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接过辣酱瓶，指尖在那个细微的针孔上停留了一秒。
他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什么时候的事？”
姜晓荷脑子飞速转着，回忆今天的每一个细节。
“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她压低声音。
“宋建华和周明轩离开后，我去了趟洗手间，大概十分钟。”
“回来时林静姝说有个穿工作服的人过来问价格，她以为是顾客，就让对方自己看了。”
“那人什么样？”陆铮问。
姜晓荷皱起眉头，“静姝说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口罩，说话声音很闷。”
陆铮眯起眼睛，拿起那瓶辣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他的表情瞬间变了。
“老张。”他朝门口喊了一声。
老张立刻从外面进来，陆铮把辣酱递给他：“拿去化验，看看里面被注射了什么。”
“是。”老张接过瓶子，转身就走。
一旁的林静姝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刷地白了：“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他真的是顾客……”
“跟你没关系，”姜晓荷攥住她冰凉的手，打断了她的自责。
“这是冲我们来的，千日防贼，总有疏漏。”她转向陆铮，压着嗓子问：“其他的呢？”
她转向陆铮：“其他的辣酱呢？”
“我刚才检查过了，只有这一瓶。”陆铮的声音很冷。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在明天展销会正式开幕时，让我们出事。”
姜晓荷的心跳得飞快。
如果明天有人在展销会上吃了这瓶辣酱，然后出了问题……
后果不堪设想。
陆铮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明天所有的样品，我会重新准备。今晚这些辣酱，一瓶都不能留。”
“可是……”林静姝小声说，“这些都是咱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姜晓荷深吸一口气。
“全处理掉。”姜晓荷斩钉截铁。
这些辣酱里，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被动过手脚的。
万一漏掉一瓶，明天就是灾难。
陆铮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收拾东西，咱们回招待所。”
夜里九点多，姜晓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林静姝已经睡熟了，呼吸声均匀绵长。
她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
隔壁的阳台上，陆铮正站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根烟。
烟头的红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睡不着？”他的声音很轻。
“嗯。”姜晓荷走到栏杆边。
姜晓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说，他们在辣酱里注射了什么？”
“不知道。”陆铮弹了弹烟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张连夜送去化验了，明早应该有结果。”
陆铮转过身，目光直视着她。
“晓荷，你怕吗？”
“怕。”她老实地点头，“但更多的是气。”
“气什么？”
“气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姜晓荷握紧了栏杆，“我们只是想好好做生意，凭本事赚钱，碍着谁了？”
陆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因为我们挡了他们的路。”他终于开口，“赵家在省里经营多年，华美食品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我们的辣酱厂，动了他们的蛋糕。”
姜晓荷转过头看他：“所以他们就要毁了我们？”
“对。”陆铮掐灭烟头，“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必须除掉的障碍。”
“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姜晓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这块石头，有多硬。”
陆铮笑了。
那是姜晓荷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畅快。
“好。”他伸手，隔着两个阳台的距离，做了个握手的姿势，“一起，掀翻他们。”
姜晓荷也伸出手，虽然够不着，但她能感受到那份坚定的力量。
第二天，展销会人声鼎沸。
姜晓荷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裤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个马尾。
林静姝帮她整理衣领：“晓荷，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精神。”
“那是当然。”姜晓荷冲她眨眨眼，“今天可是大日子，得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三人到展馆时，老张一早等在展位，带来了两个沉甸甸的箱子和一张薄薄的纸。
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昨晚连夜从工厂运来的新辣酱。
“头儿，化验结果出来了。”老张压低声音，“是老鼠药，剂量不大，但足够让人口吐白沫，进医院了。”
姜晓荷倒吸一口凉气。
老鼠药。
这帮人真是丧心病狂。
“证据留好了？”陆铮问。
“留好了。”老张点头，“那瓶辣酱我已经封存，化验报告也复印了三份。”
“很好。”陆铮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展台重新布置好后，姜晓荷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
今天，是真正的硬仗。
上午十点，展销会正式开始。
人流如潮水般涌进展馆。
姜记辣酱的展台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这就是昨天那个辣酱吗？”
“对对对，我昨天尝过，可香了！”
“给我来五瓶！”
姜晓荷笑着招呼客人，一边介绍产品，一边记录订单。
林静姝负责收钱找零，陆铮则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但姜晓荷知道，暴风雨还没来。
中午十二点，展馆里的人渐渐少了。
大家都去吃午饭了。
姜晓荷正要松口气，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明轩。
他又来了。
这次，他身边跟着的不是墨镜男，而是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气场很强，走路带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姜同志。”周明轩走到展台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商业厅的赵处长。”
赵处长。
姜晓荷的心一紧。
她看向那个中年男人，对方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就是姜晓荷？”赵处长的声音很冷，“听说你们的辣酱是军地合作项目？”
“是的。”姜晓荷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们有省军区颁发的批文。”
“批文我看过了。”赵处长摆摆手，“但我听说，你们的产品质量有问题。”
“谁说的？”姜晓荷立刻反驳，“我们有省食品安全监督局颁发的合格证明。”
“合格证明？”赵处长冷笑一声，“那只能证明你们当时合格。谁知道现在怎么样？”
他转向周明轩：“小周，你说的那个举报，是怎么回事？”
周明轩立刻配合地说：“赵处长，是这样的。昨天有群众反映，说在这个展台买的辣酱，吃了之后肚子疼。我觉得事关食品安全，必须重视，所以就向您汇报了。”
“胡说八道！”林静姝气得脸都红了，“我们的辣酱根本没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赵建国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在桌上拍得“啪”一声响。
“这是省商业厅的抽检通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辣酱必须全部封存，等待抽检。”
这一招，釜底抽薪。一旦被封存，展会泡汤不说，后续的抽检环节，更是任人拿捏。
后果不堪设想。
“赵处长，好大的官威。”
一直沉默的陆铮忽然开口。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上前，拿起那份文件。
“这抽检通知，谁签的字？”
赵处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质疑他。
“当然是我们厅长签发的。”
“哦？”陆铮把文件翻过来，指着落款处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让赵处长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赵处长，你这份文件，问题很大啊。”陆铮将文件递到姜晓荷面前。
姜晓荷定睛一看，也愣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陆铮没理会她的震惊，而是转向脸色煞白的赵处长，慢条斯理地问了句：
“赵处长，敢问一下，你们商业厅的厅长，贵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