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舟将第三支蓝色药剂注入检测仪器时，实验室的恒温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透明舱体内，原本用于模拟人体细胞的生物凝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玻璃。
“又崩了。”陈宇把平板电脑拍在操作台上，屏幕里跳动着黑市交易的加密信息，“这是今天第五个样本，成分和前几个一样——重金属超标300%，还混着天元集团特供的工业冷却剂。”
林远舟摘下手套，指尖悬在检测仪器的全息投影上方。那些代表细胞磁场的绿色弧线正在剧烈震颤，如同被狂风撕扯的蛛网。他忽然想起张祥前统一场论里的论述——场是物质的基本形态，人体细胞的每一次分裂都在编织特定的场序，就像钢琴的琴弦按固定频率振动。
“周正雄根本没做任何伪装。”世卫组织派来的李教授推了推防辐射眼镜，镜片反射着生物凝胶崩解的惨状，“这种冷却剂里的钕元素会干扰细胞的铁磁性，就像往钢琴里扔了把扳手。”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两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抬着金属箱冲进来。箱子里躺着个昏迷的男人，裸露的胳膊上布满晶状凸起，像是皮肤底下长了碎玻璃。陈宇认出那是昨天在黑市接头的线人。
“刚从‘场力贫民窟’抢出来的。”带头的研究员扯开面罩，下巴上还沾着血，“他昨天买了三支‘疫苗’，今天早上就成这样了。那边已经死了七个，都是同样的症状。”
林远舟蹲下身，指尖刚触碰到男人的皮肤，对方突然抽搐起来。那些晶状凸起在皮肤下游走，形成扭曲的图案，竟与湮灭力场炮爆炸后的场力残留纹路一模一样。黑石从他口袋里发烫，投射出微弱的蓝光，男人的抽搐竟奇迹般缓解了。
“这就是周正雄的恶毒之处。”陈宇踹了一脚墙角的废料桶，“他用工业废料模拟出场力辐射的初期症状，再把这破药当解药卖。贫民窟的人不懂场论，只知道注射后能暂时止痛，就像给癌症患者喂鸦片。”
李教授调出男人的体检报告，全息投影里的红细胞正在不规则震颤：“根据统一场论，健康细胞的场序应该是连续的正弦波。你看这些，已经变成锯齿状了——钕元素破坏了细胞膜的电磁平衡，他们正在从内部‘场解’。”
林远舟突然抓起通讯器：“给世卫组织发紧急通报，立刻封锁所有黑市交易点。另外，准备新闻发布会，我要亲自说明情况。”
“没用的。”陈宇把一段街头采访视频甩到他面前。画面里，个裹着头巾的女人举着蓝色药剂嘶吼：“林博士站在联合国大楼里当然不怕！我们呢？新秩序联盟的湮灭炮明天可能就炸过来，你们除了警告还会做什么？”
视频下方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贴出守护者同盟士兵溃烂的尸体照片，说这是“场力辐射的正常现象”；有人扒出林远舟和星溯者的接触记录，阴谋论说“他故意不拿出真解药，想让人类臣服于外星文明”。
“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是希望。”李教授叹了口气，指着检测仪器上的数据流，“就算我们证明这是假药，没有真解药的话，恐慌只会更严重。”
林远舟摸出怀里的黑石，石头表面的纹路正随着男人的心跳闪烁。他忽然想起艾蕾娜教过的“场序修复术”——星溯者通过调整自身场频，能修复受损的生物场。但那需要精确控制混元场的振幅，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严重的场解。
“也许……我们能做真解药。”林远舟的指尖在黑石上滑动，调出星溯者的生物场图谱，“张祥前说过，万物的场都是相通的。人体场和地球磁场存在共振，我们可以利用这种共振来稳定细胞场序。”
陈宇突然拍了下额头：“贫民窟的老人们说，每次湮灭炮爆炸前，祖传的磁石都会发烫。他们还以为是不祥之兆，说不定那是天然的场力预警！”
“准备实验。”林远舟把黑石嵌进检测仪器的接口，“用地球磁场的基础频率2500赫兹做基准，逐步调整振幅。李教授，麻烦你联系地质局，我需要全球各地的磁场数据。”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陈宇的通讯器疯狂震动。屏幕上弹出“场域守护者”组织的加密信息，附带一段监控视频——天元集团的武装人员正在焚烧贫民窟的医疗站，蓝色药剂的空瓶堆成小山，像正在融化的蓝宝石。
“他们在销毁证据。”陈宇的拳头捏得发白，“线人说，周正雄的私人军队已经接管了三个黑市枢纽，现在买药必须登记身份，像发粮票一样限量供应。”
林远舟盯着检测仪器上跳动的曲线，黑石与地球磁场的共振让生物凝胶重新泛起绿光。他忽然明白周正雄的如意算盘——先用假药制造依赖，再通过身份登记筛选“潜在威胁”，最后用真解药（如果存在的话）来控制人口。
“新闻发布会提前一小时。”林远舟摘下防护手套，“陈宇，你带一队人去贫民窟建立临时医疗点，用黑石做简易的场力检测仪。李教授，麻烦你联系各国使馆，特别是守护者同盟的成员国，我们需要他们的医疗支援。”
“那你呢？”陈宇抓住他的胳膊，“周正雄肯定会在发布会上搞事，他最擅长把白的说成黑的。”
林远舟指了指窗外，联合国大厦的穹顶在暴雨中泛着冷光：“我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科学家都愿意当资本的傀儡。”
发布会现场的气氛比预期的更火爆。林远舟刚走上发言台，就被记者们的闪光灯淹没。前排突然扔来个蓝色药剂瓶，在他脚边摔碎，刺鼻的金属味立刻弥漫开来。
“林博士！为什么天元集团能生产抑制剂，你们却拿不出替代品？”《全球防务报》的记者站起来嘶吼，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新秩序联盟的记者证，“是不是星溯者不允许你们掌握这项技术？”
林远舟没有回答，而是调出全息投影。画面里，左边是正常细胞的场序图谱，像平静的湖面；右边是注射假药后的细胞图谱，布满狰狞的旋涡。中间的对比栏标注着张祥前统一场论的核心公式：“场的本质是物质的运动，任何干扰运动轨迹的外力都会导致场序崩溃。”
“所谓的场力抑制剂，其实是在加速这个崩溃过程。”他举起黑石，石头在灯光下投射出流动的蓝光，“这是星溯者的生物场稳定器，它的工作原理很简单——就像用音叉校准钢琴，通过特定频率的场共振，修复受损的细胞场序。”
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周正雄的脸出现在全息投影里，背景是天元集团的实验室。他举着另一支蓝色药剂微笑：“林博士又在故弄玄虚了。我们的抑制剂经过三万次临床实验，有效率高达98%。至于那些负面案例，不过是使用不当导致的个别现象。”
现场顿时陷入混乱。支持者和反对者在后排推搡起来，有人举着“抵制外星科技”的标语牌冲向发言台。林远舟的通讯器突然震动，是陈宇发来的紧急视频——贫民窟的临时医疗点外，数百个溃烂的病人正在排队，黑石检测仪的绿光连成一片。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相。”林远舟提高音量，将视频投放到大屏幕上。画面里，陈宇正用黑石轻触一个小女孩的额头，她胳膊上的晶状凸起正在消退，“我们已经在三个贫民窟建立医疗点，用星溯者的技术免费治疗患者。从现在起，所有检测数据实时公开，接受全球监督。”
李教授突然冲上台，在他耳边低语：“世卫组织总部刚刚收到匿名威胁，说如果我们继续推广这种疗法，就会在十个大城市同时引爆湮灭立场炮。”
林远舟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举着标语牌的人眼神闪烁，袖口隐约露出天元集团的标志。他忽然笑了，举起黑石对准摄像机：“周正雄先生，如果你在看的话，不妨记住——场力技术能制造武器，也能治愈伤痛。人类文明的走向，从来不是由技术决定的。”
发布会结束时，暴雨已经停了。林远舟走出联合国大厦，发现台阶下站满了人。有贫民窟的居民举着感谢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递来合作申请，还有几个新秩序联盟国家的记者，正对着摄像机反思之前的报道。
“守护者同盟刚刚发来消息。”陈宇的声音带着兴奋，“他们愿意开放所有军事基地，作为我们的临时医疗站。俄罗斯还提供了十台最先进的场力检测仪，说是用你的理论改造的。”
林远舟望着天边的彩虹，黑石在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周正雄绝不会善罢甘休，场力武器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世界。但当他看到医疗点的实时数据——已有127人完全康复，5000人正在接受治疗时，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正是希望的温度。
“告诉李教授，准备启动‘场序修复计划’。”他转身走向实验室的方向，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在地面织出金色的网，“我们不仅要做解药，还要建立全球场力预警网络。既然场是万物的语言，那我们就要学会听懂它的警告。”
陈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林远舟常说的话：“科学的终极目标不是征服自然，是理解自然。”此刻，这句话在雨后的空气中仿佛化作实体，随着每一次呼吸钻进肺里，变成滚烫的信念。远处的贫民窟传来欢呼声，那是又一个病人康复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世界的场域里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