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鹫”携“蚀骨香”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锈镇扭曲的街巷尽头,工坊院内一时静极。疤脸几人屏息望着景云岫,方才那顺从畏惧的表演犹在眼前,此刻她却静立如渊,眸中冰芒锐利,哪还有半分怯懦。
“云岫先生…”小虫怯怯出声,“那药…”
“自是‘好’药。”景云岫转身,唇角噙着一丝冷冽弧度,“‘秃鹫团’这份‘谢礼’,需慢品方知滋味。”她不再多言,吩咐道,“紧闭门户,按先前布置戒备。未有我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疤脸等人心头一凛,虽不明所以,却知她必有深意,立刻应声而去。
景云岫独自步入内室,意识沉入玲珑阁·静思殿。
殿内时光缓流,灵气氤氲。她并未急于处理“秃鹫团”后续,而是首先感知那磅礴涌动的声望之力——草纸报的传播、光影戏的轰动、乃至方才与“毒鹫”周旋的传闻,正化为精纯精神力,源源不断滋养着玲珑阁。镜影之界的屏障愈发稀薄,那新解锁的造物工坊内工具触手冰凉,却蕴含着无限可能。
她于殿中央盘膝坐下,取出那尊得自“铁爪”的黑色小鼎,又将星髓矿置于其中。双手抚鼎,精神力缓缓注入,引导那微弱的灵蕴共鸣。鼎身幽光流转,与矿石能量交织,静思殿内时间流速悄然加剧。
外界一刻,殿内三时辰。足够矣。
她首要之事,并非配制解药或毒剂,而是——书写。
取工坊特制混合矿粉与植物汁液的墨汁,铺开韧性佳、微泛荧光的灰褐色草纸。笔尖饱蘸墨汁,落纸如刀,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她写的并非医案,而是一篇檄文,一篇足以在锈镇掀起惊涛骇浪的匿名檄文——
《十问“秃鹫团”:锈镇之痂,何日得剜?》
文中历数“秃鹫团”强占矿脉、欺压散户、劫掠妇孺、私刑泛滥等十宗罪,桩桩件件,时间地点人物清晰可辨,证据链环环相扣(真伪混杂,虚实难辨),笔锋犀利如刀,字字见血,更将近日“强索药物”、“劫掠报稿”之事公然揭露,直指其首脑“铁爪”纵容属下,凶残暴虐,已失人心!文末更隐晦暗示,其恶行累累,“黑塔”岂能坐视不理?
静思殿内三时辰,此文方成。墨迹淋漓,杀气凛然。景云岫仔细吹干,将其折叠收好。此物,乃攻心之刃。
随后,她方着手医药。于百草园内采摘下数种新熟药材——花瓣边缘泛着金属冷光的“铁线幽兰”、根须如血丝缠绕的“赤脉藤”、以及数种能中和缓释毒素的辅药。凭借现代药理知识与古籍配方,辅以造物工坊的简陋提纯装置,她开始调配真正的“强效宁神散”…以及数份无色无味、需特定引子方能激发的剧毒“牵机”。前者,备不时之需;后者,乃绝境杀招。
同时,她分心多用,构思下一期“锈镇旬报”头版——并非檄文,而是一篇笔调沉痛、呼吁锈镇各势力克制、共建秩序、勿使亲者痛仇者快的“劝和书”,并附上几条切实可行的“互助公约”草案。一刚一柔,一明一暗,舆论双刀。
待一切准备就绪,静思殿内时光将尽。她深吸一口气,凝聚起磅礴的精神力,再次尝试沟通镜影之界!
嗡——!
壁垒剧烈震荡,幽蓝光华自她体内迸发,于身前艰难凝聚出一道与她容貌一致、却更显朦胧虚幻的“虚影”!此次维持时间稍长,足有十息!且虚影指尖,竟能模拟出极微弱的能量荧光,足以在纸上留下浅淡字迹!
镜影之能,又进一分!
她强忍精神力急剧消耗的眩晕感,将那份檄文交予虚影,下达指令:“今夜子时,置于‘杂市’布告牌顶。匿迹,速归。”
虚影颔首,持卷无声消散。
意识回归现实,外界仅过片刻。景云岫面色微白,闭目调息。镜影耗神巨甚,然其战略之利,无可替代。
是夜,子时。
“杂市”中央布告牌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卷墨迹未干的草纸。晨光微熹时,被人发现,顷刻间引发哗然!檄文内容如野火燎原,迅速传遍锈镇每个角落!“秃鹫团”恶行被公然揭露,细节详尽,令人发指!积压已久的民怨瞬间被点燃!
“秃鹫巢”内,“铁爪”暴怒如雷,砸碎了手边一切能砸之物!“查!给老子查出来是谁干的!老子要把他剁碎了喂沙虫!”然而,檄文匿名,笔迹陌生,无处可查。更令他心惊的是,文中竟隐有指向“黑塔”之意!他虽横行,却深知“黑塔”乃真正禁忌。
与此同时,新一期“锈镇旬报”如期发行。头版“劝和书”与“互助公约”与那檄文形成微妙呼应,既安抚了民众激愤,又展现了理性姿态,更将“共建秩序”的议题抛了出来,引得不少中小势力头目暗自思量。
一明一暗,景云岫巧妙操控着锈镇的舆论风向。
“铁爪”焦头烂额之际,“血鼬帮”残部却因“意外”获得那张“遗迹内构图”和“狂怒药剂”,信以为真,以为“秃鹫团”欲独吞宝藏,连夜组织人手,突袭了“秃鹫团”控制的一处小型矿点!双方爆发激烈冲突,死伤不少!
“铁爪”气急败坏,认定是“血鼬帮”暗中搞鬼,报复他索药之事,立刻下令血腥反击!两大帮派本就积怨已深,此刻彻底撕破脸皮,在锈镇边缘展开连场恶斗,无暇他顾。
景云岫坐山观虎斗,稳坐“云岫工坊”。工坊对外营业,承接修理、制药,生意日渐兴隆,成为信息交汇中心。她趁机低价收购双方争斗中流出的战利品(包括更多古籍残页、奇异矿石),并以“调解人”自居,暗中向双方出售伤药,大发乱世财,进一步充实底蕴。
期间,“黑塔”税务官再次来访,态度却微妙变化。他收下景云岫“孝敬”的新一批养颜膏和一份精心准备的、关于“稳定锈镇秩序以利税收”的陈条,对工坊的“合规”经营表示了“肯定”,甚至隐晦提醒:“近日镇内颇不太平,‘先生’乃明理之人,当知安分守己乃立身之本。”看似警告,实则为她撇清了与檄文关系的嫌疑,暗示“黑塔”乐见帮派互耗。
景云岫心领神会,谦恭送客。她知道,自己在“黑塔”眼中,价值已超出寻常摊贩。
工坊后院,她指导的妇女们熟练处理药材、编织道具;孩子们识字算数、制作简单玩具;甚至有几个机灵的少年,开始跟着瘦猴学习布置预警机关。一股微弱却凝聚的力量,正在悄然滋生。
玲珑阁内,声望之力澎湃如潮。百草园药材繁茂,造物工坊工具愈发顺手。她甚至尝试利用工坊工具和星髓矿能量,结合现代光学原理,成功制作出了一个简陋的“投影仪”雏形——能将小幅画片光影放大投射于墙壁!虽粗糙,却为下一步光影戏升级奠定了基础。
然而,她并未沉迷于此。静思殿内,她更多时间用于研读那本日益厚重的兽皮书古籍,灵蕴符文的理解愈发精深,对金属短杖的掌控已如臂使指,能量束凝练锐利。医术毒术 likewise 精进,新配制的数种独门药剂,效果诡奇。
这一日,老烟斗匆匆而来,面色凝重:“云岫先生,‘秃鹫团’和‘血鼬帮’死斗数场,两边都红了眼!‘铁爪’放出话来,要不惜代价找到那写檄文的,要…要血洗可疑之地!工坊近日风头太盛,恐被盯上!而且…‘清道夫’的巡逻路线,前日似乎靠近了镇东区!”
双危并至!
景云岫眸光一凝。帮派疯狗反扑,加之“清道夫”异常靠近,工坊虽加固,亦难挡真正冲击。
“我已知晓。”她语气平静,“多谢老丈告知。”
送走老烟斗,她即刻下令:“疤脸,带人将重要物资转入地下密室。小虫,通知妇孺,近日无必要不出工坊。瘦猴,将外围预警机关全部开启,最高级别戒备。”
众人凛然应命,气氛骤然紧张。
景云岫步入静思殿。时间紧迫,需行险招。
她取出那块幽蓝的星髓矿,置于小鼎中,全力催动精神力激发其能量!同时,她调动镜影之界权限,将大量声望之力疯狂注入!
“凝…第二虚影!”她低喝,脸色瞬间苍白。
嗡!
幽蓝光芒大盛,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几分、与她一般无二的虚影艰难浮现!维持时间预计可达小半刻钟!且能共享她部分医术与毒术知识!
“携此药,”她将一小瓶无色无味的“幻丝散”交予虚影,“潜入‘秃鹫巢’水源处,倾入三分之一。匿迹,散于其粮仓附近。”又将另一小包引虫药粉交予,“此粉散于‘血鼬帮’残部藏身地附近。务必小心。”
虚影颔首,持物悄然而去。
与此同时,景云岫真身取出造物工坊新制的简陋投影仪和几张精心绘制的、狰狞可怖的“鬼影”图卡,唤来瘦猴,低声吩咐数句。瘦猴虽惊疑,仍领命而去。
是夜,“秃鹫巢”饮用水源被莫名污染,部分帮众饮后产生轻微幻觉,心神不宁;“血鼬帮”藏身地附近出现大量变异毒虫,袭扰不断,人心惶惶。更诡异的是,夜深人静之时,“秃鹫巢”外墙之上,竟时有巨大狰狞、飘忽不定鬼影闪烁,伴有凄厉怪响(瘦猴操纵投影仪与音响装置所致),守夜帮众惊骇欲绝,传言四起,皆曰檄文触怒亡灵,降下灾厄!
虽未造成实质伤亡,却极大扰乱了对方军心,拖慢了其报复步伐。
景云岫真身亦未闲着,她于静思殿内,结合兽皮书与飞舟符文,成功将一丝灵蕴之力封印于数枚特制护身符中,分发给疤脸等核心成员,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低强度能量冲击与精神干扰。
然而,就在她刚松一口气时,小虫惊慌来报:“先生!镇子西头…发现‘清道夫’留下的新鲜印记!朝…朝我们这边来了!”
景云岫心头猛地一沉。
“清道夫”…终究还是来了。
真正的考验,此刻方至。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决然之色闪过。
是时候动用那张底牌了。
她快步走入地下密室,那里,藏着她从飞舟残骸中抢救出的、最危险的几件物品——一小罐极度不稳定的高能量结晶,以及数根刻满破损符文的金属棒。
“疤脸,瘦猴,按我吩咐,将此物置于指定方位…”她声音冷静,开始布置一个极其冒险的、结合了星髓矿能量、破损符文与高能结晶的…简易灵能屏障!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