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之主的注视并非实质性的攻击,而是一种规则的“否定”。灰色的空间变得更加致密,那股无形的、压制一切“活动”的静默力场陡然增强了数倍,如同无形的巨手攥紧了这片区域。烛龙小队成员瞬间感觉连思维都变得迟滞,每一次精神力的调动都像是在逆着钢铁洪流前行。
那团刚刚凝聚的、蕴含着陈凌人性碎片与小队信念的“人性光球”剧烈震颤起来,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绝对的静默所掐灭。蒲凝眉心的银色烙印更是被压制得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星火,她本身的气息几乎与周围的灰色融为一体。
“撑…住…”雷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的意识在庞大的压力下如同风中残烛,但他依旧顽强地维持着与队员们、与蒲凝、与那团光球的精神链接。他知道,一旦链接断开,他们将在瞬间被这片静默彻底同化,失去所有自我。
赵猛左臂的黑暗纹路疯狂闪烁,乌光与静默力场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双目赤红,凭借着一股蛮横的意志力硬顶着,为小队争取着微不足道的一丝“活动”空间。
韩屿的大脑在高压下飞速运转,终端早已失灵,他只能依靠纯粹的思维推演。“不能硬抗!这股意志…是针对‘活动’和‘变量’的!我们必须…伪装成‘静默’的一部分!”
“怎么伪装?”孙小胖的意识传递出绝望,“我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变量’!”
“不…有一个东西…可能可以…”韩屿的目光猛地投向那团“人性光球”,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诞生了,“这光球里,有陈队的人性碎片,也有我们的记忆和信念…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包含了我们所有人的‘信息特征’!如果…如果我们能暂时将自身的精神波动,调整到与这光球完全同步,再借助蒲凝‘种子’的调和力量进行掩盖…或许能骗过这片空间的‘检测机制’,让我们在归寂之主的感知中,变成这光球的‘附属品’,而非独立的‘变量’!”
这个计划听起来异想天开。将自身精神波动与一个由他人情感碎片和集体记忆构成的能量体同步,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自我认知混乱,甚至精神被光球同化。
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怎么做?”雷栋言简意赅。
“需要构建一个临时的‘共鸣棱镜’!”韩屿快速解释,“以蒲凝的烙印为核心,我们四人的精神为棱面,将光球作为折射源!过程会极其痛苦,而且…我们可能会短暂地‘失去自我’,完全融入光球的共鸣中!”
“开始!”雷栋没有任何犹豫。
四人立刻调整精神频率,忍着意识几乎被撕裂的痛苦,强行将自己的精神波动向那团摇曳的“人性光球”靠拢。这感觉如同将自身投入熔炉重塑,陈凌的记忆碎片、情感冲击、以及小队成员彼此交织的信念,如同狂潮般冲刷着他们的自我意识。
雷栋感觉自己时而变成了那个在血月下挣扎求生的新兵,时而化为背负整个小队存亡的指挥官…赵猛在兄弟情义与左臂污染的撕裂感中徘徊…孙小胖在恐惧与依赖的漩涡中沉浮…韩屿的理性思维则不断被混乱的情感数据流冲击…
就在他们的自我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边缘,蒲凝眉心的银色烙印,那点微弱的星火,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一股温和而坚定的“调和”之力弥漫开来,并非强行压制混乱,而是如同一个精密的透镜,将四人狂暴混乱的精神波动与“人性光球”的共鸣,巧妙地引导、聚焦,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却暂时达成平衡的——
精神共鸣棱镜!
嗡!
一种奇异的嗡鸣声(意识层面的)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下一瞬间,烛龙小队成员的存在感在归寂之主的感知中急剧“淡化”!他们仿佛化为了那团“人性光球”散发出的、微不足道的背景辐射,不再是需要立刻清除的醒目“变量”。
那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的静默力场,强度明显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令人窒息,但至少不再具备那种即刻将他们碾碎的力量。
成功了…暂时。
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为了维持这种脆弱的同步与伪装,他们几乎无法进行任何额外的思考或行动,全部的精神力都用于维持“共鸣棱镜”的稳定。他们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虽然暂时安全,却也失去了挣脱的能力。
而且,归寂之主的意志并未完全离去,它那冰冷的目光依旧徘徊在这片区域,似乎在疑惑,在审视着这个突然变得“无害”的异常点。更多的静滞监理者阴影在灰色的虚空中若隐若现,如同巡逻的卫兵,封锁了所有可能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流逝(如果这里还有时间概念的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维持“共鸣棱镜”对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雷栋能感觉到队员们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同步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蒲凝的状态更是令人担忧,她眉心的星火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动地隐藏,最终只会被耗死在这里!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在伪装被识破之前!
雷栋的意念在共鸣的链接中艰难地传递,如同在泥潭中移动:“韩屿…分析…陈凌方向…锁链…最薄弱的…点…”
韩屿的意识回应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秩序与混沌…冲突最剧烈…能量湮灭点…规则最不稳定…但也最危险…靠近…可能…直接被…撕碎…”
“那就是…目标…”雷栋的意志如同淬火的钢铁,“准备…中断共鸣…将光球…投射过去…赌一把…”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中断共鸣意味着立刻暴露,在归寂之主和静滞监理者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必须完成光球的投射,并期望那一点凝聚的人性微光,能在陈凌身边那恐怖的规则湮灭场中存活下来,并起到某种作用。
成功率微乎其微。
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
“赵猛…小胖…最后一次…把你们…所有的力量…借给我…”
赵猛的意识传来一声沉闷的怒吼,左臂的乌光被他强行压缩。孙小胖传递出最后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
“三…”
“二…”
灰色虚空中,那些静滞监理者的阴影似乎察觉到了那“无害”背景辐射中一丝不正常的凝聚。
“一!”
共鸣棱镜,瞬间瓦解!
烛龙小队五人的存在感如同熄灭火把后突然爆燃的烈焰,再次清晰地暴露在归寂之主的冰冷注视下!
几乎在同时,雷栋汇集了小队所有人最后的力量,连同他自己不屈的意志,化作一股无形的推力,狠狠地将那团凝聚的“人性光球”,射向了韩屿分析出的、陈凌身旁那片秩序与混沌疯狂对撞、锁链剧烈震颤的规则湮灭点!
光球化作一道微弱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毁灭的领域!
归寂之主的意志发出了无声的震怒!整个静默壁垒内部剧烈震荡!无数静滞监理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向着小队扑来!
雷栋在推出光球后,几乎虚脱,他看着那道划破灰色虚空的光芒,看着光芒尽头那被锁链贯穿、承受着永恒痛苦的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意识中嘶吼:
“陈凌——!!!”
光球,没入了那片代表着终极规则冲突的毁灭之光中。
下一刻,无尽的静默阴影,吞噬了力竭的烛龙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