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逼仄的下水道里，只有污水流淌的汩汩声和众人压抑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铁锈味。从机场那场惊天动地的围杀中逃脱后，余双安一行人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找到这个城市地下管网中一个相对干燥的检修室暂时容身。
程青芜粗暴地用撕下的布条缠住手臂还在渗血的伤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战神殿的所有主神。苏烬寒仔细地擦拭着匕首上的污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唯一的入口。林薇正在帮叶晴雪检查她苍白脸色下是否还有隐藏的伤势。冯砚秋则和余双安低声商讨着下一步几乎渺茫的出路。
全球通缉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牢牢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高强度扫描的系统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警报！检测到单一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接近！移动轨迹…飘忽不定！生命体征微弱且极不稳定！伴有大量失血特征！能量印记扫描…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三！是弗丽嘉？！她怎么找到这里的？！而且快死了？！】
余双安猛地抬头：“戒备！有人靠近！”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武器对准了检修室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痛苦的喘息。最终，一个身影踉跄着撞在了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被程青芜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
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门外，弗丽嘉几乎瘫软在污水中。她那身标志性的惹眼红裙早已破烂不堪，被暗红色的血迹和污泥浸染得看不出原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刀伤，有烧伤，甚至还有类似野兽撕咬的痕迹。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原本妩媚动人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痛苦和濒死的虚弱。看到门后的余双安，她涣散的眼神亮起一丝微弱的光，伸出沾满血污的手。
“余…余双安…救…救我…”声音气若游丝，说完这句，她头一歪，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
所有人都没有动，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余双安。
【哇哦！大型苦肉计现场直播！宿主，这演技逼真不？这血是真的哦！伤也是真的！代价下得够足啊！】系统的元气少女音带着夸张的惊叹，【要不要赌五毛钱，她下一秒就会跳起来给我们一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扫描她的生命体征！真伤还是伪装？】余双安脸色阴沉，没有立刻决定。
【深度扫描确认！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失血量接近百分之三十，轻度脑震荡，还有微量神经毒素残留…啧啧，真是往死里打啊！对自己都这么狠？不过…核心生命体征底层稳定，死不了，晕倒大概率是装的。】系统迅速汇报。
余双安眼神闪烁。弗丽嘉这伤是真的，而且极重，但又在可控范围内。这女人…
“少爷，风险太大。”冯砚秋低声警告，她的手始终按在武器上。
“杀了算了！一了百了！”程青芜恶狠狠地提议。
叶晴雪和苏烬寒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拒绝清晰可见。林薇则默默地看着余双安，等待他的决定。
余双安看着倒在污水里那个气息奄奄的女人，又想起机场她那通挑拨离间的通讯和洛基的“帮忙”。她确实又一次利用了她们，但也确实间接救了他们。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必然有他们急需的、关于战神殿核心计划的情报。
“把她拖进来。”余双安最终下了决心，声音冰冷，“林薇，检查伤势，做基础处理。青芜，烬寒，看着她，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程青芜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和苏烬寒一起，粗鲁地将弗丽嘉拖了进来，扔在相对干净一点的角落。林薇拿出随身急救包，开始面无表情地给她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处理过程中，弗丽嘉似乎因为疼痛而“悠悠转醒”。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和余双安冰冷的眼神，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呵…看来…我还是…赌对了…”她声音嘶哑，“你…果然…比奥丁…有人性…”
“少废话。”余双安打断她，“给你三十秒解释。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又为什么能找到我们？”
弗丽嘉深吸了几口气，仿佛在积蓄力气，眼神却逐渐变得清晰和锐利起来，尽管依旧虚弱。
“洛基…那个疯子…”她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恨意和一丝后怕，“他根本不是真心合作…他向奥丁报告了…报告了我所有的‘小动作’和‘异心’…奥丁下了清除令…来的…是哈迪斯和赫卡忒…”
她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哈迪斯的低语…赫卡忒的幻象…他们折磨我…逼问我知道的一切…还想把我变成…变成他们控制的傀儡…”她抬起包扎好的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这些…是我最后挣脱逃出来的代价…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真的…”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恐惧、痛苦、仇恨、挣扎，每一种情绪都真实无比。
【情感模拟度百分之九十五！要不是本系统能检测到她肾上腺素水平平稳，差点就信了！宿主，这女人拿奥斯卡小金人只是时间问题！】系统啧啧称奇。
余双安不为所动：“继续。怎么找到我们的？”
弗丽嘉露出一丝惨笑：“我…我之前在你身上…留了一个微弱的…精神信标…只是…只是一个自保的后手…没想到…真用上了…我逃出来后…只能…只能来找你…奥丁不会放过我…普罗米修斯更想把我解剖研究…我现在…和你们一样…是战神殿的叛徒了…”
她环视了一圈充满敌意的众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和一丝哀求：“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利用过你们…我罪该万死…但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知道‘智慧之泉’的漏洞…我知道普罗米修斯‘火种’序列的弱点…我能帮你们…我只求…一个报仇的机会…和一个…活下去的可能…”
检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污水流动的声音。
程青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放屁！谁知道你是不是奥丁派来的又一个卧底！苦肉计谁不会演！”
冯砚秋也冷冷道：“你的风险系数太高，不可控。”
弗丽嘉没有争辩，只是看着余双安，眼神黯淡下去，仿佛认命般：“如果…如果你们觉得我该死…那现在就动手吧…死在你手里…总比被哈迪斯变成白痴…或者被普罗米修斯泡在福尔马林里强…”她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以退为进！高啊！宿主，她算准了你现在急需情报不会杀她！】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余双安沉默着。他当然不信弗丽嘉的鬼话连篇，但他同样无法否认她带来的价值。杀了她，简单，但也意味着切断了一个可能直通战神殿心脏的信息源。留下她，风险巨大，但收益也可能同样巨大。
就在这时，弗丽嘉忽然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尤其是冯砚秋。
“而且…马尔斯…他冒险给你们报信…恐怕也…暴露了…奥丁最恨叛徒…”
冯砚秋的身体猛地一震。马尔斯那张沾满油污却打着隐秘暗号的脸在她脑海中闪过。
余双安捕捉到了冯砚秋这一细微的变化。他看了一眼弗丽嘉，这个女人，太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和情感的联结了。
良久，余双安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林薇，给她注射镇静剂，让她睡一会儿。冯姐，青芜，看好她。在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她就是我们的头号囚犯。”
他没有说接纳，也没有说信任，只是做出了当前最有利的决定——控制，并榨取价值。
弗丽嘉似乎松了口气，彻底“昏睡”过去，只是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更加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暂时的安全屋里，多了一条致命的毒蛇。而屋外，全球通缉的罗网，正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