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还有话说？”
龙阶之上，姬凝霜的语调平淡，却让李善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完了。
他知道，多说一个字，都是错。
姬凝霜没有再看他，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兵部尚书李德的身上。
那个已经瘫软如泥的朝廷大员。
“李尚书。”
李德浑身剧烈一颤，勉强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姬凝霜从龙案上，拿起一卷宗，手腕轻轻一抖。
那卷宗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正好“啪”的一声，摔在了李德的面前。
“李尚书，你来给朕解释解释。”
“为何此次刺客所用的‘九幽’奇毒，与三月前，你兵部武库‘丢失’的那批西域贡品，成分一模一样？！”
轰！
九幽奇毒！
兵部武库！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晴天霹雳，炸响在太和殿中。
所有人的脑袋，都嗡嗡作响。
如果说，之前点名朝臣，还只是女帝借题发挥，强行发难。
那么现在，这卷宗，这罪名，就是一把货真价实的，足以将人千刀万剐的……屠刀！
李德的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限，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敢置信。
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连丞相大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在短短一夜之间查出来的？！
“臣……臣冤枉……陛下……”
他嘴唇哆嗦着，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
“冤枉？”
姬凝霜重复了一遍，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朕的暗卫，昨夜已经从刺客的尸身上，提取了毒素。”
“又连夜，撬开了你兵部武库副统领的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丞相一党所有人的心上。
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昨夜的刺杀，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她请君入瓮，然后一网打尽的，绝杀之局！
李善的身体，晃了晃。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如同死人一般灰败。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来人！”
姬凝霜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
“将李德、王冲、赵显……所有念到名字的人，全部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剥去官服，摘去乌纱，听候发落！”
“是！”
殿外，早已待命的金吾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瞬间响成一片。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朝廷大员，此刻被粗暴地扯掉官帽，撕烂官服，像拖死狗一样，被拖出了太和殿。
一场触目惊心的大清洗，就在所有人的眼前，以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上演了。
苏辰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这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战栗的……兴奋。
他看着那个站在龙阶之上，主宰着一切生死的绝世身影。
这一刻，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
什么叫，权倾天下。
什么叫，生杀予夺。
……
凤仪殿。
当苏辰重新回到这座华丽的宫殿时，外面的喧嚣与血腥，仿佛被一扇无形的门，彻底隔绝。
殿内，熏香袅袅，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辰走到一面铜镜前，停下了脚步。
镜子里，那个身段妖娆，容貌绝色的“侍女”，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抬起手，抚过自己胸前那无法忽视的饱满弧度。
屈辱感，依旧存在。
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因为，他刚刚亲眼见证了。
那个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女人，拥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面前，所谓的男性尊严，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苏辰缓缓放下手，镜子里的“妖女”，也随之放下了手。
就在这时。
一个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是女帝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女官，秦姑姑。
她走到苏辰面前，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苏月姑娘。”
苏辰垂下眼睑，轻声应道：“秦姑姑。”
秦姑姑直起身，她的手上，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
托盘上，放着两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由黄金打造，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的金牌。
以及一份，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厚厚的名册。
“陛下口谕。”
秦姑姑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陛下说，朝堂之上的事，她来解决。”
“朝堂之下的事，交给你。”
苏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秦姑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苏辰，一字一句地，传达着那道令人心惊胆战的旨意。
“你，就是陛下影子里的刀。”
“这把刀的第一个任务……”
“就是让兵部尚书李德，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天牢。”
整个寝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辰僵在原地。
他看着托盘里的金牌与名册，只觉得它们重若千钧。
影子里的刀。
让李德，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天牢。
这是……要他去杀人。
杀一个，当朝二品的兵部尚书。
苏辰缓缓伸出手，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他先是拿起了那块凤凰金牌，金牌入手温润，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然后，他又拿起了那份名册。
他解开锦缎，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罪状。
贪墨军饷，私卖官爵，草菅人命……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丞相李善一党的罪证。
苏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表情，始终平静。
直到。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一个名字上。
李德。
而在“李德”这个名字的旁边，有一行用朱砂笔写下的小字，那字迹，锋利如刀，带着主人的霸道与强势。
“与三年前，苏家灭门案有关。”
轰！
这短短的一行字，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开了苏辰的记忆！
三年前。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京城的夜空。
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哭喊，族人绝望的惨叫……
还有他自己，被忠心家仆打晕，从狗洞里送出去时，回头看到的，那一片将所有亲情与温暖，都吞噬殆尽的火海！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股恨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奇异的是。
在极致的仇恨深处，却又滋生出了一股，极致的冷静。
苏辰缓缓地，合上了名册。
他紧紧地，将金牌和名册，抱在怀里。
他转过身，对着皇宫深处，那座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太和殿的方向。
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苏月……”
他轻声开口，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一丝压抑不住的，即将展开杀戮的兴奋。
“领旨。”
女帝这在帮助苏辰复仇？
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