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期中考试成绩单在周一早晨发下来时，教室里一片哀嚎。林烟小心地展开自己的成绩单，数学92分，比她预期的要好。她悄悄回头，想看看时宁的成绩，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成绩单，眉头紧锁。
怎么样？林烟鼓起勇气问道。
时宁把成绩单推给她看，数学一栏赫然写着68分。林烟眨了眨眼，不敢相信——时宁平时看起来对课程内容掌握得很好，怎么会...
我爸会杀了我。时宁低声说，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桌面，上次月考还有82分的。
林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正当她犹豫时，班主任李老师走到时宁桌前：时宁，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时宁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整个上午，他都异常安静，连张瑶逗他说话也只是敷衍地回应几句。林烟几次想回头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午休铃声一响，时宁就跟着李老师去了办公室。林烟和张瑶在教室里吃着便当，不时望向门口。
他最近确实没怎么学习。张瑶咬着筷子说，艺术节前后，他不是在陪你画画，就是在篮球队训练。
林烟的手指捏紧了便当盒边缘。她没想过时宁的成绩下滑会和自己有关，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
不过你别自责，张瑶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时宁自己肯定也清楚要平衡这些。只是他爸爸...
他爸爸怎么了？林烟忍不住问。
张瑶压低声音：时教授啊，文学院的副院长，出了名的严格。时宁从小成绩就好，要是掉出年级前三十，家里就会禁止他参加所有课外活动。
林烟想起时宁说过他妈妈是文学教授，原来他父亲也是教授。她突然理解了时宁早上的反应——对他来说，这不只是一次考试失利，而是可能失去篮球这样重要的爱好。
时宁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前才回来，脸色比去时更加阴沉。他沉默地坐回座位，连林烟偷偷放在他桌上的笔记都没有碰一下。
放学后，林烟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不时用余光瞥向时宁。他正把一堆试卷塞进书包，动作粗暴得几乎要撕破纸张。
时宁...林烟终于转过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时宁抬头看她，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黯淡。
我...我可以帮你补习数学。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林烟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时宁的动作停住了，他直直地看着林烟，似乎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你愿意？
林烟点点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我...我数学还可以...
还可以？时宁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上次月考98分，全班第一。
林烟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的成绩，耳尖微微发热。明天开始...图书馆？
时宁的表情明亮起来，像是乌云中透出一缕阳光。一言为定。
第二天放学后，林烟提前十分钟到达图书馆，选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她把笔记本和教材整齐地摊开，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时宁准时出现，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还有些湿，像是刚洗过澡。他拉开林烟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香气。
从哪里开始？他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林烟翻开他的期中试卷，仔细分析错题。这些大题...你思路是对的，但计算步骤跳太多了，容易出错...
时宁凑近看试卷，他的手臂偶尔碰到林烟的手肘，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林烟强迫自己专注于题目，开始详细讲解解题方法。
让她惊讶的是，时宁理解得很快，一点就通。经过几次练习后，他就能独立完成同类题目，而且步骤完整清晰。
你其实很擅长这个，林烟忍不住说，只是太心急了。
时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习惯快速解题，考试时总想第一个交卷。他停顿了一下，谢谢你，林烟。你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林烟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以掩饰脸上的热度。不客气...
说真的，时宁的声音变得柔和，你讲题时完全不像平时那么害羞，很自信，很有魅力。
林烟手中的铅笔差点滑落。她不敢抬头，怕时宁看到自己烧红的脸颊。专心...做题...她小声说。
时宁轻笑一声，听话地低下头继续写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林烟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皱眉思考时会在左脸颊露出一个小酒窝，这个细节她以前从未注意到。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在图书馆学习一小时。时宁的进步很快，几次小测验都回到了80分以上。林烟也渐渐习惯了与他独处的时光，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得说不出话。
周四下午，林烟正专注地画着一道几何题的辅助线，突然发现时宁已经停下笔，正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小声问，下意识摸了摸脸，怀疑是不是沾上了墨水。
时宁摇摇头，嘴角微扬：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解题时的样子很特别。
特别？
时宁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铅笔上，你总是先整体观察题目，然后画出最简洁的辅助线，就像...就像画家构图一样，很有美感。
林烟没想到他会这样形容数学解题，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时宁却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都愣住了。
抱歉，时宁迅速收回手，有根头发...
林烟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她低头继续解题，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铅笔在纸上留下几道无意义的线条。
今天就到这里吧。时宁合上书本，声音有些异样，我...我明天有篮球训练，可能来不了。
林烟点点头，机械地收拾着文具。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却又说不清楚。
第二天，林烟一个人去了图书馆。没有时宁在身边，这个角落显得异常空旷。她试着复习功课，却总是不自觉地看向对面的空椅子。
林烟？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时宁站在桌前，穿着篮球服，额头还带着汗珠。
你不是...有训练吗？林烟惊讶地问。
时宁拉开椅子坐下：提前结束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两盒牛奶，推给林烟一盒，教练说下周有场重要比赛，要保存体力。
林烟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时宁的手指，温暖而略带潮湿。谢谢...
他们安静地学习了一会儿，时宁突然开口：我爸妈知道我数学成绩回升了。
那很好啊。林烟说。
时宁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们问是谁在帮我补习...我说是你。
林烟握笔的手微微颤抖。他们...不高兴吗？
不是，时宁摇摇头，只是我爸爸查了你的成绩，说希望我能像你一样稳定。他苦笑一下，他们还是不同意我恢复篮球队训练，怕影响学习。
林烟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反而让时宁更难回到球场，胸口一阵发紧。对不起...
别这么说，时宁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其实很喜欢我们的补习时间。
林烟抬起头，对上时宁温暖的目光。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喜欢上了这个阳光般温暖的男孩。
下周的考试，她轻声说，你一定会考得很好。
时宁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有林老师亲自指导，我怎么能考不好？
考试那天，林烟比平时更紧张。她不断回头看向时宁，而他总是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交卷后，时宁在教室门口等她。
感觉怎么样？林烟问道。
时宁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所有大题都检查了三遍！他兴奋地说，最后那道证明题，用了你教的方法，太管用了！
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林烟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们并肩走在走廊上，时宁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明天开始我能回篮球队训练了，所以...
林烟的心一沉，以为他要说补习结束了。
所以补习时间能改到早上吗？时宁继续道，训练前的一小时，图书馆刚好开门。
林烟松了口气，点点头：
太好了！时宁的笑容扩大，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认真，林烟，我真的很感谢你。不只是为了补习...还有...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声打断。时宁无奈地耸耸肩，用口型说了句下次再说，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教室。
林烟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她不知道时宁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但这个悬念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成绩在一周后公布。时宁数学考了89分，比期中提高了21分。他拿着成绩单，兴奋地在林烟面前挥舞。
我们该庆祝一下！他宣布道，放学后去甜品店怎么样？那家提拉米苏很好吃的店。
林烟想起他们第一次的约定，心跳加速。好...她小声答应。
然而放学时，时宁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林烟在校门口等了半小时，才收到他的短信：「抱歉，临时有急事，改天一定补上。」
失望像潮水般涌来，但林烟告诉自己不要小题大做。时宁肯定真的有急事。她独自走向公交站，秋风吹落一片银杏叶，正好落在她肩上。
那片叶子金黄完美，像极了艺术节前时宁带她去写生的那棵银杏树的叶子。林烟小心地将它夹进书本里，决定下次见面时送给时宁——就当是迟到的庆祝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