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豪没说话，接过水仰头猛灌。冰凉的液体冲刷着食道，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却压不下骨髓深处翻涌的疲惫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他目光投向远处，基地高墙上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切割着浓墨般的沙漠夜空，风沙呜咽着卷过墙头，如同亡魂的低语。
就在这时，医疗帐篷深处，一声变了调的、垂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撕裂了嘈杂！
“眼…眼睛！”那声音来自一个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黑水牛”那个腹部被弹片豁开、汉斯拼尽全力才暂时吊住一口气的重伤员。他浑浊的眼球因剧痛和濒死的恐惧几乎凸出眼眶，沾满血污的手指痉挛地指向虚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基地…基地里有他们的…眼！内鬼！狗娘养的内鬼…通风报信…沙丘之眼…是…是陷阱…”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诅咒，“…告…密者…”随即，那绷紧的身体骤然瘫软，头歪向一侧，瞳孔彻底散开，只剩下监测仪刺耳的长鸣。
空气瞬间冻结。
汉斯猛地抬头，沾满血污的橡胶手套停在半空，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瞬间刺向林志豪。龙云检查枪械的动作顿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詹姆斯的大嗓门戛然而止，脸上的亢奋瞬间褪去，粗犷的面孔罩上一层冰冷的铁青。就连稍远处倚着平板电脑休息的娜塔莉亚，指尖也停止了滑动，沉静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寒芒。玛利亚擦拭匕首的手停顿了一瞬，刀锋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幽光。陈云峰抱着tac-50的巨大枪身，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如同蛰伏的狙击手感知到了风向的微妙变化。
“见鬼！”政府军上尉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手枪。
“肃静！”阿卜杜勒将军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他带着两名卫兵大步流星穿过人群，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担架上已然僵硬的尸体，又狠狠剜了一眼那失魂落魄的政府军上尉，最后定格在林志豪脸上。那目光里燃烧着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种更深沉的、被毒蛇噬咬的惊疑。“污蔑！这是对叙利亚军队荣誉最恶毒的污蔑！是失败者推卸责任的疯话！”他声音嘶哑，手按在腰间那支镀铬的托卡列夫手枪握把上，指节发白。
“将军，”林志豪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钢片，轻易切断了对方的咆哮。他随手将空水瓶丢开，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迎向阿卜杜勒，“死人不会说谎。至少，不会在咽气前编造这么具体的指控。”他顿了顿，语气冰冷而直接，“沙丘之眼。预设阵地，精确的雷区布设，自杀无人机集群的针对性伏击。巧合太多，就变成了必然。我们需要彻查通讯记录、巡逻排班表，所有能接触核心信息的人。”
阿卜杜勒将军的脸因暴怒而扭曲，胸膛剧烈起伏。旁边的哈桑少校向前一步，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锐利如波斯弯刀：“林队长说得对，将军。‘征服阵线’的杂种们像是提前在餐桌上等着‘黑水牛’这盘菜。真主厌恶背叛。圣城旅将全力协助调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宗教裁判般的冰冷决绝。
瓦西里抱着胳膊，浓密的眉毛拧成疙瘩，粗声粗气地附和：“乌拉！我们‘西伯利亚狼’的子弹，也讨厌从背后射来的冷枪！查！必须查个底朝天！”
就在这剑拔弩张、信任基石摇摇欲坠的瞬间——
“呜——呜——呜——！”
基地最高警报塔上，那三盏巨大的旋转红色警报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凄厉得足以撕裂耳膜的防空警报声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比之前“黑水牛”遇袭时拉响的警报更加尖锐、更加急促、更加疯狂！
“敌袭！最高级别敌袭！全员战斗位置！重复，全员战斗位置！”基地广播里，值班军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完全变调，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咻——轰！！！”
一声尖利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呼啸撕裂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基地西北角，靠近外围防御墙的一座充当临时弹药库的波纹钢板房被瞬间命中！橘红色的火球裹挟着浓烟和破碎的金属残骸冲天而起，将半个基地映照得一片血红！冲击波裹挟着滚烫的沙砾和金属碎片横扫而来，打在众人脸上身上，生疼！
“迫击炮！隐蔽！”詹姆斯庞大的身躯反应最快，一把将旁边一个吓呆的政府军士兵扑倒，同时怒吼出声。
“渡鸦！来源！”林志豪的吼声在爆炸的余音中响起，身体已本能地压低寻找掩体，手探向腰间的ScAR-h突击步枪。
娜塔莉亚早已扑到第二辆“陆地巡洋舰”皮卡旁，手指在加固平板电脑上快成了幻影。屏幕幽光映着她瞬间绷紧的侧脸。“炮击来自基地正西方向！距离约三公里！弹道计算…至少三门82mm迫击炮！弹着点覆盖指挥中心、机库、油料区！”她语速快如爆豆，指尖猛地一划，将实时计算出的敌方炮阵地坐标和覆盖范围热力图共享到所有佩戴灰烬小队单兵战术终端的队员目镜上。“等等…大量地面热源信号！正快速接近基地外墙！数量…超过一百！步兵伴随皮卡和武装技术车辆！热信号特征…混杂，有‘征服阵线’标志性装备，也有…不明来源！”
“妈的！调虎离山！沙丘之眼是诱饵！这才是主攻！”龙云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他已闪电般将夜视镜扣在头盔导轨上，hK417 G28稳稳指向爆炸升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