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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瞳孔里散乱的焦距艰难地凝聚了片刻,干裂的嘴唇刚翕动一下想要说什么,那微弱的光芒便骤然熄灭。甄宓感觉掌下那刚恢复一丝体温的手腕猛地一沉,那点微弱的脉搏跳动,如同燃尽的灯芯最后一点火星,在寒风中彻底飘散、湮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内室浓稠的死寂被袁绍喉头骤然拉响的、破风箱般刺耳的倒气声狠狠撕裂!他那枯槁凹陷的脸颊在微弱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铁灰色,刚刚因输血而凝聚起的一丝微弱生气,如同被无形巨锤砸碎的琉璃,瞬间崩散!眼珠在僵硬的眼皮下剧烈地翻滚,却再也无法睁开,身体在颜良铁钳般的手掌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扯动着胸腹间那道致命的创口,更多的深褐色污血晕染开来,浸透了层层包裹的粗麻布,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

“主公!” 文丑虎眦欲裂,发出一声压抑的悲吼,蒲扇般的大手本能地就要去按压袁绍抽搐的四肢。

“别碰他!” 甄宓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凌,又尖又利,瞬间刺破了文丑的慌乱。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异常锐利清醒,如同在滔天巨浪中死死盯住唯一礁石的舵手。她猛地推开文丑的手臂,整个身体几乎趴伏在袁绍剧烈起伏的胸膛之上,耳朵紧紧贴住那冰冷皮肤下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心跳位置。

“心跳…就要停了…” 她喃喃自语,语速快得像崩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来不及了!肾上腺素!现在根本不可能有那东西!她脑中那个疯狂而唯一的方案瞬间被推到极致——强心!

“酒!最烈的酒!所有能找到的!快!” 她几乎是嘶吼着下令,头也不抬。文丑一个激灵,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墙角的矮柜,粗暴地掀开盖子,不管不顾地将里面所有能找到的酒坛酒囊统统扫了出来,沉重的陶罐砸在地上碎裂,冰冷辛辣的液体肆意流淌,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甄宓一把夺过文丑递过来的一个半满的酒囊,拔掉塞子。没有丝毫犹豫,她甚至没空去擦拭瓶口,猛地仰头灌下一大口。那劣质浑浊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刀子,瞬间灼烧过她的喉咙和食道,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和眩晕。她强忍着火烧火燎的痛苦和翻腾的呕意,将剩余的烈酒猛地泼洒在袁绍裸露的、冰凉的胸膛上!

“颜将军!按住他!” 她厉声喝道,声音因喉咙的灼痛而嘶哑变形。颜良没有丝毫迟疑,双臂肌肉贲张如铁,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袁绍剧烈痉挛的四肢,防止他因接下来的剧痛而挣断本就脆弱的生命线。

甄宓纤细却异常稳定的双手,此刻蕴含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力量。她并拢五指,指关节绷得发白,高高举起,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绝,朝着袁绍心口偏左下方那个关键的位置——心脏体表投影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捶击下去!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肉体撞击声在死寂的内室炸响!袁绍僵直的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上弹起数寸,又重重落下!一口暗黑色的、带着浓烈腥气的淤血泡沫,从他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溅在甄宓素色的裙裾和苍白的手背上,触目惊心!

“再来!” 甄宓咬着牙,眼神如疯魔,再次举拳!捶击!一下!又一下!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让袁绍濒死的身体发出痛苦的抽搐,每一次都伴随着颜良心胆俱颤的闷哼和文丑粗重的喘息!那沉闷的、如同擂击败鼓的“噗!噗!”声,成了内室里唯一的主调,敲打着两个身经百战的猛将脆弱不堪的神经!

不知捶了多少下,甄宓手臂酸痛欲断,后背的汗水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刹那——

“嗬——!” 一声悠长、嘶哑,如同从万丈深渊中艰难攀爬出来的吸气声,从袁绍喉咙深处挣扎着挤出!他那双原本涣散翻白的眼珠猛地一颤,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苗,极其勉强地在浑浊的眼眸深处重新燃起!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在甄宓紧紧贴着他脖颈内侧的手指下,也极其微弱地、但真实地、重新开始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极其艰难地搏动!

“呼……” 甄宓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她踉跄后退一步,才勉强扶着冰冷的墙壁站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灼烧般的疼痛。成功了…暂时…但这只是饮鸩止渴!肾上腺素强心的效果粗暴而短暂,带来的透支和副作用,对于袁绍此刻油尽灯枯的身体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撑不了多久!必须立刻、马上补充能量和电解质!

“水…烧开…取最干净的!快!” 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文丑立刻冲向炭盆,将小铜壶里的水倒掉,重新注入清水放在炭火上。

甄宓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地扫视着内室简陋的环境。没有葡萄糖粉,没有生理盐水袋……只有最原始的材料!她冲到角落,那里堆着几个粗麻布袋,里面装着应急的粟米。她粗暴地扯开一个袋子,抓起一大把黄澄澄的粟米粒,又冲到文丑刚烧开的水壶边。

“碾碎!用刀柄!盔甲!什么都行!碾成最细的粉末!” 她将粟米塞给一脸错愕的文丑,自己则抓起另一个袋子,里面是灰扑扑的粗盐块。她捡起一块相对干净的,用衣角使劲擦了擦,然后用刀柄狠狠砸碎,再反复碾压,直到变成带着杂质的灰白色盐末。

文丑虽然完全不明白这位夫人要做什么,但看着她眼中那近乎疯狂的专注和决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坚硬的刀柄倒转,用厚重的刀镡末端,对着粗糙的石质地面,狠狠碾磨起手中的粟米。沉闷的碾磨声带着碎屑,在紧张到极点的空气中回荡。

甄宓将碾碎的粟米细粉和粗盐末混合在一起,又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陶罐里,小心翼翼地刮出一点点珍贵的、颜色暗黄的蜂蜜——这是原本用来给袁绍润唇的。她将这三种东西倒入一个空置的陶碗中,然后拿起水壶,将滚烫的开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注入碗中,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削尖的干净小木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搅拌!

她必须尽可能模拟出高渗葡萄糖盐水的效果!粟米淀粉水解提供碳水能量,粗盐和蜂蜜补充钠钾离子和少量糖分!浓度必须足够高!这是唯一能快速渗透进他即将停止循环的血液里的希望!

滚烫的水汽蒸腾,混合着生粟米粉和粗盐的怪异气味。甄宓的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滴进碗中。她不在乎!只要快!只要有效!

终于,一碗浑浊、粘稠、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淡黄色“神药”在她手中诞生。她迅速将碗放在一旁稍凉,同时抓起一块蒸煮过、浸过烈酒的细麻布。

“颜将军!稳住!” 甄宓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颜良死死压着袁绍的胳膊。甄宓深吸一口气,用细麻布包裹住袁绍瘦骨嶙峋的手腕,找准一根因脱水而相对清晰的静脉。没有针头!她只能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法!

她拿起一把在烛焰上反复燎烤过的、削得极尖的细小竹签(原本是针灸用的),眼神一凛,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被麻布勒紧而微微鼓起的静脉,狠狠刺了进去!然后用力一划!

一道微小的、细长的切口瞬间出现!黑红色的、几乎不流动的血液缓缓渗出!

甄宓没有丝毫停顿,抓起那碗温度稍降的浑浊液体,拿起一根同样是蒸煮处理过的中空细芦苇杆,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一端对准那细小的切口,另一端则用嘴含住,如同最原始的注射器,用尽肺部残余的力气,将碗中那粘稠苦涩的液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吹入袁绍那几乎干涸的血管之中!

这是一个缓慢到令人窒息的过程。每一次吹入,都伴随着袁绍身体无意识的微弱抽搐。甄宓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早已流进眼睛,带来刺痛的模糊。颜良和文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根细小的芦苇杆和袁绍的脸,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碗底最后一点粘稠的药液终于消失,甄宓猛地吐掉芦苇杆,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痛。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身体像散了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烛火噼啪作响,内室里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和袁绍微弱得不仔细听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袁绍原本铁青灰败的脸色,极其极其缓慢地,像褪色的墨迹一样,似乎透出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暖意?那冰冷僵硬的手指,在颜良宽大的掌心下,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颜良猛地抬起头,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向甄宓!文丑也死死盯住了袁绍的脸!

甄宓挣扎着爬起身,再次将颤抖的手指搭上袁绍脖颈的脉搏。那跳动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但…它还在!而且…似乎…比刚才稍微…有力了那么一丝丝?不再是随时会断的绝望飘摇,而是变成了极其虚弱、却顽强地试图扎根的微光?

“暂时…稳住了…” 甄宓的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带着劫后余生的极度虚脱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颜良文丑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终于微微一松,这才感觉到自己同样汗透重甲,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夫人…这…这药…” 文丑看着地上那空空的陶碗和带血的细芦苇杆,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权宜之计…” 甄宓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不可闻,“只能暂时吊住一口气…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补充真正的…营养…” 她脑中飞速盘算着极其有限的选项。肉糜?蛋羹?蛋白和脂肪分解吸收太慢!他昏迷无法吞咽,强行灌更可能窒息!输血更不可能,颜良的状态也已濒临极限…她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颜良文丑,“你们…立刻去办两件事!要快!要绝对隐秘!只告诉沮授大人!”

“夫人吩咐!” 颜良文丑同时抱拳,神色凝重至极。

“第一!” 甄宓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找新鲜鸡蛋!越多越好!只要蛋清!用最干净的铜盆或者陶碗盛接!绝不能沾半点蛋黄!记住,是蛋清!立刻送来!”

“第二!”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找…奶!羊奶最好!没有的话,刚产崽的母狗奶…或者…人奶!”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但眼神无比坚决。“同样,要新鲜!要烧开!然后…放凉!”

颜良文丑听得目瞪口呆。蛋清?奶?这听上去…简直匪夷所思!尤其是人奶!这…这关乎世家大族最深的体面禁忌!但看着甄宓那不容置疑、如同燃尽自己也要照亮前路的决绝眼神,两人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下了所有的疑问。

“末将…遵命!” 两人同时沉声应道,声音带着一种承担莫大干系的沉重。文丑立刻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内室,去执行这匪夷所思但也可能是唯一救命稻草的命令。颜良则依旧如铁塔般守在门口,寸步不敢离开。

甄宓靠在冰冷的墙上,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灼烧般的疼痛。她疲惫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反复推演着蛋白滴注和制备最原始静脉营养液的步骤。没有无菌环境,没有精密器械,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失败的可能性远大于成功…但这是唯一的路!

就在她心神稍稍放松,试图积蓄一丝恢复体力的瞬间——

“砰!” 内室通往小侧厅的那扇平日里几乎没人注意的木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刘夫人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壮仆妇,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她显然是趁着文丑离开、颜良注意力集中在甄宓和袁绍身上的瞬间,绕开了正门守卫,选择了这条极其隐秘、连沮授审配都未必知晓的、只有主母才掌握的捷径!

“妖孽!贱婢!你在对本初做什么?!” 刘夫人的尖啸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她一眼就看到了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甄宓,看到了袁绍手腕上那个还在微微渗血的、被细麻布包裹的小口子,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带血的细竹签和空陶碗,看到了颜良手中那个还沾着粟米粉和蜂蜜污渍的、未来得及清洗的铜盆!空气中弥漫着生粟米、劣酒、血腥和奇怪药味的混合气息!

这幅景象,在刘夫人因恐惧和怨恨而扭曲的认知里,瞬间被涂抹上了最邪恶、最恐怖的色彩!

“啊——!你在给他下毒!在放他的血!用这些污秽之物诅咒本初!” 刘夫人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被证实了最坏猜想的疯狂!她状若疯虎,根本不顾颜良的阻拦,直扑向瘫倒在地的甄宓,尖利的指甲如同淬毒的钩子,狠狠抓向甄宓那张苍白却依然绝美的脸!

“妖妇!我要撕了你这张画皮!看看底下是什么鬼东西!偿本初的命来!”

此刻的文丑,正挟着无匹的煞气和十万火急的命令,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闯进了邺城守卫最为森严的、专门保障袁府及核心机构供给的内府库。沉重的包铁大门被他砰然撞开,巨大的声响惊得里面正在清点物资的几个小吏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

“滚开!” 文丑的咆哮如同滚雷,带着战场上尸山血海凝练出的血腥煞气,瞬间压垮了所有人的抵抗意志。他铜铃般的虎目一扫,立刻锁定了角落里堆放的几筐新鲜禽蛋——那是专门供应内宅的。他如同一阵狂风般冲过去,粗壮的手臂一划拉,将其中两筐鸡蛋整个儿扛了起来!动作粗暴,蛋壳碎裂的声音噼啪作响,蛋清蛋黄顺着筐缝流淌下来,他也毫不在意。

“文…文将军…这…这是…” 一个胆大的库吏头目哆嗦着想上前询问。

“闭嘴!奉夫人急令!滚!” 文丑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询问的机会,声如炸雷,凶狠的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他扛着两筐沉重的鸡蛋,转身就走,脚步沉重如鼓点,留下身后一群吓得面无人色的库吏。

刚冲出货仓大门,文丑的脚步猛地一滞!只见内府库门外的甬道上,迎面疾步走来一人!正是逢纪!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按着刀柄的亲随。逢纪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显然也是为调配物资而来,看到文丑这副模样和他肩膀上那两筐还在滴落蛋液的鸡蛋,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文将军?!” 逢纪的声音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你这是…?主公内宅所需,自有规制,何须将军亲自来取?还如此…” 他看了一眼破碎的蛋筐和流淌的蛋液,眼神狐疑更深。

文丑心中警铃大作!沮授大人严令封锁消息!绝不能在此刻被任何人盘问拖延!尤其逢纪此人,心思深沉!他脑子猛转,脸上的煞气瞬间更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凶焰,将扛着的鸡蛋筐重重往地上一顿!碎裂的蛋液溅了一地。

“逢主簿!” 文丑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焦躁,直接打断逢纪,“前线弟兄浴血死战,断粮断水!老子奉沮监军密令,征调所有能吃的!给守城的兄弟吊命!滚烫的油脂石头用光了,就用生鸡蛋砸!砸死那帮曹狗!这也要向你报备?!” 他踏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压向逢纪,“耽误了军情,老子现在就劈了你!滚开!” 他根本不等逢纪反应,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蛮横无匹的气势,直接撞开挡路的逢纪和亲随,扛起蛋筐,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留下原地脸色铁青、惊疑不定却又被文丑那赤裸裸的杀气压得不敢妄动的逢纪。

文丑一路狂奔,用最快的速度将两筐鸡蛋送到小厨房,对着里面吓得瑟瑟发抖的厨娘厉声咆哮:“快!把蛋清!只要蛋清!全部分出来!用最干净的盆!快!慢一丝老子砍了你!” 吼完,他根本来不及等,立刻旋风般冲出,扑向下一个目标——寻找奶源!这才是真正难如登天的任务!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内外隔绝的邺城!羊奶?狗奶?人奶?任何一个都可能惊动刘夫人那个疯子!文丑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青筋暴跳,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魁梧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消失在邺城错综复杂的内宅巷道深处…

内室之中,生死一线!

刘夫人的利爪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抓向甄宓的脸颊!那张曾令整个河北倾倒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眼中却并没有刘夫人预想中的惊恐和慌乱,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死寂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实质的煞气!

就在那尖利的指甲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

“放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狭小的空间内爆开!颜良!如同一座瞬间爆发的火山!他巨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移,宽厚如门板的巨掌后发先至,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狠狠攥住了刘夫人那只行凶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不堪重负的脆响清晰可闻!

“啊——!” 刘夫人那志在必得的疯狂尖啸瞬间变成了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神经!颜良那纯粹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腕骨几乎被捏碎的痛苦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但刘夫人身后的两个粗壮仆妇,显然也是心腹死士!她们在刘夫人动手的瞬间,也如同两头训练有素的恶犬,一左一右猛扑向瘫软在地的甄宓!一个张开双臂意图死死抱住甄宓限制其行动,另一个则面露狠色,竟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磨得寒光闪闪的短小匕首(可能是用来切割食物的),狠狠朝着甄宓的小腹捅去!意图极其狠毒!

“找死!” 文丑的低吼如同地狱的丧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影如同怒龙般撞破侧门冲了进来!显然处理完蛋清任务后,他片刻未停!眼见凶险,文丑目眦欲裂!他根本来不及拔刀,巨大的身躯带着冲锋的惯性,如同攻城巨锤,狠狠撞向那个手持匕首的仆妇!

“嘭!”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那仆妇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口喷鲜血,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同时,颜良抓住刘夫人手腕的铁掌猛地一甩!如同丢弃一件破烂的垃圾!刘夫人惨叫着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额头撞在坚硬的地砖上,顿时鲜血长流!她剩下的那个仆妇,被颜良那如同远古凶兽般择人而噬的血红眼神一扫,尖叫一声,直接吓瘫在地,屎尿齐流,臭气弥漫。

电光火石之间,险死还生!甄宓甚至没有看清具体的动作,只觉得劲风扑面,死亡的气息擦身而过,随即便是两声沉闷的撞击和凄厉的惨叫。她依旧保持着半倚靠墙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但眼中除了虚脱,更添了一层冰冷的寒霜。

“夫人!您没事吧?!” 文丑迅速挡在甄宓身前,紧张地询问,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地上哀嚎的刘夫人和两个仆妇。

甄宓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袁绍的方向。颜良文丑立刻会意,颜良依旧如门神般守住袁绍床边,文丑则死死盯着地上的三人。

刘夫人额头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边脸颊,剧痛和极度的羞辱让她彻底疯狂!她趴在地上,如同受伤的母狼,发出歇斯底里的诅咒和控诉,声音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变形:“颜良!文丑!你们两个狗奴才!竟敢伤我!我是袁府主母!你们竟敢帮这个妖妇!你们都疯了!被妖法迷了心窍!本初!你看看啊!妖妇祸乱内宅!奴才犯上作乱!袁家要亡了!亡了啊!啊——!”

她的哭嚎尖叫如同魔音贯耳,在狭窄的内室里疯狂回荡。就在这时——

“嗯…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中呓语般的呻吟,从床榻上传来!声音虽轻,却如同定身咒,瞬间让刘夫人那疯狂的哭嚎噎在喉咙里!她猛地抬起头,不顾满脸的血污,惊恐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床榻!

颜良和文丑也立刻屏住了呼吸,巨大的惊喜瞬间冲上心头!

只见袁绍那紧闭的眼睑,极其极其缓慢地…颤动了几下!然后,那两片沉重的眼皮,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无比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浑浊、黯淡、毫无光彩…但,确实是睁开了!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光,从那细缝中透了出来!

“主…主公?” 颜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俯身。

袁绍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涣散的目光毫无焦点地扫过屋顶,扫过跳动的烛火…最后,极其费劲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似乎想要看向声音的来源…看向床边…看向…那个倚在墙角,脸色苍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眼神却死死锁住他的身影——甄宓。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干裂的唇皮牵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的吐气声。

甄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说话了吗?他会说什么?清醒?还是再次陷入那可怕的呓语?刘夫人就在旁边!一旦他再次说出“钱广进”或者任何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字眼…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内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袁绍那艰难蠕动的嘴唇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终于,极其极其微弱、模糊,却带着一种奇异清晰感的两个字,如同风中游丝般,从袁绍的唇齿间,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

“……静……点……”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骨子里的命令口吻!是清醒的意志!是袁绍本人!

颜良文丑瞬间狂喜!巨大的激动让他们几乎要落下泪来!甄宓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松,几乎让她再次瘫倒,但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也瞬间席卷全身——刘夫人那怨毒至极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被“证实”的疯狂——就是这个妖妇!是她用妖术短暂唤醒了本初!她必须死!

袁绍吐出那两个字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皮沉重地、缓缓地、再次合拢。但那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却奇迹般地、比之前更加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暂时不会熄灭了。

“主公…主公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惊扰…” 甄宓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地宣布命令,同时也是对刘夫人最严厉的警告。

刘夫人趴在地上,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和血流不止的额头,看着床上再次陷入沉寂却明显“活着”的袁绍,再看看护在甄宓身前、如同两尊凶神般的颜良文丑,以及地上一个昏迷一个瘫软的仆妇。极致的怨毒和恐惧在她眼中疯狂交织、燃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甄宓了。

“好…好…好!” 刘夫人突然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笑,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妖妇!你赢了!今日我杀不了你!但你别得意!本初醒了又如何?他能护你几时?邺城马上就要破了!曹孟德的大军就在城外!他的檄文就是要诛杀你这妖孽!我看你还能张狂多久!你的妖法,救不了邺城!救不了你自己!我等着!等着看你被千刀万剐!等着看你的妖法在千军万马前灰飞烟灭!我们袁家就算死绝了,也要在九泉之下,看着你被挫骨扬灰!看着你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啊哈哈哈哈——!”

她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支撑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如同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带着满脸的血污和疯狂到极点的诅咒,在文丑杀气腾腾的逼视下,一步一步,拖着自己那个吓得魂飞魄散、屎尿失禁的仆妇,凄厉地惨笑着,退出了侧门,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之中。那怨毒的笑声如同跗骨之蛆,久久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内室里,带来更深的寒意。

内室终于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袁绍微弱但稳定的呼吸声,以及甄宓靠在墙边,那压抑不住的、因为透支和紧张而剧烈的喘息与咳嗽声。汗水早已湿透她的鬓发,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神深处,除了极度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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