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我们已然站在了胡队长堂弟家的门前。眼前是一栋三年前新落成的木屋,在岁月的轻抚下,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屋檐之下,地面被收拾得十分平整,没有一丝杂乱,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
我跟着胡队长缓缓踏入堂屋,脚下的泥土地面带着几分质朴与踏实,没有经过水泥的硬化处理,却保留了最原始的自然气息。抬起头,目光径直落在正前方的神堂之上,那里依稀留存着往日焚香敬神的痕迹,仿佛能看到曾经缭绕的香烟和虔诚的身影,让人感受到一种对传统和信仰的敬畏。
再将视线转向堂屋右侧,只见一具完整的石磨静静地躺在那里。石磨的表面光滑而沧桑,一道道磨痕记录着岁月的流转和生活的艰辛。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这个家庭的过往,也见证着这个小山村的变迁。
站在屋前,目光越过土坡向下望去,一方宽敞的水池映入眼帘。池中,青青的竹篾层层堆叠,浸泡在水中,正经历着沤制的过程,仿佛在积蓄着成为纸张的力量。池边,星星点点的白石灰随意地洒落着,像是大自然不经意间留下的白色印记。
沿着地势继续往下,几丘梯田错落分布,它们紧紧相依,拢共也就一亩见方。梯田里,嫩绿的禾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乡村生活的宁静与美好。
将视线转向右手边的耳房,一道竹枧宛如一条灵动的绿色丝带,从后山蜿蜒而来。清澈的泉水顺着竹枧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美妙乐章。泉水最终注入一只硕大的木桶中,溅起晶莹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银光。
西沉的太阳悄然隐没于山后,白日里那令人难耐的酷热也如缥缈的烟雾,渐渐消散,了无踪迹。阵阵凉风自山谷间悠悠穿拂而来,那风里,满是溪水清新的气息,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说起这条蜿蜒流淌的溪,它的水透着彻骨的寒凉。哪怕是一年中最为酷热的三伏天,也不见有人敢下河去洗澡——这可是本地人人尽皆知的事儿。溪水一路奔腾而下,要流淌七八公里到达下游之后,水温才会稍稍变得和缓一些,但那股清冽的凉意却依旧萦绕不散。这些,都是我来到此地之后,在与这片土地的朝夕相处中才慢慢了解到的。
胡队长站在门口,双手拢在嘴边,扬声问道:“秋兰老弟嫂在家吗?”洪亮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
他连着喊了两声,可屋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迈着轻轻的步子,从耳房那边缓缓走了出来。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模样清秀却带着几分怯意。后来我才了解到,她实际上已经十七岁了,比我还小三个月。但她那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板,还有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色,无不透露着长期营养不良留下的深深痕迹。
她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在我们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轻声细语地说道:“家寿伯伯,您找我娘是有什么事儿吗?她带着我弟弟上山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您先到屋里坐会儿吧,我去洗个手,马上就来给您和这位大哥倒茶。”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山间的微风,带着几分腼腆和礼貌。
胡队长瞧见这侄女,原本洪亮的声音瞬间柔和了下来,带着长辈的关切说道:“桂花啊,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自己进去就行,在屋里等着等你娘回来就成。”他的语气里满是疼爱与理解。
我们刚迈进屋内,桂花便从耳房轻盈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用衣角擦拭着手上的水迹。她脚步轻快地来到客房的茶桌旁,熟练地拿起茶壶,为我们斟了两杯茶。
她先双手端起第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到胡队长面前,轻声说道:“家寿伯伯,喝茶。”胡队长笑着接过茶,轻轻点头示意。
随后,桂花转身又将另一杯茶递到我手中,微微低下头,带着一丝羞涩说:“大哥,请喝茶!”我赶忙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这杯茶,微笑着说:“谢谢桂花妹妹。”其实我并不清楚她的年纪,只是看她那瘦小的身板,感觉她年纪尚小,便自然而然地这样称呼她了。
胡队长伸手轻轻摆了摆,把正准备去忙其他事的桂花叫住,笑着说道:“桂花侄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周知青。从今天起,他就住在你家了,吃住都麻烦你们照顾。他的口粮等乡里拨下来就给你们家,这阵子就先跟着你们一起吃饭啦。”
桂花乖巧地点点头,轻声回应:“家寿伯伯,我娘跟我说过了,还让我留在家给周知青收拾一间房子,我已经收拾好啦。不过咱这地方条件可比不上城里,还得委屈周知青跟我们一起吃苦咯。”
我赶忙摆了摆手,真诚地说道:“不打紧的!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公子哥,没那么多讲究。我来这儿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们吃啥我就吃啥。能得到你们的接纳,我真的特别感谢胡家寨的各位父老乡亲。”
胡队长一脸关切地说道:“既然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桂花侄女,你带周知青去看看房间,瞧瞧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东西,再把他的行李拿上去。”
桂花脆生生地应道:“好的,家寿伯伯,我这就带周知青上楼。”说着,她便伸手要来帮我拿背包,我赶忙婉拒,坚持自己提着行李。随后,我跟着她从堂屋后面的木梯上了二楼,走进了左边的房间。
这房间布局独特,是里外两间的格局。桂花一进房间,就热情地向我介绍:“周知青,外面这间是我弟弟住的,你住里面那间。”
我小心翼翼地踩在楼板上,尽管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可那房子的楼板还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走进里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老式床,没有靠背,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床上铺着一床被子,显然经过精心洗涤,洁净得没有一丝杂尘。
窗户之下,摆放着一个约莫一米高的储柜,上面静静搁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盏,仿佛在默默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为这房间增添了几分静谧与温馨。
木板墙面上,钉着一块木板,上面整齐地摆满了教科书和作业本。这些书本见证着这里曾经的求知时光,也让人感受到一种质朴的学习氛围。
这时,桂花轻声说道:“周知青,实在委屈你了。山里的夜晚冷,晚上睡觉一定要注意盖好被子。”
我望向床上的被子,心想这应该是他们家最好的一床了。刚刚路过她弟弟房间时,我留意到他床上的被子远不及我这床新,也没有这般绵软舒适。看来,他们是把我当作下派的干部来对待了,给予了我最好的待遇,这份情谊着实让人感动。
我将行李轻轻搁在储柜上,和桂花一同走出房间。桂花手指向右边的屋子,轻声说道:“这是我和奶奶住的房间,奶奶去大伯家了。”
我忙对她说:“桂花,你稍等我一下,我带了些东西来,现在拿给你。”言罢,我快步折回房间,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一袋二十斤重的大米,还有一盏应急灯。
再度走出房间,我把那袋米递到桂花手中,认真叮嘱道:“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口粮,你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队长那儿也先别告诉他。这盏灯是电池灯,天很快暗下来,就能用它照明了。”
桂花一脸惊讶,瞪大了眼睛说:“我都没见你带米来呀。”我赶忙回应:“我把米包在被子里了。”桂花也就相信了。
我们沿着木梯缓缓下楼时,时针已悄然指向晚上七点,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开始弥漫起一层淡淡的暮霭。
胡队长见我已经安稳地安顿好了,便起身准备告辞。他微笑着对桂花说道:“桂花侄女,我就不等你娘回来啦,再不走我就得摸黑走夜路咯。周知青就托付给你们家啦。”
桂花乖巧地点点头,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回应道:“家寿伯伯,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肯定会照顾好周知青的。您老路上慢着点儿!”
胡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行,明天我召集队里的人跟你认识认识,这样也方便后续工作的安排。”说完,他便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
胡队长刚走没一会儿,桂花的母亲和弟弟就下工回来了。此时,桂花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了,炉灶里的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桂花的母亲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可乍一看,却像一位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妇女。常年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岁月与风霜过早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不过,若仔细端详,仍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曾经的姣好模样。倘若她生活在城里,即便不施粉黛,也必定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那前凸后翘的身材依旧保留着动人的风采。
她弟弟个子比姐姐高,身形略显清瘦,但浑身透着一股结实劲儿,一看就是能扛起生活重担的劳动力。下工回来时,他还挑着满满一担猪草,步伐稳健有力。
桂花瞧见母亲回来,赶忙走上前去,把我介绍给她娘和弟弟认识。之后,又轻声将我带来二十斤大米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桂花母亲听后,眼里满是感激,拉着我的手说道:“周同志,太感谢你了,这米可太及时了。”我笑着摆摆手:“婶子,您别客气,大家互相照应。我现在与你们生活在一起,和你们一起吃住,这点米是应该的。”她转身对桂花说:“桂花,今晚多煮点米,好好招待周同志。”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了,有自家种的青菜、腌的咸菜,还有一小碟腊肉。虽然简单,但香气扑鼻。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得格外香甜。吃饭间,婶子跟我聊起了村里的情况,什么地方适合开垦,哪些作物产量高,还说要桂花带我熟悉村里环境。
饭间,我拿来应急灯,打开后,屋里瞬间亮堂起来。她弟弟好奇地盯着灯看,眼里满是新奇。我教他们怎么使用,他们学得很认真。夜深了,我与他们刚认识,没有太多的话语。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那盏跳动的的灯火,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听着窗外虫鸣声,感受着乡村的宁静,心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我初步规划了几个发展方向,希望能让胡家寨迎来新的变化。
第一,解决村里的照明问题,让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如今村民们晚上照明基本靠油灯,不仅光线昏暗,还诸多不便。要是能通电,不仅生活质量能大大提高,孩子们晚上学习也更方便,村里的夜晚也会变得亮堂起来。
第二,修建山里的公路。现在村民们上山劳作,全靠两条腿,挑着沉重的农具和物资,十分辛苦。等公路修好了,就可以使用交通工具运输,大大提高生产效率。农民们上山干活能节省不少力气和时间,农产品运出去也更便捷,这对村里的经济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三,充分利用这里的地理优势和丰富的水力资源。咱胡家寨山清水秀,水资源丰富,要是能合理开发利用,建个小型水电站,既能满足村里的用电需求,多余的电还能卖出去增加集体收入;还可以发展水产养殖,利用清澈的山泉水养一些特色鱼类,说不定能成为村里新的经济增长点。
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朝着这些目标努力,胡家寨一定能越来越好,村民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