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顺势歪头,一脸无辜的望着眼前人。
只是,这份装出来的无辜下,藏着森森寒意。
被寒意包裹住的,又是一份了然和习以为常。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见宴茗秋不语,言浅之继续补充道:
“亦或者,是失望?”
“后悔?”
“欲除之而后快?”
宴茗秋仍是未发一言,而是默默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巾,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言浅之掌心的血渍。
待到擦另一只手时,言浅之更是自发的晃了晃手中的‘头颅’,想看看宴茗秋到底会有何反应。
没曾想,他仍是顺手接过,为防上面的血迹染污地面。
宴茗秋甚至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衣摆上。
这才继续将言浅之的另一只手,擦了个干干净净。
“哈?”
言浅之耷拉着眼皮,更加无语了。
她很会猜,但也最讨厌猜。
于是,不过一瞬的功夫,就收回了手。
眸色渐冷,言浅之也不欲多言了。
她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任何成见而内耗,所以,也不想多等宴茗秋的解释。
正欲转身离去,这时,宴茗秋微微皱眉, 终于出了声。
他一把将女孩儿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不害怕,没有失望,也断然不会后悔。”
“阿浅,我喜欢你……”
他又在重复了一遍。
“我只是,怨自己。”
“口口声声说着爱你,却未帮你做过任何事情,甚至……”
“对你的了解都少得可怜……”
“太不称职了……”
原本,宴茗秋淡了醉意,只是想入眠之前再见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儿。
哪怕一眼,哪怕她已入睡,并不知道自己来过,也是满足的。
可宴茗秋万万没想到,竟在无意间,瞧见了方才那样的场面……
从前,他只知道从前的言浅之受了许多委屈和折磨,如今亦是活在水深火热的谋算之中。
他亦知她有所谋,却没想到,她会孤身一人,去做这样惊心动魄的血腥事。
而这一切,自己居然到了此刻才知道……
才清楚真正的阿浅,究竟是何模样。
宴茗秋惭愧极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的,所以刚才被言浅之发现时,他哑着酸疼的嗓子,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就连眼尾……也有些微微泛红了。
如此,言浅之的态度也稍稍软和了些。
可她并未触碰宴茗秋,而是平静的回了句: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无论朋友或恋人,一开始都是不熟悉的。”
“不然,为何要许诺来日呢?”
言浅之感叹,“时间,能解决这些问题,也能创造更多的问题。”
“更能……过滤掉所有不真诚的人。”
宴茗秋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知道,言浅之跟自己是一路人,性子孤僻又敏感。
能坦然动情,更能利落的割爱。
所以,方才那些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嗯,阿浅,我都明白。”
他并不急于证明什么。
虽说未来变化无常,但他只要爱她一日,必将倾尽全力,给她渴望的一切。
言浅之,也是如此。
女孩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伸手,轻轻扶了扶宴茗秋冰凉的发丝。
“不过……阿宴哥哥若真想帮我,还真有一事非你不可。”
闻言,宴茗秋想也没想,连连应和,“你说。”
言浅之双手搭上他的肩头,渐渐拉开二人的距离。
再一步步环住他的脖颈,温声细语道:
“阿宴哥哥可否为浅儿,夺下禁卫军统领的位置啊?”
从前,这个职位本就是属于宴茗秋的父亲的,也一路传到了宴茗秋的手里。
可自从云太妃当年从他手中夺过虎符开始,这个位置,也理所当然的回到了皇家手里。
如今,皇帝虽明面上与宴茗秋亲厚,也给了他一些微末的兵权。
但,并未再度颁布实职,只空留他一个国公的爵位而已。
至于现任禁卫军统领——
是皇帝的表舅,从前随大公主一同从西域而来的图兰毅。
一直以来,宴茗秋步步为营,也一直知道手握兵权的重要性。
无奈他被皇帝和云太妃盯得太紧。
时至今日,也只是在兵部安插了几个自己人而已。
可若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图谋禁卫军统领这般紧要又敏感的官|职……
属实不妥。
当今时局,宴茗秋知晓得太清楚了。
他清楚这样的代价,却也未立刻拒绝言浅之。
而是温和的问道:
“阿浅,能给我一个非做不可的理由么?”
言浅之歪头,简单直白的回了句:
“下月十五,也就是你与母亲会面的那天,我会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所以在禁卫军里,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接头。”
宴茗秋微愣,因为救母亲的事,自己已有安排。
时间,正是下月十五。
他喜欢言浅之,自然不希望她因为这事无端涉险。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女孩儿又再言简意赅的补充道:
“我会入宫这件事,阿宴哥哥一直都知道的吧?”
宴茗秋垂眸,十分低沉的嗯了一声。
他是知道,可他也一直都在奢望。
奢望言浅之会因为自己的缘故,放弃这条不归路……
但如今看来,奢望终成空了。
他的阿浅胸有鸿鹄,不会为任何人驻足。
包括自己。
气氛渐渐变得微妙,宴茗秋喜欢言浅之,也愿意尽可能的如她所愿。
但只要一想到,她入宫后,会跟谢元深同床共枕,人前恩爱,他就怒火中烧,哪里还开得了口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心思,言浅之勾了勾唇,下一秒就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
这一瞬,宴茗秋如梦初醒,只是,眉头仍然皱着。
“阿浅……”
他低声唤了句。
“你承诺过的,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
“也只会有我一个男人。”
言浅之坚定的嗯了一声,似哄小孩儿般温柔的开口。
“我就是想告诉你,只要我们还是我们,这个承诺就永远有效。”
“即便我入宫。”
宴茗秋轻哼一声,语气略带委屈:
“入了宫,你就是谢元深名正言顺的妃嫔了。”
“那我算什么……”
他红头耳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情……情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