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早餐时间。
列车上已经少了一个乘客，但似乎大家都对此表示平静。
千夜回到列车长包厢清理了自己，再去往餐车的时候，伸手推门，指尖刚碰到门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是七海建人为她打开的门。
“恭喜。”金发男人神色淡淡，“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千夜扫了一眼，除了虎宿，其他乘客竟然都按时出现在餐厅。
她心想，难道说是两面宿傩和虎宿的灵魂相关联？所以宿傩消失了，虎宿也会消失？
感觉不太对劲。
她一边猜测着，一边回应七海建人：“……你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七海建人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显得格外温和：“那么，下一个是谁，你选好了吗？”
夏油杰，五条悟，伏黑甚尔，七海建人，以及不知道在哪的虎宿。
七海建人微笑着问出有些残忍的问题：“下一个，你准备杀死谁？”
千夜觉得喉咙发紧，像干着吞下一袋蒙脱石散。
“我……”她张着嘴，没了下文。
“我的建议是，除掉五条前辈或者夏油前辈其中一个。”七海建人微笑着，“不然的话，他们两个一直联手，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
他的称呼仍然客气，但是——
“喂！”五条悟率先站起来反对，“七海海，当着我的面，也敢说坏话吗？”
夏油杰背对车门的方向坐着，阴测测道“他自己的内心，也有龌龊的想法吧。”
“每个人都有欲望。”七海建人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千夜的头发，“区别在于，有的人能够克制。”
“切，故作清高。”一直作壁上观的甚尔也发话了。
七海建人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话。
他只是凝视着千夜，如同凝视一场梦境。
而现在，梦该醒了。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伸出手去，有些粗糙的手掌用力握了一下千夜的手，“再见了，百川千夜。”
随即，他毫不犹豫打开车厢过道的门，跳下轨道。
门外的白雾将他彻底吞噬，五条悟反应最快，连忙把车门关上，又把千夜推进餐车。
“真是的，太突然了。”他低声抱怨一句，随即和夏油杰诡异地对视一眼。
千夜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只觉得万籁俱寂之中，她突然耳鸣。
在那一瞬间，千夜有机会拉住他的。
可是她没有。
直到声音恢复，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列车前进的轰鸣声。列车依旧在铁轨上飞驰，驶向那充满变数的未来。
这场博弈还远远没有结束。
早餐时间之后，心怀鬼胎的乘客各自回到包厢，而千夜往最后的9号包厢走去。
有些尖锐的冰冷金属在她手心之中，渐渐变得温热，她几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这是临别之前，七海建人握手时放在她手心的钥匙。
她在9号包厢的衣柜隔间，找到了那个同样锈迹斑斑的武器箱。用钥匙打开后，里面是一把信号枪和一把长猎枪，战术刀和三棱刺，以及一封信。
『9号包厢是警务员住所，我找到了武器。留给你，希望你小心使用。除了你的广播员和服务员，不要相信任何人。』
『虽然很想在你的故事里有一席之地，但我更想让你安全，所以在失控之前先离开了。再见……会再见的吧？——七海建人』
这封信很短，只有几行字，千夜很快就看完了。
她看向窗外，雾气越来越浓，还不到午餐时间，已经昏暗如同黄昏。
这可不是好迹象。
千夜把武器箱里的刀枪都拿起来试了试，最终选择可以收缩的三棱刺。
在离开9号包厢的时候，她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虎宿上车之后就是一片混乱，紧接着就是她和五夏两个半夜偷袭两面宿傩。
这意味着，虎宿上车之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而她作为列车长并没有给虎宿安排包厢。
那么，他现在哪里？
从10号包厢开始，千夜把空着的包厢都检查一遍，没有人。
直到她站在自己的列车长包厢面前。
也许应该问问狗卷电台是否知道什么。千夜这样想着，而且9号包厢为什么会成为警务员住所，也是萦绕在她心头的一个疑问。
然而走进列车长包厢之后——
靠窗的铺位上坐着个穿校服的少年，正是虎杖悠仁的模样。他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背上，校服后面的帽子泛着诡异的红。
千夜顿了一下，却依然关上身后包厢的门。
“喂。”千夜轻声唤他，“是在等我？”
虎宿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没有宿傩的血色，只有虎杖特有的清亮，却蒙着层水雾：“老师，我做噩梦了……梦见大家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别怕。”千夜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暖，“只是个噩梦而已。”
虎宿的喉结动了动：“老师，你知道吗？我以前……经常做这样的梦。”他掀起校服袖子，手腕上缠着一圈暗红的咒纹，“从爷爷去世起，我就知道，这是我出生时就带着的诅咒。”
千夜：“……”
她低下头，捧起虎杖的手腕，仔细抚摸那道咒文。
真该死啊，一千年过去，宿傩还喜欢搞“给主角编背景故事”这一套。虽然故事是真的，但还是害她差点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才赶紧低下头。
虎宿的睫毛颤了颤，带着别样的意味：“我就知道老师最好了。”
千夜缓缓地说：“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少年的眼眶红了：“我没有地方住，晚上来找老师。夜里隔壁有奇怪的声音，可是老师一直没有回来……”他抬头看向千夜，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老师陪我好不好？”
“好。”千夜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老师，”虎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怪物……你会杀了我吗？”
千夜的呼吸一滞。她还没完全准备好应对，他就已经图穷匕见了吗？
就算变成虎杖悠仁的模样，他也真是没有耐心啊。
“不会的。”她轻轻反握住虎宿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三棱刺弹开，“只要——你真的是虎杖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