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渍混着廉价粉底液，在苏晓柔那张精心雕琢过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精心贴上去的空气刘海假发片，滑稽地粘在她沾着珍珠粒的颧骨上，像块甩不掉的烂抹布。
那部被无形力量死死摁在地上的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她自己的声音，尖利，媚俗，贪婪——
“外网粉丝就爱看这个！……那钛合金保温杯？标签我现贴的！够亮够晃眼吧？……
对！就骂那个店员！废物点心！用塑料杯的帮凶都该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格子衫男友的脸彻底裂开了。从震惊，到茫然，最后定格在一种被屎糊了嘴的恶心和耻辱上。
他死死瞪着眼前这个几分钟前还被自己护在怀里、楚楚可怜的“女友”，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当场呕出来。
“你……你他妈……”他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向苏晓柔，“算计我？拿我当傻逼？！”
围观人群的怒火被这最后一把干柴彻底点燃，爆炸了！
“卧槽！行走的五十万！举报键在哪！老子要按爆！”
“钛合金杯现贴标签？这脸皮比长城拐弯还厚！环保婊原地去世好吗！”
“刚才骂店员骂得多狠？正义使者？我呸！双标狗！”
手机的闪光灯连成一片汹涌的白浪，快门声咔嚓咔嚓响成一片死亡的倒计时，
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唾骂，汇聚成滔天巨浪，劈头盖脸砸向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苏晓柔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扑过去关掉那部如同附骨之疽诅咒着她的手机，想把那些刺入骨髓的录音掐灭。
可她连手机的边都摸不到。无形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枷锁，
将她钉死在这场由她自己一手导演的、面向全网的公开处刑台上。
“假的！智脑合成！都是假的！”她终于崩溃尖叫，声音嘶哑变形，“有人要害我！”
慌乱中，她抬手想抹掉脸上的狼狈，动作一大——
啪嗒。
那缕顽强粘在颧骨上的假发片，彻底掉了。露出了底下那块略显油亮稀疏的真实头皮。
空气诡异地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更响亮的哄笑声、鄙夷至极的嘘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大堂。那笑声里淬着冰渣，刮得人耳膜生疼。
秦无忌斜靠在冷冰冰的大理石柱上，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轻轻一推就加速坠入深渊的闹剧。
墨镜遮住了他眼底最深处那点几乎难以辨认的波动。
前世被撞飞、内脏破裂的剧痛像是刻在灵魂里的疤痕，眼前这丑态百出的“两脚畜生”，不过是利息中的利息。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随意划拉着。
屏幕上，一个名为“天罚直播间”的界面疯狂滚动着弹幕，实时播放着苏晓柔被扒光人皮的每一个细节。
打赏的虚拟礼物特效炸得屏幕都模糊不清。
脑中忽然响起“叮”一声脆响，并非往日那种冷冰冰的机械质感。
【叮！宿主大大！这波打脸值直接干到天花板辣！
能量池快溢出来啦！嘎嘎爽！】
一个明显亢奋过头、带着点电子合成又刻意模仿00后腔调的声音在他意识里炸开，像个突然拿到无限点卡的游戏宅。
秦无忌眉头都没动一下。这破系统，升级了？变得这么呱噪？
【升级完毕！‘天罚’系统V2.0为您服务！更智能！更毒舌！更懂宿主心！】
那声音叽叽喳喳，
【本次升级奖励：善恶透视眼进阶版‘众生相’！看畜生如同看高清无码！附带微量情绪波动捕捉雷达！
宿主大大，打赏能量这么顶，V我50买套新皮肤呗？炫酷拽炸天那种！保证让您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秦无忌自动过滤了后面那堆废话。“众生相”？
他抬眼，墨镜下的视线再次扫过乱哄哄的人群。
视野瞬间变得微妙不同。
哭爹喊娘的苏晓柔头顶，悬着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剧烈翻涌的污浊猩红，
那是怨恨、恐惧和无边羞耻混合成的恶臭云团，几乎要滴下血来。
她那个格子衫前男友头顶，则是一团稀薄些的铁灰色，掺杂着土黄色的恶心和被欺骗的愤怒。
周围的吃瓜群众，头顶多是杂乱的灰白色气流，代表围观起哄的嘈杂情绪。
几个举着手机狂拍、脸上带着病态兴奋的，头顶则冒出丝丝缕缕的暗红。
众生百相，人心鬼蜮，在这一眼下无所遁形。
系统还在他脑子里蹦迪：【宿主大大！看那边墙角！
那个穿灰色夹克、鸭舌帽压得贼低的家伙！情绪波动雷达显示异常！
心跳快得像刚跑完马拉松！血液流速飙升！目标锁定！潜在‘畜生’嫌疑度：高！】
秦无忌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瞬间刺向系统提示的角落。
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夹克、鸭舌帽檐几乎盖住半张脸的男人缩在那里。
在“众生相”的视野里，他头顶的气团极其不稳定，猩红与惨白疯狂交替闪烁，
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剧烈波动中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恶意。
他的右手藏在夹克口袋里，死死攥着什么硬物，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危险的气息。毒蛇锁定目标的气息。
秦无忌身体依旧放松地靠着柱子，全身肌肉却在刹那间完成了从松弛到蓄势待发的微妙转变，
如同潜伏在礁石阴影下的猎鲨。
指尖无意识地蜷了一下，一股微弱的电弧在他指缝间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周围嘈杂的声浪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就在这时——
“——给我钱！现在就转！！！”
一个极其尖利、足以刺穿鼓膜的年轻女声，带着一种被宠坏了的、不容置疑的任性，猛地撕裂了现场的混乱！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粗暴撕开一道缺口。
一个戴着超大黑色渔夫帽、穿着当季爆款辣妹装的年轻女孩，像颗失控的炮弹般冲了出来！
她身后，踉踉跄跄跟着一对穿着朴素、满脸皱纹写满惊慌和疲惫的中年夫妇。
男人身上的蓝色工装洗得发白，女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旧布包。
女孩根本没看周围是什么环境，眼里只有她爸妈那两张写满怯懦和为难的脸。
她猛地停下，转过身，一把揪住那中年女人的旧布包带子，使劲拉扯摇晃，动作粗暴得像在抢夺战利品。
“手机！拿出来！”
她尖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女人脸上，“现在就给我转两万！说好的！暑假最后的机会！你们想赖账？！”
女人被她扯得站立不稳，眼神里满是哀求和痛苦，“薇薇……回家说，回家说好不好？这里……这么多人……”
“回家？”
叫林薇薇的女孩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被忤逆的愤怒，
“回家你们又要拖！又要哭穷！骗鬼呢？！
你们俩在上海加起来一个月才花两千块！省下来的钱不给我花给谁花？给我爷爷那个老不死的买棺材吗？！”
她的话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那对中年夫妇的心口。
男人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涨得通红，拳头攥紧又松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人眼里的光彻底黯下去，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钱！快点！！！”林薇薇不耐烦地嘶吼着，另一只手已经野蛮地去掏女人紧紧护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
“别磨蹭！我机票酒店都要定了！我同学都去日本了！就剩我一个土包子吗？！
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社交压力！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长假了！实习以后我还玩个屁啊！”
周围还没来得及从苏晓柔大瓜里回过神的吃瓜群众再次被这新剧情震懵了。
“卧槽？刚送走环保婊，又来吸血鬼千金？”
“月花两千给她两万旅游？还骂爷爷？？”
“这年头畜生都批发了？搞团购呢？”
“她爸妈看着也太惨了……被当街扒钱……”
窃窃私语和手机镜头再一次聚焦。
秦无忌的墨镜精准地锁定了林薇薇。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众生相”视野下，这个年轻女孩头顶的气团，是极其纯粹的、黏腻的暗紫色！
那是极端的自私、贪婪和被无限纵容后养成的理所当然！
没有半分愧疚，只有被满足欲望受阻时的暴怒和怨毒！
标准的“两脚畜生”！一种被溺爱和欲望喂养出来的、啃噬父母骨血的毒虫！
【畜生锁定！】系统亢奋的电子音在他脑子里尖叫，
【品种：家庭吸血蛭！纯度超标！宿主大大！上啊！代表月亮审判她！能量管够！冲鸭！！！】
与此同时，一道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爆发力的身影，比秦无忌的念头更快！
快得像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
是周汐颜！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从店铺的另一侧冲过来的。
她似乎只是脚尖在那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踏，身体便轻盈得违背了物理法则般腾空而起！
修长笔直、线条完美得如同顶级漫画师精心勾勒的右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无匹、充满力量美感的弧线！
目标是林薇薇那只野蛮地伸向他母亲手机口袋的爪子！
“滚开！”
周汐颜清澈的声音此刻冷冽如冰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砰！！！
好似重锤砸在沙袋上的闷响！
林薇薇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她伸出去的右手腕上！钻心的剧痛瞬间炸开！
“啊——！！！”
凄厉的惨叫冲口而出！
她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像个失控的陀螺，踉跄着原地转了半圈，
那只意图抢手机的手腕如同被铁棍砸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挫响，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剧痛让她那张原本嚣张跋扈的脸瞬间扭曲变形，鼻涕眼泪齐飙。
她另一只手上紧握着的、镶着亮钻的最新款水果手机再也拿捏不住，
脱手飞出，旋转着朝她父母脚边的地面砸去！
完了！手机要摔！
林薇薇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
就在那昂贵的手机即将亲吻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
啪。
一只手，稳定地、精准地，在半空中截住了它。
指节修长有力，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闲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是秦无忌。
他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对惊魂未定的夫妇身前，如同最坚固的磐石。
他看都没看惨叫的林薇薇，两根手指随意地夹着那只亮闪闪的手机，
墨镜微微转向面如死灰、还在捂着剧痛手腕嚎哭的女孩。
冰冷的镜片反射着商场穹顶刺眼的白光，看不透后面的眼神。
“想要钱？”
秦无忌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
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所有人的耳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淡漠和彻骨的嘲讽。
周围瞬间死寂。连林薇薇的惨嚎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微微抬起另一只手，食指随意地在那亮瞎眼的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动作轻巧得像是在弹走一粒灰尘。
“喂，‘孝女’。”
秦无忌的声音透过墨镜传出，带着一种玩味的、极度欠揍的戏谑，
“你爸妈穷得叮当响，一个月扣扣搜搜只花两千块，省吃俭用攒棺材本。”
他顿了顿，像是在酝酿一个绝杀的笑话。
“那请问……”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浅淡、冰冷刺骨的弧度，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你股票账户里躺着的那八千七百万……”
“是冥币吗？”
轰——！！！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轰然爆炸！
林薇薇脸上的痛苦、愤怒、委屈，所有表情如同被瞬间泼上了强力卸妆水，
一层层剥落、溶解、坍塌！
只剩下一种灵魂被抽空般的、彻底的惨白和茫然。
她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秦无忌指尖那只属于她的手机，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了起来。
“八…八千七……百万？”人群里有人失声尖叫，破了音。
“股票账户？！卧槽！！！”
“尼玛……爸妈月花两千，她账户八千万？！这什么新型畜生？！”
“刚才骂爷爷老不死？我看她自己才该立刻去世！”
“录下来！快录下来！今天是什么畜生开会日吗？！”
闪光灯再次亮成一片疯狂的海洋。所有镜头都贪婪地对准了那个石化在原地的林薇薇，
以及她身前那对同样被雷劈中般、完全懵掉、眼神里充满了巨大震惊和陌生感的中年夫妇。
八千七百万？！
女人死死攥着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
“……股…股票？啥股票？薇薇……哪来的……钱？”
男人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和一种山崩地裂般的难以置信。
【叮！畜生审判成功！打脸能量mAx！获得审判点数+188！‘众生相’熟练度+10%！
宿主大大牛逼666！原地给您劈个叉！】
系统那夸张的电子音在秦无忌脑中疯狂刷屏，还模拟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音效和虚拟礼炮声，
【这波操作秀得畜生原地升天！能量池快撑爆啦！
宿主大大考虑下新皮肤嘛？带七彩炫光呼吸灯那种！装逼指数翻倍哦！】
秦无忌懒得理这越发神经质的系统。
“众生相”的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扫过林薇薇头顶那团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慌乱惨白的暗紫气团。
撕开贪婪的皮，底下往往只有不堪一击的恐慌。
手腕的剧痛似乎唤回了林薇薇一丝神志。
极度的恐慌压倒了所有。
她甚至忘记了惨叫，像个被猛兽逼入绝境的兔子，
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盯着秦无忌，又猛地转向她那对彻底傻了眼的父母。
“爸！妈！”
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扑通一声，竟然直接朝着那对穿着寒酸的中年夫妇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爸妈救我！他……他胡说！诬陷我！”
她涕泪横流，伸着完好的左手想去抓母亲的裤腿，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与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吸血鬼判若两人。
“我哪有那么多钱！他偷看我手机！他是黑客！是坏人！爸妈你们信我啊！我是你们女儿啊！”
这一跪，又跪懵了全场。
这畜生……变脸比翻书还快？！
然而，秦无忌墨镜下的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加深了。
他看到林薇薇头顶那团死寂的惨白气团中，几缕极其细微、却无比顽固的暗紫色丝线，正如同毒蛇般悄悄探出，
缠绕向她那对父母头顶代表惊疑和动摇的灰黄气团。
表演型人格？情感勒索？老把戏了。畜生就是畜生，换个姿势依旧是畜生。
“够了！”
中年男人终于爆发出一声低吼，带着长久压抑下的痛苦和怒火。
他猛地甩开妻子死死攥着他的手，上前一步，布满老茧、青筋凸起的大手，对着跪在地上试图抱他腿的女儿伸了过去。
人群瞬间屏息。
要打？
林薇薇也吓得闭上了眼，身体瑟缩。
那只粗糙的大手并没有落下。
它只是颤抖着，带着一种耗尽全身力气的沉重，落在了林薇薇肩上。
力道不大，却像有千钧重，压得她整个人都是一沉。
男人没有看她那张涕泪纵横的脸，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越过她的头顶，
死死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哀求，钉在了秦无忌墨镜后的双眼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清晰：
“这位……小哥……那钱……”
“……是不是这个畜生……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换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抠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轰！！！
更大的疑云瞬间引爆全场！
“啥意思？！不该拿的东西？！”
“卧槽！细思极恐！八千万啊！她一个学生？！”
“偷？抢？还是……卖了什么？！”
“信息量太大！脑子要炸！”
挤在人群之外，靠近商场巨大景观盆栽的阴影里。一片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薄薄刀片，正在一只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纤长手指间翻飞。
刀片宛如一抹冰冷的银蝶，在指尖跳跃、旋转、滑行。每一次翻转，
都精准地划过指尖那层薄薄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微却清晰的血线。
鲜红的血珠刚沁出来，就被冰冷的刀刃无情地刮掉，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白问天倚着冰冷坚硬的花岗岩盆栽底座，一身利落的黑色运动装几乎融入阴影。
她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刀片的冰冷触感让她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瞬。
指尖的细微刺痛，却猛地撬开了记忆闸门的一个缝隙。
……阳光暖暖地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书房光洁的红木地板上。
少年时的秦无忌穿着干净的白衫，眉头微蹙，眼神明亮又专注地盯着摊开的账簿。
她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少爷。
“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