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露水像老天爷撒的珍珠粉,把红薯地铺得亮晶晶。诗诗抱着个刚刨出来的红薯蹲在垄沟里,土黄色的薯皮沾着泥,圆滚滚的像个小炮弹,凉得她直往怀里揣。“灵月姐姐!这红薯比去年的胖!”她举着红薯往石头上磕,泥块掉得像下雨,“是不是喝足了寒露汤?胖得能滚出三丈远,甜得能粘住牙,埋进窖里能把秋凉都捂热,连窖神都得抱着它打盹!”
灵月正在竹筐里捡红薯,长的、圆的、歪瓜裂枣的堆得像座小山,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烤红薯干,“别拿红薯当武器扔苏砚,”她擦掉诗诗嘴角的糖渣,“去年寒露你收薯,把半筐烂红薯埋进新窖,结果整窖红薯都发了霉,白老说你这是给薯神‘送臭豆腐’,最后蹲在窖口哭,说红薯不该偷偷长毛。”诗诗嚼着红薯干直点头,甜得带点焦,“比去年的多晒了三天太阳!韧得能当牛皮糖,像把寒露的甜都熬进肉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香!”
苏砚在地里挥镐刨薯,镐头“咚咚”砸在土里,红薯被震得“咕噜噜”滚出来,活像群越狱的小胖墩。“李伯说寒露收薯,霜前收的薯赛蜜糖,”他把红薯往筐里扔,“今年的红薯结得密,比去年多收了五垄,够蒸着吃、烤着吃、晒成干,剩下的小薯喂猪,说是吃了寒露薯的猪,膘厚得能当棉被盖,比去年的瘪薯长肉快。”诗诗跑过去要帮忙抬筐,结果脚下一滑,整筐红薯“哗啦”扣在泥地里,黄澄澄的薯块滚得四处都是,有个还撞在苏砚的后脑勺上。苏砚捂着脑袋直笑:“这是红薯给土地爷‘拜年’呢!沾点泥更甜,捡起来擦干净,蒸出来准比去年多流三滴糖,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红薯窖垫,竹篾编的垫子透气防潮,铺在窖底正好,“给你们存红薯用,”他把垫子往窖口一铺,“比去年的密,防鼠咬,丫蛋还在垫边编了只小老鼠,说是能骗老鼠绕道走。”丫蛋举着碗红薯粥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里面掺了小米,稠得能插住筷子,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诗诗刚要接粥,怀里的红薯突然滚出去,“噗通”掉进粥碗里,黄薯混着黄粥像碗黄金羹。铁手张笑得直拍大腿:“这是红薯给粥加了‘金疙瘩’!喝着准能沾财气,算给你的创意奖!”
俩丫头蹲在窖边给红薯“洗澡”,诗诗把最大的红薯刷得锃亮,说是给“薯神”做宝座,丫蛋则把挖破的红薯皮埋回土里,说是给“地母”补伤口。书生背着画筒在红薯地转悠,见诗诗举着带泥的红薯追苏砚,赶紧掏出纸笔,画纸上诗诗鼻尖沾着泥像只小花猫,丫蛋举着漏粥的碗直跺脚,苏砚的后脑勺沾着片红薯皮,灵月的竹筐里红薯堆成山,远处的雾气在画纸上飘成纱。
“这画得叫《寒露收薯混战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秋获图》多了十二分热闹,你看诗诗被冻红的耳朵,比熟透的红薯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手一抖,捏在手里的半块红薯飞出去,正砸在画中央,糊成个黄泥巴印。铁手张看得直乐:“这是红薯给画盖了个‘甜印章’!明年准能画出会流糖的画,挂在屋里都能招来蚂蚁合唱团!”
张婶的烤红薯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铁桶里的红薯烤得焦黑,掰开能看见流心的糖,香得能勾来三条街的馋虫。“来个热红薯暖暖手!”她给诗诗递红薯时,诗诗正忙着给红薯“分等级”,手忙脚乱地接过来,结果没拿稳,红薯掉在地上滚了三圈。诗诗捡起来吹了吹灰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吐舌头:“张婶!明年往红薯里塞块枣!甜得能冲天,就算滚进泥里我也得扒开土找!”
王掌柜扛着把新铁锹来帮忙封窖,锹头磨得锃亮,说是铲土比切豆腐还快。“给你们封窖用,”他把铁锹往窖边一靠,“这锹比去年的沉,拍土结实,保准老鼠打不进洞。”诗诗非要试试铁锹锋利不锋利,抡起来就往旁边的土坡砍,结果没控制好,“哐当”砸在红薯窖的石板上,震得窖里的红薯“咚咚”响,像在鼓掌。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王掌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这是铁锹给红薯敲开席!窖里的甜气都飘出来了,算给你的开幕礼!”
白老坐在窖边的石头上,手里捧着个烤红薯,看着孩子们闹得欢。他脚边的瓦罐里泡着陈皮茶,茶香混着红薯的甜香飘得老远。“寒露收薯,收的是土里的糖,藏的是冬的暖,”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收薯哪有这乐子,现在看着你们瞎折腾,比吃了蜜还甜。”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喊:“那朵云像个烤红薯!肯定是老天爷给咱们送的寒露礼!今年冬天准能暖烘烘的,冷得直搓手时啃口红薯干,浑身都能冒热气!”
“先等你把今天滚进沟里的红薯捡回来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最大的红薯埋在花盆里,说是给‘花神’当点心,结果烂得发臭,你哭着说白老没教红薯怎么保鲜,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欢了,笑声混着红薯香飘出老远。窖里的红薯码得整整齐齐,筐里的碎薯还在淌糖,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寒露的田野里,在这闹哄哄的收获里,又添了段笑料。
毕竟,只要这铁锹还在挖,这红薯还在藏,我们还在这土地上,这江湖的秋天,就永远甜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