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如亘古不化的冰峰,死死镇压在秃鹫坡的天穹之上。随着萧冰儿指令下达,其底部符文光华持续流转,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玄冰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源源不断地倾泻而下,将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彻底化为一座冰冷的绝狱。
寒意不再是单纯的低温,更带上了一种沉重的道则压制。空气凝固如铁,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刀,切割着肺腑。光线在极寒中扭曲变形,声音被彻底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深坑边缘,林玄艰难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世界树幼苗在他体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原本黯淡的翠绿光华只能勉强护住他的心脉和主要经脉,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极致寒冷。
他需要持续消耗本就濒临枯竭的世界树灵力来抵御外寒,这已是不轻的负担。但更沉重的压力,来自于地底!
那上万颗超级冰纹雪魄瓜构成的能量网络,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山,被强行压制在地脉深处。星槎持续输出的磅礴寒意,对于这些贪婪的“瓜”而言,既是诱惑,也是巨大的刺激。它们本能地想要疯狂吞噬这同源而精纯的能量,变得更强,更不稳定!
林玄不得不分出一大半心神和残余的灵力,死死地约束着这张危险的网络,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防止它们因过度“进食”而提前暴走,或者因能量躁动而被天上的萧冰儿察觉端倪。
这就如同一个重伤之人,不仅要顶着狂风暴雨,还要时刻勒住一群随时可能失控的狂暴凶兽!其精神与灵力的双重消耗,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榨干!
他的脸色灰败如死人,嘴唇干裂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唯有那双因痛苦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残存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早已渗出血丝,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晶。
而在他身后,苏晚晴的状况同样糟糕。
她依旧蜷缩着,意识在模糊的深渊中沉浮。颈后那宫徽胎记的灼热感并未完全消退,与星槎徽记之间那微弱的共鸣也如丝如缕,断断续续。这使她并未被外界的极致寒意立刻冻毙,反而如同一个不设防的容器,被动地承受着两种同源却不同性质力量的冲刷。
一方面,是星槎寒意那充满威严与压制性的道则侵袭,冰冷刺骨,欲要冻结一切。
另一方面,是她体内那被彻底激发的、古老而高贵的灵族血脉本能的沸腾与抵抗,灼热躁动,渴望破茧。
冰与火的煎熬在她脆弱的身体内激烈上演,带来的痛苦远胜常人。她无意识地发出细微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身体时而冰冷如尸体,时而滚烫如烙铁,在那片小小的区域里微微翻滚,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噩梦。
玄冰宫与青云宗的巨大阴影,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冰封绝狱的上空。
星槎代表着北境霸主的绝对力量与意志,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此地已被接管,一切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而那已被冰封的青云宗山门方向,虽然寂静无声,但其残留的恐惧与敌意,以及他们向萧冰儿提供的关于林玄“邪术”与“魔踪”的信息,同样构成了巨大的压力来源。一旦玄冰宫最终裁定,青云宗必将成为最积极的执行者,将这秃鹫坡连同其上的“异数”彻底撕碎。
时间,在这极寒的僵持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林玄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寒冷和疲惫一点点蚕食,世界树幼苗的反馈越来越微弱,地底冰瓜网络的躁动却越来越清晰。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因耗尽最后一丝心力而崩溃,或者无法压制地底网络而导致毁灭性的爆炸。
必须做点什么!
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痛苦不堪的苏晚晴,扫过远处那株老槐树下依旧“惊慌失措”的黄伯和老黄牛,最后望向那高悬于顶、散发着漠然寒光的星槎。
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试图将他拖入深渊。
但一股更加顽强的、不甘的火焰,却在心底最深处灼灼燃烧。
他需要力量!需要破局的方法!
地底那万颗冰瓜是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力量,但它们太危险,如同双刃剑,未伤敌先伤己。如何驾驭?如何利用这无处不在的星槎寒意?
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近乎冻结的脑海中艰难地孕育……
而星槎之上,萧冰儿静立如冰雕,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她能清晰地看到林玄的摇摇欲坠,看到苏晚晴的痛苦煎熬。她并不急于动手,她在等待,等待宫主的回讯,也在等待对方在持续的压力下露出更多的破绽,或者……那隐藏的老者做出更明显的举动。
这冰冷的僵持,本身就是一种残酷的考验与刑罚。
秃鹫坡,彻底沦为寒冰炼狱,生机渺茫,唯有绝望与压力,在无声地累积,等待着某个临界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