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老爷子的会面,安排在了远离市区、依山傍水的一处僻静禅院。这里香火不旺,环境清幽,几乎与世隔绝。林晚晚提前抵达,在引路僧人的带领下,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掩映在竹林后的静室。
沈老爷子已经到了。他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色中山装,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苍翠的竹林,身形比上次见面时更显佝偻,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沈老爷子内心: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沈家……终究要由我亲手,再推一把……)
“沈老先生。”林晚晚微微颔首,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没有寒暄,没有试探,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林小姐,”沈老爷子开门见山,声音沙哑,“你查到魏昌明了?”
“是。”林晚晚的回答简洁有力。
沈老爷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阿默……他咎由自取,沈氏……也是气数已尽。我老了,没什么可怕的了。但我沈家的血脉,不能断,沈家这面牌子,也不能倒得太过难堪。”
他看向林晚晚,目光复杂:“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扳倒魏昌明,你需要铁证。我手里……确实有一些东西。”
(沈老爷子内心:这些东西交出去,就是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但若不交,沈家连最后一点火种都保不住……林晚晚,这是我能为沈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什么条件?”林晚晚不动声色。她知道,沈老爷子绝不会无偿交出保命的筹码。
“三个条件。”沈老爷子伸出三根手指,语速缓慢而清晰,“第一,你必须保证,我孙子……苏晴生的那个孩子,能平安长大,接受最好的教育,未来……能继承沈家清理干净后,剩下的、合法的产业和名分。你不能利用他,更不能伤害他。”
(林晚晚内心:他要为沈家保留最后的血脉和名望。可以接受,一个在我掌控下长大的继承人,比一个未知的敌人要好。)
“可以。我会视他如晚辈,提供庇护和资源,但他未来的路,由他自己选择,只要不与我为敌。”林晚晚应下。
“第二,”沈老爷子继续道,“沈氏集团崩塌,无数员工失业,这是我沈家的罪过。我希望……在你接手那些资产,壮大之后,能优先考虑吸纳一部分沈氏的老员工,给他们一条活路。算是我……替沈家赎罪。”
这个条件,让林晚晚微微动容。她看着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看到了他最后的一丝担当。
(林晚晚内心:收编部分有经验的老员工,对我而言并非坏事,还能博取名声。这个条件,可以答应。)
“只要他们符合‘启明’的用人标准,能力过关,人品无虞,我愿意给他们机会。”林晚晚郑重承诺。
“第三,”沈老爷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恳求,“如果……如果可能,在最后关头,留魏昌明……一条活路。不是为他求情,而是……他背后牵扯太广,树大根深,若逼得太急,恐有反噬之祸,对你,对我沈家最后的血脉,都非幸事。让他身败名裂,失去权力,便是矣。”
(林晚晚内心:他在担心彻底激怒魏昌明背后的势力,引来疯狂的报复。这顾虑不无道理。我的目标是报仇和肃清,并非一定要手上沾血。)
林晚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我的目的,是让真相大白,让有罪者伏法,并非嗜杀。”
沈老爷子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他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轻薄如纸、看起来像是老式U盘,却更加精巧的金属存储设备,推到了林晚晚面前。
“这里面,”沈老爷子的手指在设备上轻轻点了点,仿佛有千斤重,“是当年赵永康为了取得我的‘合作’,同时也是为了留一手防备魏昌明过河拆桥,偷偷录下的几次关键谈话的录音备份,以及……魏昌明的妻弟,通过我在海外设立的几个空壳公司,进行利益输送的全部资金流水和凭证。这些东西,赵永康死后,落到了我手里。我一直……不敢用。”
(沈老爷子内心: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是催命符,在她手里……或许是利剑吧。)
林晚晚拿起那个冰冷的存储设备,感觉重若千钧。这里面,很可能就是能钉死魏昌明的决定性证据!
“录音里……有魏昌明亲自下达指示,要求‘处理’掉那个叫林晚的学生的内容吗?”林晚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沈老爷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没有。魏昌明那种老狐狸,怎么会亲自说那种话?录音里,他只是隐晦地表示,赵永康公司的‘技术隐患’需要‘妥善解决’,不能影响‘大局’和‘稳定’,提到那个学生是‘不稳定因素’,希望赵永康‘处理好’。但结合时间、背景,以及后续发生的事情,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资金流水是铁证,证明魏昌明及其家族,确实从‘康安生物’的超额利润中,获得了巨额非法利益。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林晚晚内心:足够了!有了这些,再加上林建明夫妇的口供、杨文远的视频,以及数据分析模型勾勒出的利益链,已经可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我明白了。”林晚晚将存储设备小心收好,“沈老先生,您的条件,我记下了。只要您信守承诺,不再有其他动作,我会履行我的诺言。”
沈老爷子疲惫地点了点头,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尽:“去吧……小心……魏昌明在相关部门里……也有人。”
林晚晚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英雄末路的老人,转身离开了静室。
拿到关键证据的林晚晚,并没有立刻行动。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需要将这些证据进行最专业的处理、备份,并规划好最稳妥的递交渠道。魏昌明树大根深,必须在确保一击必中的前提下,才能发动总攻。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她将存储设备交给了周薇找来的、绝对可信的网络安全和证据鉴定专家团队进行处理。同时,她开始利用“启明资本”和顾言之的人脉,小心翼翼地接触几位以刚正不阿、背景清白着称的纪检系统内的资深官员,进行外围的、不露痕迹的试探和铺垫。
(林晚晚内心:必须找到最安全、最直接的渠道,确保证据能畅通无阻地递送到最高层,避免在中间环节被魏昌明的保护网拦截。)
然而,就在她紧锣密鼓地进行最终准备时,“锐进资本”和魏昌明那边的反扑,也变得更加凌厉和无所顾忌。
“星辉科技”产品审评“暂缓”的消息被恶意放大,市场上开始流传“星辉技术造假、面临巨额索赔”、“启明资本资金链断裂”等更加危言耸听的谣言。“启明资本”旗下几家上市公司的股价受到波及,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波动。
更令人不安的是,之前与“启明资本”合作良好的两家主要银行,突然以“风险控制”为由,暂缓了之前已经谈妥的贷款发放。
(顾言之在电话里语气凝重:林总,压力越来越大了!魏昌明那边开始动用金融手段了!他在金融系统经营多年,能量不小!)
与此同时,林晚晚和周薇都察觉到,她们身边似乎多了一些不明身份的“尾巴”,住所和公司附近也出现了可疑的车辆和人员。对方显然已经狗急跳墙,试图用这种手段进行恐吓,甚至可能是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周薇汇报:晚晚姐,安保等级已经提到最高。但我们监测到,对方可能动用了某些技术手段,在尝试渗透我们的通讯和内部网络。)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晚晚站在“启明资本”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那些如同鬼魅般若隐若现的可疑身影,眼神冰冷如铁。
(林晚晚内心:他们越是这样疯狂,越是说明他们害怕了!说明我手里的证据,足以致命!)
她知道,最后的决战时刻,即将来临。不能再等了!
“薇薇,”她转身,语气斩钉截铁,“通知我们联系好的那几位‘朋友’,可以开始行动了。按照第一套方案,将部分核心证据,通过最安全的渠道,递送上去。”
“另外,”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把我们掌握的、关于魏昌明妻弟非法资金流水的一部分非核心、但足够有冲击力的证据,匿名提供给几家影响力巨大、且以敢于揭露黑幕着称的境外权威媒体。记住,要把握好时机,在国内渠道启动的同时,或者稍晚一点点,让它们爆出来!”
她要让魏昌明内外交困,顾此失彼!国内国外的舆论同时发酵,形成燎原之势,让他的保护网也来不及反应!
(林晚晚内心:魏昌明,你的末日到了!这场由十三年前一个少女的冤屈点燃的星星之火,现在,该燎原了!)
星火已然备好,只待东风。
而林晚晚,就是那个要点燃这场燎原大火的人。她将用智慧和勇气,以及手中掌握的铁证,为那个名叫“林晚”的天才少女,讨回迟到了十多年的公道!
历史的车轮,即将碾过罪恶,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