续生长下去。
石缝里的杂草被拨开,几株紫中带黑的菊花果然藏在里面,花瓣厚实得像缎子。“找到了!”小木惊喜地喊出声,小心翼翼地把花连根刨出来,“王伯,咱们把它移到院子里,明年就能分好多盆了!”
王伯笑着点头,眼里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等开花了,就给它们拍张照,写上日期,让后来人也知道,这花背后的故事。”
夕阳西下时,两人背着满筐的菊花和半筐野菜往回走。小木手里攥着片墨玉霜的花瓣,觉得这一天比任何时候都踏实。他想,不管是照片、日记,还是这些带着露水的菊花,都是时光留下的脚印,只要他一步一步跟着走,就能离那些温暖的旧时光,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