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城外围的雪原上,一万老弱士兵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往城墙下挪动。领头的张将军骑着一匹老马,看着队伍里那些头发花白的士兵,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李砚派来的亲兵。
“我说小王,”他勒住缰绳,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李大人真让咱们就靠这些人‘攻城’?你看那老马头,走路都打晃,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吧?”
亲兵小王憋着笑,指了指队伍后面:“将军您看,李大人早有准备。”
张将军回头,只见十几个推着独轮车的士兵跟在队伍后面,车上装着二十面大鼓、三十面褪色的旗帜,还有几筐破锣烂鼓。更离谱的是,独轮车旁边还跟着两个穿着戏服的伙夫,正往脸上抹锅底灰。
“这是……”张将军看得直瞪眼。
“李大人说,这叫‘增强戏剧效果’。”小王忍着笑解释,“让伙夫扮成‘督战队’,拿着鞭子在后面喊,显得咱们‘军纪涣散’;老弱士兵故意走得东倒西歪,让敌军觉得咱们‘不堪一击’——越不像样,敌军越容易上钩。”
张将军恍然大悟,拍着大腿:“好小子,李大人这是把战场当戏台子了!行,就按他说的办!”
他调转马头,对着队伍喊道:“都听着!一会儿到了城墙下,不用真使劲,鼓要敲得响,口号要喊得亮,但脚底下别往前冲!谁要是敢真爬云梯,我抽他鞭子!”
士兵们哄堂大笑,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那个叫老马头的士兵拄着长矛,喘着气说:“将军放心,咱这把老骨头,冲也冲不动,就喊口号还行。”
队伍走到离城墙三里远的地方停下,张将军让人把三十面旗帜插在雪地里——这些旗帜都是旧的,有的还破了洞,插在雪地里歪歪扭扭,远看倒真像有几万大军。
“敲鼓!”张将军一声令下。
二十面大鼓同时敲响,“咚咚咚”的声音震得雪地都在颤。紧接着,破锣烂鼓一起上阵,声音嘈杂得像菜市场,却偏偏透着股“虚张声势”的味道。
城墙上的敌军哨兵探出头,看着下面这伙“歪瓜裂枣”,忍不住笑出了声。一个哨兵对同伴说:“就这模样,还敢来攻城?怕是来送粮草的吧?”
同伴撇嘴:“估计是靖安王没人了,把家里的老弱都拉来了。咱们守着城门就行,不用搭理他们。”
可下面的“戏”还在继续。两个扮成督战队的伙夫拿着鞭子,在队伍后面追着士兵打,嘴里喊着“快点冲!磨蹭什么!”,可鞭子挥得高高的,落在身上却轻飘飘的,更像在演皮影戏。
老马头被“抽”了一鞭子,故意哎哟一声,夸张地往前踉跄了两步,引得城墙上的敌军一阵哄笑。
张将军看得直点头,对小王说:“李大人这招真绝,连演技都考虑到了。这些老弱要是去唱戏,说不定比戏班子还受欢迎。”
“李大人说了,这叫‘演员选角’,”小王道,“要的就是‘像而不强’,让敌军觉得咱们是块好啃的骨头。”
正说着,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穿着铠甲的将领站在城楼,指着下面喊道:“哪来的杂牌军,也敢来犯我白柳城?给我放箭!”
箭矢“嗖嗖”地射下来,却都落在离队伍还有丈远的地方——显然是故意吓唬人。
张将军立刻喊道:“快!举盾!撤退!撤退!”
士兵们慌忙举起盾牌,却故意跑得东倒西歪,还有人“不小心”把盾牌掉在地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城墙上的敌军看得更乐了,连射箭的兴致都没了,只顾着哈哈大笑。
“将军,”一个亲兵凑到张将军身边,“敌军好像真信了,城门口的守卫都少了一半。”
“好戏还在后头。”张将军嘴角勾了勾,“按李砚的吩咐,让伙夫把‘督战队’的戏码再加码——去,把那面写着‘靖安王亲率大军’的破旗举起来,再喊几句‘活捉守将林浩’的口号。”
伙夫领命,拖着一面皱巴巴的大旗跑到队伍最前面,歪歪扭扭地举着。士兵们跟着扯着嗓子喊:“林浩快投降!你爹救不了你!”“白柳城是我们的了!”喊得声嘶力竭,却没一个人往前挪半步。
城楼上的林浩果然被激怒了,他站在箭楼里,气得脸色铁青:“这群废物!敢骂我?来人,带五百人出去,把他们赶远点!”
“将军三思!”旁边的副将连忙拦住,“看这架势,他们就是来捣乱的,不值得咱们动兵。万一这是诱敌之计……”
“诱敌?就凭这群老弱?”林浩一把推开副将,“我看他们就是来送人头的!给我杀出去,让他们知道厉害!”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五百敌军骑兵冲了出来,马蹄踏在雪地上,扬起一片雪雾。
张将军眼睛一亮,对士兵们喊道:“快跑!敌军出城了!快跑啊!”
一万老弱顿时“作鸟兽散”,有的往左边的树林钻,有的往右边的土坡跑,连鼓和旗帜都扔了一地,场面混乱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
敌军骑兵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笑得前仰后合,追了没半里地就停下了——他们觉得追这群老弱太掉价,捡了些地上的破鼓烂旗,耀武扬威地回了城。
等敌军走远,张将军从树林里探出头,对小王笑道:“成了!林浩这小子果然上钩了。你看他那得意样,怕是已经派人去青岚关报信,说咱们是群不堪一击的废物了。”
小王点头:“李大人算准了林浩年轻气盛,受不得激。这出戏演完,青岚关的林坤肯定坐不住。”
士兵们重新聚拢起来,捡回鼓和旗帜,又在原地搭起营帐,故意把炊烟弄得又高又浓——一副“打不过又不敢走”的窝囊样。
老马头坐在火堆旁烤手,对旁边的士兵说:“这辈子没演过戏,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成了‘戏子’。不过这活儿比种地轻松,就是喊得嗓子疼。”
旁边的士兵笑:“等打赢了仗,李大人肯定赏咱们酒喝,到时候润润嗓子。”
张将军听着士兵们的笑谈,心里却佩服李砚的算计——用老弱当演员,用破鼓当道具,连敌军守将的脾气都摸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把敌军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让人往王都送消息:“白柳城佯攻顺利,敌军已放松警惕,林浩派人往青岚关送信,预计明日便有动静。”
夜幕降临时,白柳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城门口的哨兵还在打盹。而远处的营帐里,张将军却在给士兵们开会:“今夜都警醒着点,明天咱们接着演——明天的戏码更重要,得让林浩觉得,咱们真的要拼命攻城了。”
他指着地图上的东门:“明天卯时,咱们集中往东门扔石头,不用真攻,就把动静闹大,最好能砸坏几块城砖。记住,扔完就跑,千万别被箭射到。”
士兵们轰然应诺,火光映着他们布满皱纹的脸,却没一个人觉得这“演戏”是胡闹——他们知道,自己虽然老了,弱了,却也是这场大战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张将军看着这群老伙计,忽然想起李砚临行前的话:“战争里没有废物,只有放错位置的人。老弱未必不能打仗,只要用对地方,就是利刃。”
他拿起鼓槌,在鼓面上敲了敲,沉闷的鼓声在夜里传得很远。远处的白柳城一片寂静,没人知道,这座看似坚固的城池,已经被一群“老弱演员”,悄悄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青岚关的方向,一支骑兵正踏着夜色赶路——林坤果然被儿子的信打动,派了三千人驰援白柳城。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青岚关的粮道咽喉,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只等着赵校尉的精锐,来上演真正的“压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