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空间裂隙中吹入，卷着灰白碎屑在祭坛上盘旋。
楚昭站着，手臂仍环在萧沉月背后，另一只手垂于身侧。他呼吸极缓，胸膛起伏微弱，体表的纹路已褪成灰白色，如同烧尽的纸片，仅余轮廓。
007站在三步之外，枪口对准他，手指扣在扳机上。
两人皆未动。
数息之后，007开口：“你吸收了创世代码。”
楚昭未答。
“她为此付出了代价。”007望着萧沉月的脸，“神格剥离，并非简单的削弱。她的身体将排斥所有高维能量，从此连灵气都无法感应。”
楚昭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有办法恢复吗？”他问。
“有。”007说，“但需要原始神格容器，或重写灵魂编码。这两种方式，都需动用规则权限。”
“你能做到？”
“可以。”007抬起枪口，“只要你交出创世代码的控制权。它还在你体内，尚未完全融合。我能将其提取，用于修复时空秩序。”
楚昭冷笑一声。
他没有后退，也未去触碰墨玉扳指——那枚承载签到系统的器物早已消散，化作创世代码的一部分，融入了他的血肉。
“你们总以为自己就是规则。”他说，“可谁来决定什么是对的？”
007眼神未变。
指尖却更紧地压住了扳机。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楚昭胸口忽然亮起一道光。
不强，只是心口处一点微弱的金芒，自皮肤下透出。那是一道剑痕形状的印记，颜色由暗红转为深紫，此刻正微微发烫。
007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那印记，眉头缓缓皱起。
“这不可能……”他低声呢喃。
楚昭不动，只是将萧沉月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命运同频。”007喃喃道，“你们两个……竟已绑定至如此程度？”
他放下了枪。
接着，他做了一件事。
他抬手，将因果律手枪掷出。
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楚昭脚边。
楚昭低头望去。
枪身漆黑，无任何纹饰，握柄处一圈细密刻痕，似记录着某种数字。
“拿起来。”007说。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能完成这件事。”007声音低沉，“规则不能由我打破，但可以由你使用。”
楚昭弯腰拾枪。
入手冰凉，重量比看上去更轻。他抬头看着007：“你要我做什么？”
“修改规则。”007说，“让她的神格归来。”
“代价是什么？”
007笑了笑。
那是他第一次露出类似表情。
“代价是我。”
他说完，抬起右手，在胸前徽章上轻轻一按。
一道银光自他体内升起，缠绕全身。那光芒带着细微裂纹，宛如玻璃即将破碎前的状态。
楚昭立刻明白。
这不是武器启动程序。
而是某种存在层面的剥离。
“等等。”他说，“你不必如此。”
“我必须。”007说，“第二千零一次轮回……这是我唯一能选择的机会。”
楚昭一怔。
“你说什么？”
007未答。
他抬起手，指向萧沉月。
因果律手枪骤然震动，枪口自动转向，对准她的心口。
一道金色光束射出。
不像攻击，更似注入。光束纤细而稳定，穿行于空气之间，无声无息，亦无能量波动，静静没入萧沉月体内。
她身体轻轻一颤。
紧接着，眉心开始泛光。
那道朱砂色的剑痕缓缓闭合，肌肤重新变得完整。银发无风自动，根根扬起，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
楚昭感到怀中人的体温正在回升。
她的呼吸渐渐加深。
数据光翼的痕迹在她背后浮现，起初是淡淡的虚影，随后逐渐凝实，一片片展开，宛若新生蝶翼。
光芒愈发明亮。
而007的身体却在逐渐淡化。
手臂最先变得透明，继而是肩膀、胸口，整个人如同被光线一点点抹去。他伫立原地，既无挣扎，也无痛苦之色。
“你女儿……”楚昭忽然开口。
007一顿。
“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说话前，都会摸口袋。”楚昭说，“那里有张照片。你不让人看，但它一直在。”
007沉默数秒。
然后点头：“她死于一场穿越者引发的时空悖论。那时我才明白，规则必须绝对。我以为只要清除所有异常，就能避免悲剧重演。”
“可你错了。”楚昭说。
“是。”007轻声道，“我错了两千次。直到这一次，我看见你抱着她，宁愿毁掉一切也不放手。我才明白……有些规则，本就不该存在。”
他的下半身已然完全透明。
只剩上半身尚存轮廓。
“这把枪……原本是用来消除记忆的。”他说，“但现在，它听你的。只要你愿意，它可以改写任何既定事实。”
楚昭握紧了手中的枪。
“我欠你一个人情。”他说。
007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很轻，也很真实。
“不用还。”他说，“只要你记得……曾有人为了守护，放弃过规则。”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彻底消散。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因果律手枪静静躺在楚昭手中，枪口仍残留一丝温热。
祭坛上的风停了。
碎屑不再飘荡，空间裂缝缓缓闭合。远处漂浮的数据碎片开始聚合，重新排列成稳定的结构。
楚昭低头看着萧沉月。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
唇瓣轻启，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
“楚……”
他立刻凑近。
“我在。”
她未睁眼，但眉头稍稍舒展，似听见了他的声音。
背后的光翼仍在闪烁，却比先前稳定许多。每一根光丝清晰可见，流转着温和的金光。
楚昭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紧握因果律手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这把枪意味着什么。
它不只是武器。
它是打破铁律的钥匙。
也是压在他肩上的新责任。
远处传来一声低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
像是某种机械核心重新启动的声音。
楚昭猛然抬头。
在祭坛尽头，那具瘫痪的新霸主残躯，胸口裂开一道缝隙，幽蓝光芒从中透出，一闪一灭，如同心跳。
它的手指，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