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所及,大石和菊丸不知何时已头靠着头沉沉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乾的笔记本滑落在地,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皱了皱眉,翻个身又继续安睡;忍足的手臂从额前滑下,露出半张清秀的侧脸,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正做着怎样的美梦。手冢和真田也不知不觉靠在了一处。两人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但紧绷的肩膀已然放松,轻轻相抵,平日里那份严肃庄重此刻化作安详。大和与镜则那边早已悄无声息,不二望过去,只见他们相互依偎着入睡,镜则的外套妥帖地盖在两人身上,抵御着夜寒。
观景台上一片静谧,只有星光和月光落在一群少年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不二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还是草木的清香,混着大家身上淡淡的汗味,却一点都不难闻,反而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温暖。
下次这群人里,又有哪些要离开的呢?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极淡的白,比星光更亮,却又比日光更柔。不二知道,日出快到了。他没立刻叫醒大家,只是静静看着那抹白一点点变亮。山风又起了,这次却带着点暖意,吹在脸上,让人精神一振。
身边的佐伯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点迷茫。他看到不二,愣了一下,才低声问:“天亮了?”
“快了。”不二笑了笑,指了指天边,“你看。”
佐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那抹橘色里透出一点金黄,像宝石一样亮。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忍足,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天边的亮色,挑了挑眉:“哟,赶上了?”
不二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往人群那边看了一眼。
忍足会意,起身走到菊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菊丸,醒醒,快日出了。”
菊丸边上的大石猛地睁开眼睛,顺着忍足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间睁大:“哇!要出来了!”
菊丸听到动静,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天边的亮色,瞬间清醒,兴奋地小声喊:“日出!要日出了!”
两人的动静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叫醒了其他人。
乾贞治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推了推眼镜,目光立刻落在天边,手里的钢笔又开始动;河村隆揉着眼睛,看到那抹金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手冢和真田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大和和镜则也站起身,走到人群身边,目光落在天边。
色彩开始变得瑰丽而富有层次。从浅白到淡粉,再到橘色,像有人在天边铺了层渐变的锦缎——
鱼肚白的下方,悄然晕染开一抹极淡的绯红,如同少女羞涩的脸颊。这抹红逐渐加深、蔓延,与上方的青白色交融,化作一片绚烂的橙红与瑰紫色霞光。云海在脚下翻腾涌动,被这渐强的天光勾勒出连绵起伏的银色轮廓,宛如仙境。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那抹越来越亮的金黄。天边的颜色越来越浓,从橘色到金黄,再到耀眼的红,一道弧线慢慢从云海后探出来,带着刺目的光,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出来了!”菊丸兴奋地小声喊,眼睛亮晶晶的,比天边的太阳还要亮。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道弧线一点点升高,山风带着暖意吹过,云海被染成金色,远处的山峦也披上了霞光。
太阳,那颗孕育了无尽光与热的恒星,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从容而庄严地向上攀升。先是一道金边,然后是小半个火红的圆盘,最后,在短短几十秒内,它完全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
万道金光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云层,洒满天地。原本暗淡的山川、树木、乃至观景台上每一张年轻的脸庞,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金色。黑夜彻底退散,世界变得清晰、明亮,充满了勃勃生机。晨光驱散了寒意,带来令人舒畅的暖意。
这壮丽的一幕,深深震撼了每一位少年。他们沐浴在晨光中,仿佛接受着一次神圣的洗礼。
不二看着身边的佐伯,他脸上满是惊叹,眼睛里映着太阳的光,像藏了片小太阳。不二忽然觉得,这场为了告别而组织的日出之旅,至少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一起,看着同一场日出,这份温暖,会像这太阳的光一样,留在每个人心里。
他的视线再次流连在其他人的脸上。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原本在看日出的忍足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展颜一笑。
不二突然就释怀了。
所以,离别虽然很伤感,但也意味着你们没有了其他干扰了吧?
就在这光芒最盛、希望感最强烈的时刻,佐伯虎次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转向了所有并肩作战、共同攀登至此的伙伴们。
暖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也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认真。
佐伯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喉咙有些发紧,但声音却努力保持着清晰和平静,在这清晨的山巅清晰地传开:“大家。”
原本还沉浸在日出美景中的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纷纷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聚焦到他身上。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妙的、预感成真的寂静。
他顿了顿,迎上众人或疑惑或关切的目光,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对不起,有件事,必须在这里告诉大家。”
“我……因为家庭原因,需要马上转学离开东京,去千叶的六角中学了。”
“无法参加关东大赛的决赛,今天……可能就是我们暂时告别的日子。”
话音落下,山顶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极致的寂静。只有风声呼呼吹过,和远处早起的鸟儿的鸣叫。这消息太过突然,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每个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几秒钟的死寂后,反应最快的是菊丸英二。
“诶——?!!”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佐伯你要转学了?!现在?!为什么啊!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啊!”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带着浓浓的失落和不舍。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浮现出错愕、不解和惋惜。
然而,不二并没有让这种震惊和不解的情绪持续太久。他站到佐伯的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背,无声的动作却向其他人传递了某种信息。
大和部长首先开口:“这件事昨天晚上教练已经告诉我了,虽然很可惜,但是我知道这时候转学对佐伯来说很重要。”他扫视了其他人后,安抚地开口:“那决赛我们更要带着佐伯这份一起努力了!”
紧接着是手冢国光冷静的声音:“祝你顺利,佐伯。”他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流露伤感,只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认可和祝福。
真田弦一郎眉头微蹙,但眼神却十分认真,他沉声道:“既然决定了,就不要松懈!在六角中学,也要继续努力训练,精进技艺!假期我们再较量!”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昨天不详的预感突然落了地,自己的同桌真的要走了。但这时候他也不想说什么不舍的话,他拍了拍佐伯的肩膀,用他特有的带着调侃的温暖开口:“哎呀呀,这下六角中学的实力可是要大大增强了嘛。”
菊丸英二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佐伯,声音带着点鼻音,却努力表现出开朗:“佐伯!那你一定要在千叶好好加油!我们的决赛,你……你要看啊!我们要连你的份一起赢下来!说好了哦!”
大和走上前,像兄长一样拍了拍佐伯的另一边肩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语气深沉而温暖地开口,“青春就是这样,有相聚的喜悦,也有分离的不舍。重要的是珍惜共同拥有的回忆,并且带着彼此的祝福,勇敢地走向各自的未来。这半年来的训练,也辛苦你啦,接下来去了六角,也要继续打网球啊。”
镜则也微微颔首,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一路顺风。六角中学的网球风格很有特点,适合你。”
你一言我一语,没有过多的伤感,没有埋怨,更没有质问。有的只是真诚的祝福,温暖的鼓励,以及那份源于深厚羁绊的、无比坚定的支持。伙伴们将佐伯围在中间,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温暖而明亮。离别的愁绪被这种强大的暖流冲淡,转化为一种充满希望的力量。
佐伯虎次郎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诚的面孔,听着这一句句暖心的话语,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迅速湿润了。从得知消息以来的所有不安、愧疚和压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彻底融化。
他用力地点着头,喉咙哽咽,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不二温柔地揉了揉佐伯的脑袋,笑着开口:“小虎,我们全国大赛上见啊!”
“来来来,这么有意义的时刻,必须合影留念!”大石秀一郎掏出相机,招呼大家以壮丽的日出和云海为背景,站在一起。
“佐伯!站中间!”菊丸喊着。
大家簇拥着佐伯,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手冢和真田的嘴角也难得地勾起清晰的弧度。
“茄子——!”
咔嚓一声,这难忘的瞬间被永恒定格。照片里,是初升的太阳,是翻滚的云海,是一群沐浴在金光中、笑容比阳光更耀眼的少年,和一份历经告别而愈发坚固的友情。
下山的路,变得轻松而愉快。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大家说说笑笑,分享着零食和水,回忆着一起训练、比赛的趣事。离别的伤感被巧妙地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对彼此未来的憧憬和鼓励。
“佐伯,到了六角要常联系啊!”
“别忘了我们!”
“全国大赛上见!到时候可就是对手了!”
“放心,我们青学一定会赢的!”
佐伯融入了这最后的欢乐时光,心中的重担已然卸下,笑容变得格外明朗。
回到昨晚集合的车站,大家拿回各自寄存的行李后开始互相道别。佐伯、不二与真田顺路,三人带着疲惫登上返程的列车。
下了轻轨后本来要转公交车再坐几站,但三人默默地选择了走路回家。
大概会是最后一次三人一起结伴散步了,这最后一段路大家都默契地走得很慢。路上三人跟往常一样聊着各种话题,企图消散即将离别的伤感。
然而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下午3点的时候不二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夜没睡,早上也只吃了点热粥,身心俱疲的他瞒下了自己没有吃午饭的事情,跟妈妈说了要去睡觉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生物钟抗议了一整晚后差点罢工,现在疲惫的他感觉一倒进被窝就能立马入睡。
强迫自己洗了澡后,不二换上舒适的睡衣躺到床上。冲了水之后的精神似乎又亢奋了起来,他开始回忆跟佐伯相处的点点滴滴。
但随着身体的放松,热水带来的短暂清醒褪去,亢奋的精神终于松懈。想着想着,不二周助陷入了深深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