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分开。”
何健旺心中微微叹息，想起了在贞观十八年的时间线上那个沉迷金丹，失去亲人而无比暴虐的李世民。
事情总归是他何健旺搞出来的。
是他复活了长孙皇后，搅动了历史的河流。
虽然那个走向黑暗的“未来”已被扭转，但每当想起那个孤独、偏执、最终近乎疯魔的帝王结局，他心中总不免有些唏嘘。
抛开私人恩怨，李世民确实堪称一代明君，开创了煌煌贞观之治，落得那般晚景，实在令人扼腕。
他低头，看着怀里因为吃饱而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衡山，又看看旁边依偎着他、眼神依赖而纯粹的兕子，一个念头窜入脑海。
既然兕子的梦想是“永远在一起”，那何不让她，也让那个时空的李世民，更直观地明白，什么是值得珍惜的“现在”？什么是走错了路便会失去的“未来”？
搞事嘛，就要搞点有教育意义的！
他轻轻将快要睡着的衡山交给闻声进来的乳母，然后蹲下身，平视着兕子清澈的大眼睛。
“兕子，”
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神秘，
“你想不想跟仙人郎君去一个特别的地方玩？一个能看到，嗯，看到另一个‘阿耶’的地方？”
兕子眨了眨眼睛，小脸上满是困惑：“另一个阿耶？兕子只有一个阿耶呀？”
“对，只有一个阿耶。”
何健旺耐心解释，用她能理解的方式，
“但是呢，时间就像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我们在这里，是路的这一头。仙人郎君可以带你，飞快地跑到路的那一头去看看。那里的阿耶，是以后的阿耶。”
他观察着兕子的反应：“你想不想去看看，以后的阿耶是什么样子？”
这个提议对小孩子来说，既新奇又有点冒险的刺激。
兕子歪着头想了想，她对“以后”的概念还很模糊，但“去看以后阿耶”听起来就像是个有趣的游戏。
而且，是仙人郎君带她去，肯定没问题！
她用力点头，小手抓住何健旺的衣袖，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好！兕子要去！去看以后的阿耶！”
见兕子答应，何健旺满意点点头，看着一旁的城阳和高阳也吃得差不多了，何健旺清了清嗓子，对着两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城阳，高阳，过来一下。”
两个小姑娘立刻乖巧地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看他。
“仙人郎君，怎么啦？”高阳眨着大眼睛问道。
“仙人郎君呢，要带兕子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逛一圈。”
何健旺压低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过那个地方啊，暂时只能带兕子去，你们俩这次不能跟着。”
他话音刚落，城阳和高阳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明显的失落和好奇。
高阳更是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呀？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也想去看看嘛！”
何健旺笑着揉了揉她俩的发包，语气温和：
“是个小秘密，这次先带兕子去探探路。放心，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我们嗖的一下就去，再嗖的一下就回来了！你们就在这儿，帮仙人郎君看着咱们的儿童乐园，玩玩过家家，我们马上回来，好不好？”
两个丫头虽然心里好奇得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一样，但她们对何健旺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见他这么说，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那点小失落立刻被“肩负重任”的感觉取代。
城阳率先乖巧地点头：“嗯！仙人郎君放心，我和高阳会在这里好好玩的，等你们回来！”
高阳也用力点头，拍着小胸脯保证：“对！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守着这儿！仙人郎君你们快去快回哦！”
说完，两个丫头还真就手拉着手，跑到一旁的玩具角，拿起布偶，假装忙碌地开始了她们的“过家家”游戏，只是那小眼神还时不时好奇地瞟向何健旺和兕子。
何健旺看着她们懂事的样子，心里一暖。他不再耽搁，弯腰将早已期待不已、眼睛亮晶晶的兕子稳稳抱进怀里。
“准备好了吗，兕子？我们要出发咯！”
他低头对怀中的小团子笑道。
“准备好啦！”
兕子兴奋地搂紧他的脖子，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何健旺心念一动，沟通青铜戒指，目标锁定——贞观十八年。
只见他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挥，周遭的空间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怀中的兕子只觉得眼前景物似乎模糊了一瞬，耳边有清风拂过。
下一刻，光影稳定。
何健旺抱着兕子，已然置身于大殿之中。
正是，贞观十八年的两仪殿。
殿内并非朝会时辰，只有数名披甲执锐的侍卫肃立值守。何健旺与兕子凭空出现的身影，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寒光一闪，几名侍卫几乎是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锋刃半出，眼神锐利地盯紧了这突兀现身的不速之客。
其中几名曾在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朝会上当值的侍卫，在看清楚何健旺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缩，脸上血色褪去几分——是他！
那个前些日子带着已故的文德皇后归来、后又引得高祖和窦太后显圣的神秘青年！他怎么会又出现了？！
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何健旺怀中那个粉雕玉琢、正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四处张望的小女孩时，却都不由得愣住了。
这小姑娘...看着怎地如此眼熟？那眉眼，那轮廓...
就在这时，侍立在殿柱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内侍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指着兕子，声音像是被卡住了喉咙，带着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晋...晋阳公主？！可...可公主殿下她...她不是已经??”
他话未说完，但“晋阳公主薨了”是事实。
可眼前这个活生生、面色红润、年纪却似乎比记忆中还要小上一些的晋阳公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世界观都在此刻碎裂重组。
没等何健旺开口解释，他怀里的兕子倒是先皱起了小鼻子，扯了扯何健旺的衣襟，抱怨道：
“仙人郎君，我们不是去见以后的阿耶吗？为什么来这里呀？两仪殿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玩！兕子想去找阿耶！”
小姑娘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惊惧氛围。
何健旺呵呵一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这才抬眼看向如临大敌的侍卫和惊疑不定的内侍们，语气平静无波：
“我问你们，李世民...陛下，此刻在何处？”
侍卫们面面相觑，嘴唇紧闭，不敢轻易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位认出兕子的老内侍。
那老内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先是极其恭敬地对着何健旺和他怀中的兕子行了一礼，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
“敢问...敢问郎君，您怀中这位可是...可是晋阳公主殿下？”
何健旺坦然点头：“不错，正是兕子。”
得到确认，老内侍只觉得眼前又是一花，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回郎君的话，自上次...上次您与文德皇后离去后，圣人他...他便时常独自一人待在立政殿中，许久未曾移驾了。郎君若欲见圣人，奴婢...奴婢可为郎君引路。”
何健旺闻言，目光微动。
立政殿...那是皇后生活的地方，李世民选择长久地待在那里，其心境可想而知。
他本可心念一动，便带着兕子直接出现在立政殿内。
但略一思索，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如今的李世民，经历丧妻失子、又被父母灵魂训斥，心神早已脆弱不堪，若是再受一次“凭空出现”的刺激，恐怕于他无益。
“罢了，”何健旺对那老内侍点点头，“你前面带路吧，我们走过去。”
“是，是，郎君请随奴婢来。”
老内侍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步伐却有些虚浮，显然还未从“死而复生”且变小的晋阳公主带来的震撼中完全恢复。
何健旺抱着兕子，跟在老内侍身后，缓步走出两仪殿。
兕子搂着何健旺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肩上，看着沿途熟悉的宫墙殿宇，小声嘟囔：
“仙人郎君，这里的宫殿好像都一样，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何健旺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待会还有不一样的阿耶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