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那封来自万里之外邺城的告急密信,如同最凛冽的朔风,瞬间吹散了白龙堆胜利后残留的些许暖意,将刘昊和整个西征大军的核心层,抛入了比西域寒冬更刺骨的冰窟之中。帝国的中枢正在被无形的敌人从内部啃噬,而这个敌人,与他们在西域血战的对象,同出一源。
御帐内的空气凝固了。张辽、赵云、郭嘉,这些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重臣,此刻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凝重。就连一向慵懒的郭嘉,也坐直了身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李孚狱中暴毙,死状诡异……皇陵古尸复生,口出妄言……”张辽喃喃重复着信中的关键词,虎目之中满是不可置信,“这……这‘墟’的手段,竟已诡异至斯?能隔空杀人,驱策古尸?”
赵云沉声道:“看来,墨家钜子所言‘朝堂影子’,并非虚指。这影子,不仅能传递消息,更能直接施展邪法!邺城……危矣!”
郭嘉深吸一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昊:“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邺城乃国本,若有失,则天下震动,前线大军亦成无根之萍。然……西域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于阗国师遁往圣山,其所图必大。若此时回师,则前功尽弃,‘墟’在西域站稳脚跟,他日卷土重来,危害更甚!”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两难抉择:救眼前即将倾覆的家园,还是除远方未来更大的祸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昊身上。他站在巨大的西域地图前,背影挺拔如松,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甲,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波澜。一边是生他养他的都城,是帝国的象征,是万千子民和留守的忠臣;另一边是关乎世界存亡的古老威胁,是数万将士浴血搏杀才换来的战机。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刀割。帐外,大军的营火在寒风中明灭不定,士兵们的低语和战马的响鼻声隐约可闻,他们尚且不知,帝国的命运正系于帐内此刻的决断。
良久,刘昊缓缓转过身,脸上已不见丝毫犹豫,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和帝王的威严。
“邺城要救,西域,也要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墟’想用这等伎俩逼朕回师,朕偏不如他们的愿!”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且末城的位置:“我军按原计划,攻克且末,打通要道,威慑西域诸国!于此地建立稳固前哨,囤积粮草,监视精绝与圣山动向!”
接着,他的手指划出一条线,指向东方:“同时,朕不日即率一万最精锐的铁骑,轻装简从,星夜兼程,回援邺城!朕要亲自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朕的都城作祟!”
这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分兵两处,同时应对相隔万里的两大危机!
“陛下!”张辽急道,“一万铁骑回援,是否兵力单薄?且西域这边……”
“西域有文远和子龙在,朕放心!”刘昊打断他,“你二人暂代西征军事,稳扎稳打,以巩固防线、清剿残敌、搜集情报为主,非有绝对把握,勿要贸然进攻精绝或圣山!待朕平定邺城之乱,必率主力重返西域!”
他又看向郭嘉:“奉孝,你随朕回京。邺城的‘影子’,需要你的头脑去揪出来。”
郭嘉躬身领命:“臣责无旁贷。”
决策已下,不容更改。帐内众人虽然心中忐忑,但也为皇帝的魄力所折服,更明白这是目前形势下唯一可能破局的选择。
军令如山。魏军大营立刻开始了高效而隐秘的调动。一万名最精锐、体力保存最好的骑兵被挑选出来,配备双马,携带仅够速行所需的干粮和清水,所有重型装备一律舍弃。他们要进行的,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急行军。
张辽和赵云则开始部署留守部队的行动计划,目标直指且末城。气氛虽然紧张,但经历了白龙堆血战的军队,已经具备了极强的韧性和执行力。
临行前夜,刘昊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再次拿出了那枚传国玉玺。玉玺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似乎能抚慰人心的焦躁。他将玉玺贴近额头,集中精神,试图通过这种玄妙的联系,感知遥远邺城的气运。
起初是一片混沌,但渐渐地,他“看”到了一幅模糊而令人不安的景象:邺城上空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灰色霾气,皇陵方向尤其浓重,其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在蠕动。而在城市的某些角落,则闪烁着几处微弱的、与“墟”能量相似的不祥光点——那或许就是“影子”的藏身之处!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试图感知更遥远的东方(东溟方向)时,玉玺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排斥和警示之意,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或靠近!
“东溟……”刘昊放下玉玺,目光深邃。墨家女的警告、曹操的黑剑、“沙狐”令牌上的图案,以及此刻玉玺的异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海外。难道,“墟”的威胁,是双线甚至多线进行的?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卫的通报:派往圣山方向侦查的斥候小队,回来了一个人,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那名斥候满身风沙,身上带着伤,几乎是爬进帐篷的。他带来的消息,让刘昊暂时压下了对东溟的疑虑。
“陛下……圣山……于阗国师他们……不是在举行仪式……”斥候喘息着,脸上残留着恐惧,“他们……他们在挖掘!在昆仑山的一处绝壁下,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像是……像是金属铸造的古代遗迹入口!入口处有奇怪的符号,和……和精绝神殿的图案很像,但更古老!于阗国师和很多穿着黑袍的人进进出出,好像在搬运什么东西!”
金属遗迹?比精绝更古老的符号?
刘昊心中巨震!这难道就是“墟”真正的目标?精绝的“龙睛”或许只是一个能量源或钥匙,而这个昆仑山中的金属遗迹,才是“寂灭之门”的本体?或者,藏着“墟”真正的秘密?
这个消息,让他更加坚定了分兵决策的正确性。西域的威胁层级,再次提升!必须有人在此盯住,绝不能让其毫无阻碍地进行下去!
第二天拂晓,天色未明,寒风凛冽。一万精锐铁骑已集结完毕,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饿狼。
刘昊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前来送行的张辽、赵云和留守的将士们。
“西域,就交给诸位了!”
“陛下保重!臣等必不负重托!”张辽赵云等人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没有更多的言语,刘昊一勒缰绳,黑龙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晨雾的长嘶。
“出发!”
一万铁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营寨,向着东方,向着遥远的邺城,踏上了漫漫归途。烟尘滚滚,很快便融入了戈壁的昏黄与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大军西行的主力和回师的精锐,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奔向未知的命运。
张辽和赵云站在营门外,久久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直到烟尘彻底消散。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与决心。他们肩上的担子,丝毫不比陛下轻。
赵云转身,对副将下令:“传令全军,拔营启程,目标且末!斥候加倍派出,重点监视圣山方向任何异动!”
然而,就在留守大军也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开赴且末之时,那名刚从圣山回来的斥候,在军医给他处理伤口时,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神变得空洞诡异,他用一种完全不似本人的、沙哑扭曲的声音嘶吼道:
“挖掘……即将完成……‘源点’……即将苏醒……东方的守望者……已然腐朽……寂灭……无可阻挡……尔等……皆为祭品……”
说完这毛骨悚然的预言,斥候头一歪,气绝身亡,身体迅速干瘪下去,与李孚的死状一般无二!
张辽和赵云闻讯赶来,看到此景,面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分明是“墟”通过这名斥候,向整个魏军发出的最后通牒和死亡宣告!
“源点”是什么?东方的守望者腐朽了?
昆仑山下的挖掘,到底在进行着什么?
瀚海的谜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重、更加深不可测。第七卷的故事,就在这弥漫着不祥预言的紧张气氛中,画上了一个充满悬念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