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阳华带着探寻与期待的目光注视下。
陈阳神色茫然,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那间隔绝内外的石门。
他脸上的表情,与进入之前那份隐含的执着,与期盼截然不同。
只剩下了一片空落落的无措。
他一出来。
沈红梅便立刻迎上前一步。
清冷的眸子里难掩关切,低声询问道:
“陈阳,你……你可有感到任何不适?”
她担心的是那羽化真血能量过于霸道,冲击了他炼气期的心神。
陈阳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嘴唇动了动,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一旁的欧阳华见状,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他见陈阳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起初还以为是……
羽化真血降临时的能量冲击所致!
但仔细感应,陈阳气息平稳,灵力波动也正常。
并无任何受创或能量充盈的迹象,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而修为最高,感知也最为敏锐的赫连洪,却在此刻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哼。
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在陈阳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了然与毫不意外的漠然,直接点破了真相:
“哼!”
“这小子周身气息平稳如初,并无丝毫外来的精纯血气融入,看来……”
“是压根没能引动那羽化真血降临啊!”
他这话如同惊雷。
瞬间在在场几人心中炸响!
欧阳华愣住了。
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沈红梅也愣住了。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被惊讶填满。
就连一直神色较为平静的宋佳玉,此刻也露出了明显的讶异之色。
她当年同样焚香祈求过羽化真血,深知其过程。
此刻听闻陈阳竟一无所获,也是大感意外。
欧阳华,沈红梅,宋佳玉这师兄妹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不解!
沈红梅微微吸了口气,似乎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这……这怎么可能?”
“陈阳他……他当初好歹也是在亲传弟子试炼上,凭借自身实力拔得头筹之人!”
“天赋心性,绝不至于……”
欧阳华心中更是掀起了波澜。
他之所以看重陈阳,除了沈红梅的关系外,更因为那祖师之宝通窍,出现在陈阳身上。
在他想来……
这必定意味着陈阳身负某种不为人知的大机缘,或特殊潜质。
冥冥中自有过人之处!
可眼前这结果……
“没有那份资质,便是如此!强求不得。”
赫连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断然。
目光落在陈阳身上,几乎是一锤定音:
“世间修士亿万万,机缘并非人人可得,尤其是这等依赖先祖遗泽,讲究血脉感应的机缘。”
一旁的宋佳玉,见到自己师兄和师妹如此惊讶,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
她与陈阳本人并无太多直接交情。
只因为自己收的那两个亲传弟子,柳依依和小春花,平日与陈阳交往密切,关系匪浅,她才连带着对陈阳多了几分关注。
再加上陈阳是掌门师兄欧阳华的唯一亲传,将来极有可能继承青木门掌门之位。
而这羽化真血,几乎是历代青木门掌门继任前后,都要焚香祈求之物。
用以淬炼肉身,夯实道基。
算是一种不成文的传统与象征。
虽然青木门保存的这处遗泽,其真血效果远远比不上东域那些大宗门掌握的类似资源。
更无法与南天真正的凤血世家相提并论!
但总归是上古凤仙降临之物,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涅盘道韵,对于筑基之前的根基打磨,仍是一场不容小觑的机缘。
在宋佳玉以往的观察和听闻中……
陈阳入门虽晚,但进步神速。
屡有惊人之举!
她原本也以为此子应是天资不俗之辈。
直到前日在青木殿上,赫连洪直言陈阳资质普通,才让她微微惊讶了一下。
还以为是这位元婴前辈眼光过高。
如今看来……
陈阳的资质,或许真的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出众?
柳依依和小春花那般亲近他,看来也并非是因为仰慕其天资卓绝。
而现在,连这羽化真血都无法求得。
在宋佳玉看来,即便是资质普通的弟子,只要心诚,引动一滴真血降临总该是没问题的。
可陈阳竟然……
“弟子……弟子无能……”
陈阳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和深深的失落。
他轻轻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仅剩的两根信香上,语气低沉:
“并未能求得……哪怕一滴羽化真血。”
这个答案被亲口证实的瞬间,旁边的赫连洪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直接嗤笑出声。
笑声在寂静的后山显得格外刺耳。
“呵呵,老夫早已说过,欧阳华,你这弟子资质普通,不堪大用,你偏还不信!”
昨日他还客气地称呼“欧阳小友”。
此刻因为心中对欧阳华拒绝姻缘之事存着芥蒂,连这点表面客气也懒得维持了。
直接直呼其名,话语中的讥讽意味毫不掩饰。
欧阳华听闻,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嘴唇紧抿,却一时无言以对。
事实摆在眼前。
他纵有万般不解和回护之心,此刻也难以辩驳。
赫连洪不再看欧阳华那难看的脸色,转而对自己孙女说道:
“小卉,莫要耽搁,你接着去焚香吧。将剩下的机会用好。”
赫连卉闻言,目光复杂地又多看了陈阳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同情,又或许是一丝不解。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手持第二根信香,再次步入了那间石室之中。
沉重的石门再次关闭,将内外隔绝。
陈阳则如同泥塑木雕般,失魂落魄地矗立在原地。
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石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失败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他心中充满了自我怀疑与不甘。
这一次的等待,似乎比刚才更加漫长而煎熬。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与压抑。
终于。
石门再次开启,赫连卉缓步走出。
她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了一丝,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满意神色。
赫连洪立刻问道:
“小卉,这次求得了多少滴真血?”
赫连卉轻声回道:
“回三爷爷,这次求得了十三滴。”
“十三滴!”
一旁的沈红梅听闻这个数字,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她当年焚尽三根信香,总共才求得了八滴羽化真血!
而眼前这赫连卉,仅仅第二根信香,就求得了十三滴!
加上之前第一根信香求得的四滴,那就是足足十七滴!
这差距,何其巨大!
由此可见,赫连卉无论是自身修为,根基底蕴,还是那冥冥中的感应资质,都远远超出了她沈红梅。
是属于真正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天才!
陈阳此时也是茫然地看向赫连卉。
眼神中混杂着羡慕,失落与一丝不甘。
轮到第二次进入石室前。
他忍不住再次上前一步,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恭敬地询问道:
“赫连前辈,晚辈愚钝,敢问前辈,究竟是如何……如何求得这羽化真血的?可否……再指点晚辈一二?”
赫连卉愣了一下,看着陈阳那充满渴望却又带着挫败的眼神,思索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
“陈师侄,我真的没有使用什么特殊法门。”
“就是如同平日打坐静修那般,尽力让心神沉静下来,摒除所有杂念,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为平和,空灵的地步。”
“然后……诚心祈求便可。”
“或许,关键在于……心要格外的平静吧。”
……
“格外的平静吗?”
陈阳若有所思。
将这几个字牢牢刻在心里。
自身没有特殊血脉,无法轻易引动大量真血降临。
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像赫连卉那样心诚了!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与杨天明在广场冲突时,林洋曾随口提及的心猿之说。
言及炼气修行需降服心猿。
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重新凝聚起一股执拗的光芒。
再一次。
他手持第二根信香,踏入了那间石室。
这一次,他目光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盘膝坐在祭坛前,努力模仿着平日入定时的状态,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将脑海中所有纷乱的思绪。
对失败的恐惧,对机缘的渴望,对未来的迷茫,甚至是对沈红梅那份复杂的情感……
统统驱逐出去!
他点燃了信香。
淡青色的烟气再次袅袅升起。
陈阳紧闭双目,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种求静的状态中。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
平静,再平静……心诚则灵……
然而。
有些事情越是刻意,反而越是难以达成。
他的心底深处,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
时间在流逝,信香在燃烧,真血何时降临?
这一次,能成功吗?
他的静……
更像是一种强行压抑的焦灼!
他的诚……
也因那份对结果的过度期待,而显得不那么纯粹!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但内心的波澜,却如同被石头压住的野草,顽强地寻找着缝隙。
时间一点点过去,信香在他的感知中,缓缓燃烧。
烧去了一小半。
过半。
只剩下最后短短的一小截。
香头上的火星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那最后一缕青烟即将彻底散尽的前一刹那!
陈阳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
在那即将消散的青烟顶端,虚空之中,隐约浮现出了一缕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虚影!
那虚影呈现出一种优雅的飞鸟形态。
灵动而神秘。
仿佛跨越了古老时空,即将降临!
一股微不可察,却带着神圣古老气息的波动,隐隐传来!
“这虚影……莫非是师尊口中所说的凤仙!真血……真血要降临了!”
陈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惊喜和期待,让他几乎要呼喊出来!
然而——
就在那飞鸟虚影凝实,一滴微不可见,蕴含着淡金色光泽的血珠即将从中滴落的前一瞬……
那支撑着虚影的最后一丝青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轻轻一晃。
彻彻底底,无声无息地……
散尽了!
石室内。
那隐约的波动与神圣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上空空如也。
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虚影与感应,都只是他极度渴望下产生的幻觉。
第二根信香……
燃尽了!
最后的机会,也随之化为了乌有。
陈阳瞪大了双眼,瞳孔因极致的震惊与失落而收缩,整个人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僵在原地。
希望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破灭。
这种打击,远比第一次的毫无动静更加残酷!
他再一次,带着更加浓重的茫然,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失落,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石室。
欧阳华一看到他这副比刚才更加灰败,更加失魂落魄的神色,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连第二根信香,也失败了!
沈红梅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沉。
看着陈阳那仿佛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神,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清楚地记得……
陈阳在进入石室前,眼中是带着何等的光亮与期待。
而如今……
欧阳华心中叹息。
面上却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无妨,无妨!陈阳,莫要太过在意。”
“这羽化真血,说到底也只是一场额外的机缘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修行之路漫长,并非倚仗于此一道。”
“你且宽心,凭借为师所赠天养瓶内的筑基丹,你将来筑基,乃是十拿九稳之事!”
“前途依旧光明!”
沈红梅也走上前来。
站在陈阳身边,想要说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只觉得任何语言都无法抚平,陈阳此刻内心的挫败。
她只能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他。
却又有些迟疑。
而此时,赫连卉神色平静,手持最后一根信香,再次缓缓走入了石室之中。
石门闭合。
将内外再次隔绝。
只剩下陈阳,如同丢了魂一般,呆呆地望着那扇石门,眼神空洞,心中反复回响着赫连卉的那句话……
关键在于心要格外的平静!
他到底……
哪里做得不对?
赫连洪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出言嘲笑。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陈阳一眼,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司空见惯的漠然。
以他漫长的寿命和广阔的阅历,见过太多像陈阳这样的修士。
在一些小宗门,小地方被奉为天才,被视为未来的希望。
站到了所谓的高处,便自认为不凡。
但实际上,在赫连洪这等真正见识过东域,乃至更广阔天地天才的人物眼中,这些……
小池塘里的大鱼,根本狗屁不是!
完全不值得他投入半分关注。
他之前对陈阳的那几句点评,也并非是针对陈阳本人。
纯粹是因为对欧阳华不满。
借题发挥,顺手敲打而已。
……
陈阳仿佛不甘心。
又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转向沈红梅。
又看向宋佳玉。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问道:
“沈前辈,宋师叔……你们当初,究竟是如何求得那羽化真血的?可否……再仔细告知弟子?”
然而。
沈红梅和宋佳玉两人面面相觑,却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沈红梅蹙眉思索道:
“我当时……便是静心祈求,并未觉得有何特殊之处。”
宋佳玉也摇了摇头:
“我心念较为单纯,只想着夯实根基,许是因此……便成了。”
她们的答案,无法给陈阳提供任何有效的借鉴。
陈阳又将目光投向欧阳华,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师尊,您当初……求得羽化真血时,是何感受?”
然而。
欧阳华听闻此问,却是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轻轻摇头,坦然道:
“为师……并未推开石门,进入过那石室,也未曾焚香祈求过羽化真血。”
陈阳彻底愣住了!
一旁的沈红梅见状,开口解释道:
“陈阳,你有所不知。”
“当初宗门资源有限,总共只余下六根信香。”
“我分得一根,宋师姐分得两根,另外三根……则在师兄手中。”
宋佳玉也点头证实道:
“没错。”
“后来,师兄将他手中的三根信香,也分配了。”
“小师妹拿去了两根,我拿了一根。”
“所以,师兄他自己,确实并无进入那石门之中祈求真血的经历。”
“对其中的关窍,也并不知晓。”
陈阳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
这珍贵的信香,当初连沈前辈也只分到了一根而已!
而师尊欧阳华,更是将自己那份机会,全都让给了两位师妹!
如今,他将三根信香毫不吝啬地赠予自己。
这份期许与厚爱,何其沉重!
而自己,却接连失败,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他思索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忽然迈开脚步,走到一旁正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赫连洪面前。
陈阳对着赫连洪,目光恭敬,深深地行了一礼。
姿态放得极低。
声音带着恳切与不甘,一字一句地问道:
“赫连前辈,晚辈愚钝,两度失败,实在不明所以。”
“恳请前辈……”
“不吝指点,那羽化真血,究竟该如何……才能求得?”
赫连洪面对陈阳这突如其来,近乎冒昧的请教,缓缓睁开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上下打量了陈阳一番。
眼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玩味与审视。
说实话……
若非陈阳是欧阳华的亲传弟子,就凭他一个炼气期的小角色,赫连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过。
让他感到一丝意外的是。
对方在接连遭受如此打击后,没有彻底崩溃。
反而敢壮着胆子,来向自己这个明显对他不假辞色的元婴修士求解。
这份韧性,倒是比那些一碰就碎的所谓天骄强上一点。
赫连洪咧开嘴。
露出一口白牙。
笑容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残酷。
他深深地看了陈阳一眼,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陈阳心上:
“小子,你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光是资质不行了。”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
“在老夫看来,你压根……就不适合修行!”
陈阳闻言,如遭雷击。
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哑然!
他……不适合修行?!
这比说他资质普通,还要残酷千百倍!
“为……为什么?”
陈阳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都在发抖。
赫连洪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一切,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
“为什么?”
“因为你修行之路,借助了太多外物!”
“根基看似尚可,实则虚浮不稳!”
“老夫一眼便看明白,你这个掌门亲传弟子的位置,八成是靠丹药,靠资源硬生生堆积上来的!”
“你恐怕……”
“连真正静下心来,体悟天道,打磨心性的时间都不多吧?”
陈阳心中剧震。
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通过昨日,探查自己根骨时发现的。
然而。
赫连洪仿佛能读心一般。
直接打断了他的猜想,冷笑道:
“小辈,莫要胡思乱想。”
“老夫可不是靠昨日那片刻的探查看出来的。”
“而是从你的一言一行,从你的神态举止,从你待人接物的方式中,看出来的!”
他目光如刀,扫过陈阳。
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沈红梅。
话语如同毒针,毫不留情地刺出:
“因为你心不诚!杂念太多!”
“别的暂且不提,就方才在这石室外,等待之时,你的眼神,就不自觉地瞟向欧阳华身边那妇人好几次!”
“那眼神……哼哼,当老夫是瞎子吗?”
“还有,之前拜师大典上,欧阳华提及让你将来去杀神道历练,那妇人,也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着急之色,溢于言表!”
“甚至于昨日,老夫在那青木殿奏乐……恩,宣讲大道完毕后,你也是在殿门外,刻意等待那妇人一同离开!”
“呵呵,你这亲传弟子是怎么来的,老夫再明白不过了!”
“你进入这青木门之后,八成是使了些手段,勾搭上了门中筑基长老。”
“然后一路靠着她的接济,她的庇护,她的人情关系,才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成为了欧阳华的亲传弟子吧?!”
赫连洪这番毫不留情,带着极大主观臆测和侮辱性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利刃。
瞬间将陈阳心中那点极为隐秘,甚至他自己都未曾深思过的依赖与情感,血淋淋地剖开。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瞬之间。
陈阳脸色煞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被扒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了寒风之中。
巨大的羞辱感,被看穿的恐慌,以及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跟着脸色大变的,自然还有被直接点名的沈红梅!
她气得浑身发抖,柳眉倒竖。
一股凌厉的剑意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
她想要大声辩解,想要斥责赫连洪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至少不必当面讲出!
可一对上赫连洪那元婴期修士淡漠,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
想到双方那云泥之别的实力差距。
所有到了嘴边的愤怒言语,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注意到陈阳那失魂落魄,仿佛信念崩塌般的痛苦神色。
心中更是如同刀绞。
赫连洪却仿佛嫌打击得不够,继续用那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
“欧阳华修炼的乃是纯阳功法。”
“虽然平日里处事圆滑,显得有些……但观其行事,也算是一心向道,有所坚持之人。”
“但他收的你这弟子,瞧上去嘛……”
“啧啧,反倒更像是个依靠皮囊,攀附权贵的小白脸。”
他最后下了结论。
目光重新落回几乎站立不稳的陈阳身上:
“心中满是依赖,情欲纠缠,失了自我,迷了本心!”
“如此状态,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心诚?”
“又如何能求得那需要至诚之心,方能感应的羽化真血?”
“简直是痴心妄想!”
赫连洪没有用修为压人。
但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鼓,狠狠敲击在陈阳的心上!
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机缘,甚至与沈红梅之间那份复杂而真实的情感,全都贬低得一文不值。
扭曲成了龌龊的攀附与交易!
陈阳只觉得天旋地转。
道心仿佛都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微微颤抖着,几乎要瘫软下去。
然而……
就在这他最绝望,最无助,最感到屈辱的时刻。
一只温暖的小手,坚定有力地握住了他冰冷而颤抖的手。
陈阳下意识地低头。
看到的是沈红梅那不知何时伸过来的,紧紧抓住他的玉手。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没能看清沈红梅此刻脸上的表情。
只觉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冷香靠近。
下一刻……
他的嘴角,便被两片温软,带着决绝和不容置疑意味的唇瓣,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印上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