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岫蜷缩在飞舟残骸底层的阴影里,屏息凝神。右腿的剧痛阵阵袭来,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外界,那几声尖锐古怪的嘶吼和蜥蜴坐骑迅捷的爬行声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的眼神却如寒潭般冰冷沉静。多年掌控惊鸿苑、于京城舆论场翻云覆雨的经历,早已将临危不乱刻入她的骨髓。越是绝境,越是需要绝对的冷静。
不能硬拼。 她瞬间判断。伤势严重,武器陌生,敌情不明。
目光急速扫视周身环境。左侧一堆松散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木质结构映入眼帘。机会!
就在那几骑灰绿色土着冲入残骸边缘的刹那,景云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暗沉金属短杖狠狠掷向那堆废料!
哐啷——!!!
刺耳的撞击声在荒原死寂中骤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冲来的土着们明显一惊,坐骑猛地减速,警惕地望向声源方向。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景云岫忍着钻心的疼痛,手脚并用,如同受伤却迅捷的灵猫,悄无声息地滑入身旁一道通往飞舟下层的破裂口,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身后传来土着们惊疑不定的嘶吼和搜寻的嘈杂声。她成功利用了这短暂的混乱。
下层维护通道… 凭借刚才惊鸿一瞥的记忆和强大的方向感,她在漆黑曲折的通道中艰难爬行。每移动一寸,右腿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浸透了破损的衣衫。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依靠触觉和从极少数裂缝透入的微光辨别方向。
必须找到水,必须彻底摆脱他们!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淙淙流水声,空气也变得湿润清新了些。她精神一振,加速向前。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大的破裂口,外面似乎是飞舟撞击形成的天然地下岩层裂缝,一条清澈冰冷的地下河蜿蜒流过。裂缝上方被巨大的飞舟残骸遮盖,形成了一片相对隐蔽、不易从外界察觉的空间。
暂可栖身。
她艰难地爬出通道,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剧烈喘息。暂时安全了。
仔细倾听,头顶远处的搜索声似乎渐渐远去,土着们或许以为她逃向了别处,或许正忙着搜刮飞舟其他看似更有价值的部分。
不敢大意,她先匍匐至水边,小心尝了一口河水,冰冷刺骨,带着一丝矿物质的味道,但并无异味。她这才大口喝起来,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渴。随后,她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衣襟,蘸水仔细清洗右腿狰狞的伤口,将之前那冰蓝色粘液已凝固的部分小心清理掉,露出底下微微泛白但已有细微麻痒感的创面。她从医疗箱中取出另一支“玉瓶”,将内里药液小心倾倒在伤口上,再次感受到那沁入骨髓的冰凉和痛楚的缓解,然后用找到的绷带(材质奇特,似帛非帛)重新包扎妥当。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瘫坐在岩石上,警惕地注视着裂缝入口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界再无异常动静。
危机暂解,但更大的困境如山压下:重伤未愈,孤立无援,身处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异界,资源匮乏。
她低头看向那柄救了她一命的金属短杖。通体暗沉,触手冰凉,结构简洁,有一个明显的握柄和几个看不懂的微小凸起。她尝试着模仿可能的使用方式,双手握持,指尖无意中抚过某个凹陷。
嗡…
短杖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前端一颗镶嵌的灰色晶石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流光一闪而过,仿佛沉睡的器物被短暂唤醒了一瞬,旋即恢复死寂。
果然不是凡铁! 景云岫眸光一凝。此物需特殊方法驱动。她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气力,甚至集中精神意念,再次尝试,短杖却再无反应。看来需特定能量或方法,或是我如今状态太差。
收起短杖,她开始清点物资。医疗用品(“玉瓶”和绷带)还剩不少,但食物(那种硬肉脯)只够两三日。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
目光落在地下河。河水清澈,却不见鱼虾踪影。只在一些岩石下,发现些缓慢蠕动的透明软体生物和散发微光的苔藓。饥饿感阵阵袭来。她犹豫片刻,最终抓起一只“水蜗牛”,闭眼塞入口中。口感滑腻冰凉,腥气极重,但并无怪味。勉强吞咽下去,胃里传来些许暖意。又采集了一些荧光苔藓,味道苦涩,但也能果腹。
生存的底线,暂且守住。
接下来是庇护所。这裂缝虽隐蔽,但入口无遮无挡,靠近水源,易引来危险。需加固。
她再次钻回飞舟维护通道,忍痛拖来几块大小合适的金属板,巧妙地卡在裂缝入口,做成一道简易屏障,仅留一道可供她爬行的缝隙。又从残骸中找来些尚未完全烧毁的绝缘布料和干燥苔藓,在角落铺成一个简陋床铺。
当“天色”(透过残骸缝隙看到的昏黄紫芒)渐暗,气温骤降,寒意刺骨时,她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裹紧从尸体上剥下的保温服,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黑暗中,孤独与无助如潮水涌来。身体的剧痛,环境的险恶,未来的渺茫…每一个念头都足以让人崩溃。
但她没有。
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眸子,依旧冰冷,锐利,映着岩壁苔藓的微光,闪烁着不屈的火焰。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的归途尚未走完。那个世界,还有她未尽之事,未护之人。
玲珑阁… 她下意识地凝聚心神,尝试感应那与她灵魂绑定的空间。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虚无,仿佛那只是绝望中的幻觉。是了,穿越时空乱流,力量耗尽,封闭了… 一丝失望掠过,但很快被压下。即便没有玲珑阁,她也要活下去!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心脏空间深处,那株已然与她灵魂半融合、化为本源能量的幽黑海棠,在这片陌生的、能量异常的环境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复苏的迹象?虽然带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死寂感,却也让她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对伤势的恢复似乎也有微弱的助益。
这源自大景、伴随她穿越的异变毒株,竟成了她在这绝境中,唯一熟悉的“伙伴”。
一夜无眠,在警惕与寒冷中煎熬。
次日,“双星”再次升起,光线依旧冰冷。
景云岫拆开绷带,惊讶地发现伤口竟没有恶化,甚至有了初步愈合的迹象。是那外星药剂的神效?还是幽黑海棠的影响?她不得而知。
她开始以裂缝为中心,小心地向周围探索,扩大活动范围,寻找更多资源,并默默在心中绘制简陋地图。
她发现了更多土着活动的痕迹——废弃的临时营地、蜥蜴坐骑的粪便、被啃噬干净的兽骨。显然,此乃他们的猎场。
她也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几块散发微热的小型晶体(疑似能量源);一种坚韧荆棘,纤维可搓绳;甚至一小片结着红色浆果的灌木丛!她谨慎观察后采摘尝试,确认无毒,成为了重要的食物补充。
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每一天,都对这片荒原了解更多,身体在缓慢恢复,动作更加敏捷隐蔽。
第七日,她探索至一处远离飞船残骸的峡谷时,发现了惊人的东西——
一片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却早已废弃已久的建筑遗迹!风格粗犷,由巨石垒成,大多坍塌,被风沙掩埋半截,但仍能看出神庙或祭坛的轮廓。石壁上刻着模糊的壁画,描绘着星空图案、以及…某种被众多小人跪拜的、笼罩在光芒中的巨大身影?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遗迹中央,一尊断裂的、半埋沙土中的石碑,其材质…与她手中的“心钥”黑石,以及那艘坠毁飞舟的某些部件,极其相似!上面刻着的星轨状符文,虽然残破,却与《星轨秘要》及静思殿核心的符文,有着惊人的同源性!
这里…曾有一个文明?一个…可能与“星槎”、与“观测者”有关的文明?他们为何消亡?这片荒原的土着,与他们有何关系?
巨大的谜团笼罩下来。
而就在她全神贯注研究石碑时,却没有注意到,远处一座沙丘之后,几双贪婪而警惕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不是那些骑蜥蜴的土着。而是…另外一伙人。
三个穿着拼凑破烂防护服、脸上带着呼吸面罩、手持改装过能量步枪的人类(?)幸存者!他们看着景云岫身上相对完好的保温服和手中的能量武器,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掠夺之意!
景云岫猛地抬头,感知到了危险!但对方已经呈扇形包围了过来!
“嘿!那边的!把衣服和武器放下!还有找到的东西!饶你不死!”一个沙哑的、带着奇怪口音(但她能听懂)的男声响起,充满了威胁。
景云岫瞳孔微缩,缓缓站起身。左手握紧能量短杖,右手悄然摸向了腰间藏着的一把用金属碎片磨制的简陋匕首。
新的危机,突如其来。
但这一次,她的眼中已无慌乱,只有冰冷的计算与…一丝被点燃的锐利光芒。
荒原的法则,她已初步领略。
生存,即是战斗。
而战斗,有时并非只有刀光剑影。
她目光扫过那三个幸存者破烂的装备和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麻木,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文娱之道,或许…亦可为武器?在这绝望之地,一首故乡的小调,一个动人的故事,是否…也能撬动人心?
她深吸一口气,并未举起武器,反而用那沙哑却尽量平稳的声音,缓缓开口,唱起了一段古老的大景朝安魂曲调,空灵而苍凉,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悠悠回荡。
那三个幸存者明显一愣,举起的武器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难以置信的震动。
景云岫眼中光芒微闪。
星火虽微,亦可燎原。文娱之道,何处不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