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那句意有所指的“摩天轮”提议,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林知意本就敏感的心弦。没有突发惊吓?在那狭小、密闭、缓慢升空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惊吓”了吧?她的脸颊刚刚因鬼屋牵手而消退的热度,又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陆辰屿没有立刻回应周屿的提议,他的目光掠过远处那缓缓转动的巨大摩天轮,金色的轿舱在夕阳下闪着光,然后,视线极快地扫过林知意泛红的耳尖,最终定格在周屿那张写满“看好戏”的脸上。
“可以。”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同意了一个普通的实验方案。
前往摩天轮的路上,三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周屿刻意走在前面,东张西望,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透明的背景板。林知意和陆辰屿并排走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段礼貌又暧昧的距离。
鬼屋里那紧密相握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彼此掌心,无声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林知意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目光时不时偷偷瞟向身旁那人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冷静的力量感。
陆辰屿则目视前方,步伐稳定,但若仔细观察,能发现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似乎也握成了拳。他的感官仿佛被无限放大,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栀子花香,以及她那似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侧的视线。
一种无声的、粘稠的张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比鬼屋里直接的惊吓更让人心慌意乱。
排队等候摩天轮的队伍不长不短。周屿极其“识趣”地排在了他们后面,隔开几个人的距离,抱着胳膊,一脸“我什么都懂”的欠揍表情。
随着队伍缓慢前移,离那个即将决定“命运”的轿舱越来越近,林知意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鹿。
终于轮到他们。工作人员拉开轿舱的门,陆辰屿侧身,示意林知意先上。她深吸一口气,弯腰踏入那个小小的、透明的空间。陆辰屿紧随其后,舱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将外面所有的喧嚣瞬间隔绝。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轿舱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狭小。相对而设的两条长椅,他们各坐一边,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而凝滞。
摩天轮开始缓缓上升,脚下的城市如同展开的画卷,一点点变得渺小而清晰。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云层被镶上了金边。
美景当前,两人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知意假装欣赏窗外风景,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陆辰屿也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暖色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轿舱在寂静中不断升高,那种暧昧的、亟待打破的沉默也随之攀升,几乎要到达顶点。
“那个……”林知意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辰屿也转回了视线,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交织,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深沉的情绪,像是压抑已久的代码洪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轿舱,恰好在这一刻,攀升至最高点。窗外的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金光消失,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坠落人间的星河,在他们脚下璀璨蔓延。
在这极致的美景和极致的寂静中,陆辰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知意。”
他叫了她的全名。不是“林同学”,不是省略称呼。
林知意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呼吸屏住。她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伸过来,但最终只是更紧地握成了拳。
他看着她,目光灼热,仿佛要将她烙印在眼底。在漫天星火与脚下璀璨灯河的见证下,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勇气,问出了那个在逻辑之外、却盘桓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不是鬼屋里下意识的保护,而是清醒的、郑重的、征求同意的询问。
林知意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脸颊。她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掩饰不住的紧张,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甜蜜和酸涩的情感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犹豫。
她没有说话。
而是缓缓地,将自己一直微微颤抖的右手,从膝盖上抬起,朝着他那边,伸了过去。
指尖,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轻轻触碰到了他紧握的拳。
陆辰屿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头,看着那只主动伸过来的、白皙纤细的手,像是看到了世间最精妙的程序终于运行出了他梦寐以求的结果。
他紧握的拳缓缓松开,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将她的手,完全地、紧紧地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十指,自然而然地交错,紧密相扣。
掌心相贴,温度交融。这一次的牵手,与鬼屋中的仓促截然不同。它缓慢,坚定,带着彼此的确认和无声的誓言。
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
陆辰屿握着她的手,力道适中,既不会弄疼她,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他没有再看窗外的夜景,只是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林知意也低着头,脸颊绯红,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感填满。
然而,就在这甜蜜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时刻,陆辰屿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急促地震动了起来。屏幕的亮光,透过薄薄的布料隐约透出,显示着一个他无法忽略的名字——
李教授(科技社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