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腐化之心”的彻底崩解与利维坦意志的沉寂,失去了统一指挥和能量源头的深潜者与机械单位,如同被切断了线的木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它们不再组织有效的进攻,有的在原地茫然徘徊,发出无意义的嘶吼;有的则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相互攻击、吞噬;更多的则如同退潮般,向着海窟四周的黑暗通道溃散而去。
威胁,暂时解除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伤痛。王铁山再也支撑不住,以剑拄地,单膝跪倒,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张猛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破损严重的塔盾,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是咧着嘴,露出一个疲惫却畅快的笑容。
艾萨拉和她的护卫情况稍好,但也几乎耗尽了力量,她们第一时间赶到昏迷的李静和重伤的陈浩身边。艾萨拉将“潮汐之心”权杖轻轻点在李静额头,柔和的蓝色光晕如同清凉的泉水,滋润着她那因过度透支而枯竭的精神世界。卡尔则小心地检查着陈浩的伤势,用海神殿特有的水系治疗法术为他稳定着生命体征。
“陈浩腿部骨折,内脏有出血,但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卡尔沉声汇报。
“李静……精神海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静养,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艾萨拉也松了口气。
孙宇和莉娜互相搀扶着走过来,莉娜看着昏迷的同伴和满地的狼藉,小鼻子一抽,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强忍着,开始用她有限的医疗知识帮刘韬和李芸处理伤口。刘韬的肋骨断了两根,李芸则是脱力和多处软组织挫伤。
林墨缓缓走到众人中间,他体表的暗金骨甲早已隐去,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深沉气息依旧萦绕不散。他看着伤亡惨重的团队,心中沉甸甸的。他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李静和陈浩的情况,确认他们暂时无碍后,才直起身。
“还能动的,帮忙收集还能用的装备,尤其是能量核心和武器模块。”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稳定,“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腐化之心’崩溃的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而且……‘清道夫’的威胁并未解除。”
他没有提及自己脑海中那刚刚被种下的“虚无回响”烙印,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悬顶之剑,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听到命令,还能行动的人立刻强打精神,开始在这片尸山血海中搜寻。张猛挣扎着爬起来,和王铁山一起,将一些相对完好的深潜者骨矛和机械单位的能量核心收集起来。孙宇则专注于那些“毒刺”潜行者的残骸,试图找出一些有价值的技术部件。
莉娜在收集过程中,发现了一块从黑袍祭司灰烬中残留下来的、约拇指大小的暗紫色晶体碎片,它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林墨大哥,你看这个……”
林墨接过碎片,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感,脑海中的“虚无回响”烙印似乎也随之微微跳动了一下。他眼神一凝,将其慎重收起。“回去再研究。”
大约半小时后,简单的清扫工作完成。他们将重伤员小心地安置好,带着收集到的有限物资,开始向“蔚蓝巡礼者”号停泊的方向撤离。
返程的路,因为敌人的溃散而变得顺畅了许多,但气氛却更加沉重。每个人都沉默着,承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以及失去战友(虽未死亡,但重伤失去战斗力同样令人痛心)的悲伤。
终于,“蔚蓝巡礼者”号那熟悉的蔚蓝色轮廓出现在眼前。它静静悬浮在隐蔽的礁石后,船体上那些临时修复的痕迹在幽暗的水光下清晰可见。
艾萨拉通过精神连接与舰船沟通,舱门无声滑开。众人依次进入,将伤员妥善安置在相对舒适的舱室内。
随着舱门关闭,将外面那片充斥着死亡与崩溃的黑暗彻底隔绝,所有人才真正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舰船内部柔和的生物光晕,此刻显得如此温暖。
“艾萨拉女士,请尽快离开这片海域,返回基地。”林墨说道。
艾萨拉点了点头,走到操控台前,双手按上珍珠操控器。“蔚蓝巡礼者”号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开始缓缓上浮,踏上了归途。
航程中,疲惫不堪的队员们大多陷入了沉睡,鼾声在舱室内此起彼伏。张猛甚至抱着他的塔盾就直接打起了呼噜。王铁山强撑着值守了第一班岗,最终也在李芸的劝说下合眼休息。
林墨没有睡。他坐在李静和陈浩的床位旁,默默运转着体内的“归墟之力”。这股新生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操控起来远不如之前的秩序与熵噬之力那般如臂指使,它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需要小心地引导和磨合。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警惕着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烙印,以及可能来自“清道夫”的威胁。
莉娜也睡不着,她凑到林墨身边,小声地问:“林墨大哥,你最后用的那个……暗金色的力量,就是吞噬了那个大家伙得到的新能力吗?感觉……好厉害,也好可怕。”
林墨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初步融合。这种力量……很危险,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对于我自己。”他没有细说,但莉娜似乎明白了什么,乖巧地没有再问,只是看着林墨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和崇拜。
艾萨拉操控着舰船,偶尔会看向林墨的方向,眼神复杂。她见证了林墨创造奇迹,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愈发深邃、愈发非人的气息。这位“变数”,正在以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成长,未来会走向何方,无人可知。
经过一段漫长而平静的航行(中途避开了几股较大的能量乱流和零星的深海生物),“蔚蓝巡礼者”号终于冲破了深海的压力,重新回到了相对明亮的中层水域。久违的、虽然依旧微弱的天光透过观察窗照射进来,让所有人的心情都莫名轻松了一些。
远处,东海基地那熟悉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家,就在前方。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观察窗前,看着那在海平面上逐渐清晰的、象征着安全与归属的轮廓,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回归的激动交织在心头。
然而,就在“蔚蓝巡礼者”号即将驶入基地外围警戒圈时,孙宇面前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并非来自基地识别码的请求连接信号!
信号源……来自基地东南方向,大约五十海里外!
孙宇立刻尝试连接,通讯器中传来一个略显焦急、却带着某种官方威严的男声:
“这里是联邦第七援助舰队先遣指挥舰‘启明星’号!呼叫东海基地!重复,呼叫东海基地!我方舰队遭遇不明势力阻击,损失惨重,请求紧急入港许可及支援!我方携带重要物资及技术人员……”
通讯到此,被一阵强烈的能量干扰切断,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噪音。
舱室内,刚刚升起的轻松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墨。
联邦援助舰队?不明势力阻击?
刚刚平息了一场深海危机,新的麻烦,已然接踵而至。
林墨望着远处基地的轮廓,又看了看通讯器传来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