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抄起擀面杖要捅它,突然,停电的冰箱“嗡”地启动了,照明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她眼眶通红。
“看什么看!”
她凶巴巴地举起擀面杖,又轻轻落在微波炉按钮上。
“三分钟,多一秒都会焦。”
转身时,她用手背飞快地蹭了下鼻子。
微波炉“叮”的一声,香气混着带电空气里的臭氧味飘出来。
老妈扯开真空机包装袋,塑料膜在她手里哗啦啦响。
小七的尾巴绷得笔直,一秒过后,远处传来防空洞关闭的汽笛声,悠长得让人心慌。
“装袋,”她把辣条干扔给我,自己抓起针线继续缝羽绒服,“每袋装二十片,正好。”
说话间,针尖又扎到了手指,这次她没骂人,只是把流血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继续缝那个歪歪扭扭的暗袋。
我数着辣条片数,眼角的余光看见真空机旁边堆着十几个矿泉水瓶盖,每个都被钻了小孔。
老妈顺着我的视线“哼”了一声:“路上遇到沙尘暴,罩层湿纱布就是个简易过滤器……你笑什么!”
我没告诉她,这些瓶盖边缘都磨得发亮,明显是她在裤子上蹭出来的。就像没告诉她,我早发现她偷偷在我的每双袜子里都塞了暖宝宝。
小七从微波炉上跳下来,叼着半袋没封口的辣条干跑向客厅。
老妈举着擀面杖追出去,骂声混着雨声忽远忽近:“小畜生!那是最后的花椒味……回来!”
我摸了下羽绒服内衬,抗高原药的暗袋下面,还有层硬硬的东西。
掀开一看,是张被保鲜膜裹着的照片——我们全家上次去青海湖的合影,背面用油性笔新写了一行字:“缺氧就嚼辣条,别学你爸乱吸氧。”
窗外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客厅里追猫的身影。
我正看着他们吃瓜,楼下传来“哐当哐当”的金属敲击声,像是有人正拿铁锤砸东西。
“老蒋!”老妈刹住脚步,冲着窗外吼了一嗓子,“你非得现在折腾那破车?”
楼下敲打声停了半秒,接着传来父亲闷闷的回应:“雨小了。”
我跑到窗前往下看,父亲站在单元门前的空地上,身边堆着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管。
那是从小区报废的洒水车上拆下来的,现在被他用铁丝捆在越野车的四周,就像给车装了一身尖刺铠甲。
“你爸瘸着腿还瞎折腾……”老妈嘀咕着,转身从柜子里翻出捆电线,“拿着,他肯定忘带这个了。”
我下了楼,看到外面的带电暴雨已经变成了细密的酸雨丝。
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扳手指了指车顶。
那里焊着个歪歪扭扭的水箱,接缝处还在渗水。
“妈让我拿给你的。”我把电线递过去。
父亲“嗯”了一声,接过电线就往水箱后面绕。
他的左腿裤管空荡荡地晃着,我们全家都不会忘记tS-7对他干过什么恶毒的事!
我蹲下来帮他扶住钢管,问:“爸,这铁管子真能防住暴民吗?”
父亲突然用力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不是防。”他拍了拍水箱,“是吓。”
话音刚落,小七窜了出来,“嗖”地跳上车顶。
它嘴里叼着个毛线球,那毛线球在雨雾里泛着淡淡的蓝光。
“又偷你外婆的毛线……”父亲皱眉,伸手要抓它。
小七灵活地躲开,反而把毛线球往水箱缝隙里塞。
我往里面一看,车里已经到处是这种发光毛线球——座椅底下、工具箱里、甚至备胎中间都卡着一个。
父亲突然按住我的肩膀:“看。”
他指着小七的爪子。
每次它扒拉毛线球,爪垫就会在球上留下荧光爪印。
那些印记在昏暗的雨天里格外显眼,像某种发光的标记。
“有意思。”父亲说。
正说着,单元门被撞开了,隔壁楼的张叔带着两个年轻人冲过来,脸上糊着黑乎乎的不知道是泥还是血。
“老蒋!”张叔喘着粗气,“听说你们要走?面粉……分我们点行不?”
父亲没吭声,继续低头拧他的水管接头。
“要面粉是吧?”老妈的声音突然从楼上炸下来。
我抬头一看,她半个身子探出窗户,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高压锅,“等着!”
张叔脸色一变,显然还记得上次被这个锅砸中的滋味。
他往后退了半步,却撞上了越野车的保险杠,那根被父亲削尖的钢管正好抵住他后腰。
“我们真的……”
张叔带来的小伙刚开口,父亲就拧开了某个阀门。
“嗤——”
滚烫的水雾从车四周的钢管里喷出来,在雨中形成一道白茫茫的屏障。
张叔他们吓得连连后退,有个小伙直接一屁股坐进了水坑里。
“烫!烫!”他鬼叫着爬起来,其实那水坑只是温热。
父亲这才开口:“下次是沸水。”
小七在车顶“喵呜”一声,尾巴炸得像瓶刷子。
它爪子下的毛线球滚到车边缘,掉进了张叔怀里。
“什么鬼东西?”张叔抓起发光的毛线球,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
父亲猛地站直身子,瘸着腿往前迈了一步。
张叔吓得立刻把毛线球扔回车上,拉着同伴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蒋!”老妈在楼上喊,“吃饭了!”
父亲弯腰捡起毛线球,在手里掂了掂:“tS-7的标记荧光剂。”他顿了顿,“猫从哪弄来的?”
我转头就发现小七不见了,转了一圈看见它趴在车尾的保险杠上,专心致志地舔爪子。
每舔一下,爪垫就会泛起微弱的蓝光,很快又消失。
父亲盯着猫看了几秒,突然把毛线球塞给我:“收好。”
上楼时,我听见他在后面轻声说:“明天……再加个水箱。”
老妈在厨房门口堵住我们:“洗手!”
她目光扫过我们湿透的衣服,然后揪住父亲的耳朵,“又淋雨!腿不疼了是吧?”
父亲没躲,只是从兜里掏出个小零件放在灶台上:“给高压锅加了压力阀。”
老妈松开手,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转身时,我却看见她用手背飞快地擦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