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汤汤,不舍昼夜。
它流过尸骸枕藉的洛阳郊野,流过铁蹄践踏的破碎山河,终于在此地——颖川书院旧址所在的这个清幽山谷——显出几分沉淀后的澄澈。谷中,一座废弃多年的前朝别苑被匆匆整饬,做了临时的会盟之所。院墙外,不同制式的精锐甲士泾渭分明,沉默对峙,兵刃在暮春略带湿意的空气里折射着冰冷的寒芒。一面面代表当世最强武力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北地袁氏的玄青,兖豫曹操的赤红,荆襄刘备的素白,江东孙氏的碧蓝。空气中弥漫着新漆的木料气味、刚刚除尽的野草湿土气息,以及一丝难以驱散的、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道。那是从洛阳带来的,是刚刚过去的那个尸山血海般的冬天最后的余烬。
这是建安三年的三月。被后世称为“群星会”的十位穿越者所代表的力量,在联手埋葬了董卓(赵铁柱)和那个暴虐的西凉时代后,第一次以如此清晰、又如此针锋相对的姿态,在历史的十字路口聚首。
议事正厅高大而空旷,高大的木构梁柱撑起穹顶,残留着昔日书院的清雅骨架,却被临时铺设的厚重地毯和肃立的甲士硬生生压入了肃杀的现实。长案由数张巨大的紫檀木案拼接而成,光滑的案面倒映着人影和窗外的天光。
北首主位,袁绍(钱广进)身着深青锦袍,腰悬玉带,四世三公的雍容气度几乎要溢满整个厅堂。他身边侍立着河北文臣之首沮授、田丰,两人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全场。袁绍身后不起眼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着精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的青年——正是刚从江东星夜兼程赶赴至此的袁绍长子袁谭(未被穿越)。他神情专注,将厅内每一道目光、每一次气息变化都收入眼底,这是父亲(钱广进)在他临行前特意叮嘱的任务:观察,铭记,分析。
袁绍对面,曹操(林风)一身玄色劲装,外披一件半旧的赤红战袍,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他独自占据南首,身后只有两名按剑而立的黑甲亲卫,气息凝练如铁。程昱侍立在他身侧稍后,沉默得如同案头的一方墨砚。曹操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过多停留,只是低垂着,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规律地轻轻叩击着光滑的案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嗒”声。那不是焦躁,而是一种极其专注的计算节奏。他脑中正高速运转着一个无形的“动态模型”,将座中每一个人的诉求、底线、可能的变量(如未到场的刘备、孙权的真实意图)不断代入、推演。袁本初:资源整合优先,冀州为核,需表面尊荣以压制河北世家反弹,底线是青州入囊……孙权:锁定扬州,必争交州海贸之利,江东本岛不容染指……刘玄德:荆州必取,益州存疑,需借势立足……刘协:傀儡变量,权重低……自身:洛阳工坊必须独占,兖豫徐整合不容置疑,司隶核心区是命门……
西侧,代表刘备(陈默)的简雍身着朴素的文士袍,面容温和,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谦逊的微笑。他身边坐着的是刚刚开始在荆襄崭露头角、气质却已沉稳如渊的诸葛亮(原生),羽扇轻摇,目光沉静如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厅内波澜。简雍身后侍立着一名英气勃勃的小将,正是陈到(未被穿越),目光警惕地扫视周围。
东侧,孙权(孙阳)一身银鳞细甲,外罩碧蓝锦袍,少年英主之气勃发。他刻意挺直了背脊,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成熟威严。周瑜(原生)则是一袭素雅白袍,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姿容闲雅,仿佛不是来参与瓜分天下的谈判,而是在水榭听风。大乔(李雯)和小乔(韩雪)并未直接列席,但厅内角落里摆放着几卷展开的、墨迹犹新的精密海图和船舶结构图,无声地昭示着她们的存在与江东的倚仗。
蔡琰(苏清)坐在一个相对居中的位置,并未刻意偏向任何一方。她素衣乌发,气质清冷如兰台旧卷,面前摊开的并非舆图,而是一份用特殊格式书写的议程纲要。她的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审视与忧虑,尤其在那张代表天子刘协的空位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貂蝉(柳烟)作为“群星会”内部的情报协调,静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影子里,姿态恭谨,低眉垂目,但那双掩在长睫下的眸子,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席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气息流动,在心中默默构建着另一份动态的“情绪地图”。
沉闷的空气被袁绍一声清咳打破。他脸上堆起世家领袖惯有的雍容笑意,声音洪亮:“孟德、仲谋,简雍先生,公瑾,诸位贤达!洛阳妖氛已靖,四海渴盼安定。今日会于颍川,乃为天下苍生计,议定乾坤新序。董贼伏诛,神器重光。天子蒙尘日久,亟需奉迎回銮,安顿神器于安稳之地。绍忝为盟主,兼四世三公之望,斗胆建言,当择一北地要冲,龙兴之所,奉迎圣驾,重立朝纲,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曹操脸上停留,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邺城,乃冀州首府,王气所钟,控扼河北,物阜民丰,正是上上之选!此其一也。”
钱广进的意识深处,商人逐利的算盘拨得飞快:天子这尊金佛,必须请进我河北的庙!名分大义有了,冀州就是新的洛阳!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看谁还敢在老子地盘上龇牙?
“其二,”袁绍继续,手指点在长案上巨大的舆图,“董逆虽灭,其祸遗毒深远。其所聚敛之甲兵财帛,尤其是那些……巧夺天工之物(他刻意含糊了‘雷火’图纸和核心工匠),皆为不祥凶器,流散民间或为他人所据,恐再生祸端!”他语气转为严肃,目光灼灼地盯住曹操,“绍提议,所有董逆遗留之匠户、图册、秘录,及新铸之精良军械,皆由天子诏令,暂由总揽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府统一接收、封存、甄别!待其戾气尽消,再行处置。”
沮授适时上前一步,展开一份早已拟好的卷宗:“此乃初步清点名录及接收章程,请司空过目。” 卷宗递向曹操。这几乎是赤裸裸地要从曹操碗里抢走最肥的那块肉。
曹操(林风)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大厅里骤然安静,连窗外的风声都清晰可闻。所有目光,或紧张、或玩味、或冷峻,都聚焦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曹操缓缓抬起眼睑,那双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既无被冒犯的怒意,也无被人觊觎珍宝的紧张。他没有去看沮授递过来的卷宗,目光越过袁绍,仿佛穿透了雕花的窗棂,落在一个虚无的点上,像是在读取某种无形的数据流。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颗粒感,清晰无比地送入每个人耳中:
“本初公心系天子安危,忠忱可嘉。邺城确乃雄城。”他先予以肯定,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然,奉迎天子,非一地之私事,乃天下之公器。定都选址,当以‘最优解’为要。”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终于落回舆图之上,指尖精准地点向一个位置:“洛阳。” 这个词汇像一块冰砸进滚油。
“洛阳虽经战火,然其地理为天下之中,水系通达,陆路辐辏,乃控制关东、威慑西凉、南望荆襄之战略枢纽,权重为诸城之冠。此其一。” 他的指尖在图上快速划过几条虚拟的运输线,“袁公提议,将董卓所遗工造资源全部收缴邺城。此策,存在重大‘效率缺陷’与‘风险冗余’。”
“洛阳官署、工坊、匠户体系,根植当地数十年,乃成熟之‘运行环境’。” 他口中吐出“运行环境”、“效率缺陷”、“风险冗余”这些古怪词汇,厅中众人除了蔡琰、诸葛亮眼中若有所思,其余皆感陌生又莫名心惊。“强行剥离、长途转运至邺城,匠户流失损耗率预估将超过三成。图纸资料在转运途中遭遇损毁、劫掠、复刻外泄之风险概率叠加,高于六成。此等损耗,非但导致资源利用率暴跌,更可能引发不可控之技术扩散‘灾变’。此其二。” 他的分析冰冷无情,只讲损失和风险,不提一丝道义。
“其三,”曹操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袁绍,“太尉府总管天下兵马,已属繁剧。再兼领此等需极端保密、专注投入之核心工造研发,”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笑意的冰冷弧度,“系统负载过重,资源分配冲突概率高达九成。恐非但无力‘甄别’,反易滋生内部倾轧、泄密,最终导致核心数据‘污染’或‘崩溃’。” 他直接否定了袁绍掌控这些遗产的能力。
“故此,”曹操收回手,身体重新坐直,语气斩钉截铁,“最优解为:天子行在,可选邺城,以安河北民心。然,董卓所遗核心工造体系——包括所有匠户、图纸、秘录及已成型之特殊装备、物料——必须就地封存于洛阳原址,由天子特旨,划为直属之‘少府机密工坊’,设独立衙署,严密封锁!其日常运转、保卫、研究,由我——司隶校尉曹操,全权负责!所需钱粮,由河北、兖豫、荆襄、江东共同承担,按份额输入洛阳。研究成果,按《星火宪章》共享规则,定向输出至各方指定接收点。此为唯一可行、损耗最低、风险可控之方案。”
林风的意识深处,复杂的算法模型在高速迭代:模型推演:方案A(袁):资源集邺城,评估损耗率35%,泄密风险62.8%,内部冲突概率89.3%,项目成功率65%。结论:方案b为最优路径。 他给出的,是冰冷逻辑运算后的最高效答案,没有一丝妥协的余地。
袁绍(钱广进)脸上的雍容笑容瞬间僵住,一股气血直冲头顶。什么“效率缺陷”、“风险冗余”、“系统负载”?简直是赤裸裸的蔑视!把他堂堂四世三公、即将总揽朝纲的太尉府,比作一个会“崩溃”的破烂作坊?更可恨的是,曹操这方案看似公允,实则将最核心的命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天子在邺城,不过是块招牌,真正的力量源泉却在洛阳他曹操的掌控之下!这岂非让他堂堂盟主成了空架子?
“曹孟德!”袁绍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他须发皆张,再难维持风度,“你此言何意?!是说吾河北无人,担不起这区区工造之务?还是以为挟持了那些奇技淫巧之物,便可凌驾于……嗯?”
“袁公息怒!” 一声清朗温润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暗含不容置疑的坚定。是周瑜(原生)。他微笑着,羽扇轻摇,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巧妙地化解了即将爆发的正面冲突。“曹司空所虑,亦是出于公心,担忧神器流散,再生事端。奉迎天子于邺城,乃正本清源之举,天下仰望,袁公之功莫大焉。” 他先是给足了袁绍面子,然后话锋一转,指向舆图南端。
“然,瑜窃以为,当此百废待兴,分疆守土以安黎庶,亦是当务之急。吴侯(孙权)奉孙讨逆遗命守御江东,恩信未孚,海波未靖。江东所求不多,唯愿天子明诏,正式敕封吴侯为扬州牧,总督扬州诸军事。另,交州士燮,久怀忠义,然地处偏远,蛮夷混杂,恐生反复。吴侯愿请旨,兼领交州,为天子镇抚南疆,开海贸,通有无,以充国用!” 孙阳(孙权)立刻挺直腰板,目光炯炯,配合着周瑜的话,展现出少年英主的担当。
周瑜的手在舆图上精准地划过长江与广袤的南中国海:“此二地,非吴侯有私心贪图,实乃鞭长莫及之地!朝廷若委派他人,政令不通,转运艰难,恐难生实效。不若使能者就近牧守,利国利民。” 他最后一句说得诚恳至极,仿佛全然为公。
简雍(代表刘备)立刻心领神会,抓住机会起身拱手,脸上带着刘备(陈默)标志性的诚恳:“玄德公闻袁公、曹公奉迎天子,振衰起弊,不胜欣慰!玄德公本汉室宗亲,唯思报国安民。今忝居荆州,承刘景升兄托付,然荆州新附,江夏黄祖未平,南郡宗贼时叛,更有益州刘季玉,虽为宗亲,然阋墙之祸,亦不可不防!玄德公泣血陈情,恳请天子明诏,授其都督荆、益诸军事之责!非为权柄,实为剪除奸宄,抚定地方,以全荆益之安宁,解朝廷南顾之忧!待地方靖平,必当上表自陈,恭听朝廷裁处!” 他把刘备塑造成一个临危受命、忍辱负重的宗室忠臣形象,所求荆州、益州的名义管辖权,也是为平乱安民,绝非私欲。
周瑜和简雍的发言,如同两把精准的楔子,瞬间将袁曹之间紧绷的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袁绍(钱广进)怒视曹操的目光被拉扯开,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复杂的局面——不仅是曹操要吞掉洛阳工坊这块肥肉,孙权和刘备也张开了大口,要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哪里是来会盟,分明是趁火打劫!
他下意识地看向首席谋士沮授。沮授面色凝重,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袁绍此刻不宜同时与三方面硬顶。田丰眉头紧锁,目光在舆图和曹操脸上来回扫视,显然在急速权衡。
短暂的静默。空气再次凝固,但已不再是两强对峙,而是四方角力的微妙平衡。每个人都在心中快速盘算着各自的筹码和底线。
曹操(林风)打破了沉默,他依旧不看袁绍,目光直接投向代表刘备的简雍和诸葛亮,以及东吴的孙权、周瑜,仿佛刚才与袁绍的争执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值一提。
“孙仲谋总督扬、交二州,开海利国,可行。” 曹操的认可干净利落,“刘玄德暂督荆、益,靖平地方,亦属权宜。然,” 他话锋一转,手指再次落回地图,“董逆虽灭,其党羽郭汜、李傕等仍盘踞关西,勾结羌胡,时时觊觎司隶。西凉不稳,则洛阳难安,天子难安!司隶校尉,职在拱卫京畿。操请以兖、豫二州为根基,徐州为门户,总督兖、豫、徐、司隶诸军事,整军经武,为朝廷扫平西陲之患!”
他再次强调自己的地盘:兖州、豫州是核心基本盘,不容任何人染指。徐州是屏障,司隶(洛阳所在)是责任区也是禁脔。至于袁绍刚刚提议要染指的兖州部分,早被他无视了。
袁绍气得脸色铁青,正要拍案再起,孙权(孙阳)年轻气盛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带着体育生的直率和一丝刻意为之的锋芒:“曹司空此言差矣!扫平西凉,匡扶社稷,岂是司隶校尉一家之责?当是天下诸侯共赴之事!若按司空所言,司隶、兖、豫、徐尽归司空,那袁公坐拥河北青冀并幽,刘皇叔督荆益,我据扬交,司空之地,可比我等加起来还要雄阔!这‘共赴国难’四字,岂非成了空谈?天下人又将如何看这‘星火之盟’?” 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点破了曹操方案中隐含的巨大利益不均衡。
曹操的目光第一次锐利如实质般刺向孙权,那眼神没有任何怒意,却像冰冷的探针,足以穿透人的皮囊。孙阳(孙权)被这目光刺得心头一凛,强撑的气势为之一窒。周瑜适时地轻轻咳嗽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姿态依旧优雅。
厅堂角落,蔡琰(苏清)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拿起笔,在面前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用特殊符号和简体字混杂书写的基础条款草案上,快速地勾勒了几笔,然后递给身后侍立的貂蝉(柳烟)。貂蝉会意,悄无声息地挪到厅堂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屏风旁,对着侍立在那里的侍女低声说了几句。侍女迅速退下。
就在僵持不下,空气中火药味重新弥漫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侧门传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六名身着素净青衣的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并非珍馐佳肴,而是一卷卷装帧精美、散发着新鲜墨香的书册!那书册纸张洁白挺括,绝非此时常见的粗糙麻纸或昂贵缣帛,印刷的字体方正清晰,墨色均匀,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规整与效率感。
侍女们将书册一一放在四位主要代表(袁绍、曹操、简雍、孙权)以及蔡琰、周瑜、诸葛亮、沮授等人面前的桌案上。袁绍疑惑地拿起面前那本,只见深蓝色硬质封面上印着几个古朴而清晰的隶书大字:《星火同盟宪章·初议草案》。落款处是一个小小的、如同星辰环绕火焰的徽记——群星会的标志。
“诸位!” 蔡琰(苏清)清越的声音响起,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她站起身,素衣纤影立于高大的梁柱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知识赋予的沉静力量,清晰地传遍大厅。
“天下糜烂,神器蒙尘,非一人一地之责,亦非一人一地可挽。洛阳之殇,殷鉴未远。群星汇聚,乃为拨乱反正,非为再造割据!”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泉水,浇在众人心头。
“此《宪章草案》,乃综合诸君前议及‘群星会’共商之基,所拟之框架。其要旨有三。”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有争执的袁、曹、孙脸上停顿片刻。
“其一,血缘与共识:奉天子于邺城,尊其名位,行祭祀,安天下。然,朝政军国大计,涉及社稷革新、外御胡虏、技术共享、民生协调等核心事宜,由‘星火盟约会议’共议共决!成员即我等四方代表及特邀之‘群星会’核心成员(如琰等)。天子诏令,凡涉及此等核心事者,需得盟约会议副署,方为有效!” 这是明确地将最高决策权从天子(实质是从袁绍)手中剥离,置于一个由穿越者势力主导的联盟会议之下。
“其二,分域与共责:袁公总督冀、青、并三州,奉天子,镇北疆。曹公总督兖、豫、徐、司隶四州,平西凉,卫京畿。刘公总督荆州、益州,安西南,抚蛮夷。吴侯总督扬州、交州,拓海疆,兴贸易。各方于所辖之域,拥开府、置官属、掌赋税、统兵权之全权!然,”蔡琰语气加重,“凡涉跨州联合作战、核心军工技术扩散、重大基础建设(如贯通南北之运河、驰道)、胡虏大规模入侵等关乎联盟整体存续之大事,各方有义务无条件出兵、出粮、出技术,服从盟约会议协调!” 这条既承认了各方在其势力范围内的绝对自治,又用“共责”的锁链将所有人捆绑在一起。
“其三,火种与未来!” 蔡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越,“前人所遗智慧结晶(工坊、图纸、匠户),乃重振华夏、威慑四夷之‘火种’,非一家一姓之私产!洛阳‘少府机密工坊’独立运转,曹公负守土研发之责。然,其所有重大研究成果、基础工艺标准、核心数据,需定期向盟约会议提交备份!盟约会议拥有最终评估权及定向扩散授权权!各方根据所承担之研发经费比例及战略需求,依《宪章》细则获取相应技术输出等级!” 她直接采纳了曹操的核心诉求(洛阳工坊独立),但加上了严密的“备份”、“评估”、“授权”三把锁,将其置于联盟共同监管之下。同时,技术输出与经费和战略需求挂钩,引入了利益驱动机制。
“此乃框架!”蔡琰最后说道,目光沉静,“具体细则,如赋税分摊、技术评定等级、违约惩戒等,由盟约会议后续完善。今日,愿签此框架者,请署名!此约以三年为期,期满共议修订。若各为其利,寸土不让……”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带着沉重的压力,“则今日之会,不过重蹈关东讨董覆辙,徒耗国力,坐等强胡南下牧马!孰轻孰重,诸位,三思!” 她将那份印刷精美、代表着新秩序希望的《宪章草案》郑重地放在案上。
这份从天而降、印刷精美的宪章草案,像一枚精准的楔子,嵌入了僵持的裂缝。它凝聚了蔡琰(苏清)对历史的洞察与对未来的忧虑,也融合了群星会内部的初步共识。它看似公平地划分了势力范围,满足了各方最基本的地盘需求(袁绍得奉天子的名与河北,曹操得洛阳工坊与中原核心,刘备得荆益立足点,孙权得扬交和海权),但更关键的是,它用“盟约会议”、“技术共享”、“共御外侮”这些超越时代的框架,在承认割据现实的同时,强行搭建了一个更高层面的协作平台,并为后续的深度整合埋下了伏笔。那“备份”、“评估”、“授权”的三重枷锁,更是悬在曹操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防止他独吞最危险的果实。
曹操(林风)几乎是第一时间拿起草案,眼神如高速扫描仪般掠过核心条款。模型修正:承认现状自治权(+)。获得洛阳工坊主导权(核心目标达成,+)。技术输出受控(-),但可控范围内(评估权重:技术扩散风险降低至可接受阈值)。引入联盟框架(新变量,需后续评估其效率)。三年窗口期(足够完成基础整合和初步技术壁垒构建)。结论:方案综合得分>原定底线。接受。 他心中瞬间完成了利弊权衡,没有任何犹豫,拿起早已备好的笔,蘸满浓墨,在草案末页代表“兖豫徐司隶曹”的位置上,签下了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曹操”二字。
袁绍(钱广进)的脸色变幻不定。奉天子在邺城(名分有了),河北依旧是他的基本盘(青州问题暂时搁置,但曹操明确承认了他对青州的诉求),这保住了底线。但那份“盟约会议”的条款,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这意味着他不能像董卓那样独断专行,做什么都要和这些人商量!尤其看到曹操签得那么快,仿佛早有预料,更让他疑窦丛生。沮授俯身在他耳边极快地低语:“明公,此约虽有限制,然亦将曹操、刘备、孙权尽数纳入其中,相互制衡!且奉天子之名仍在明公手中,大义在我。洛阳工坊,有备份评估之制,曹孟德亦难独专。当务之急,是定鼎河北,徐图后计!” 田丰也微微点头。袁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被分权的不甘,提笔在“冀青并袁”的位置上,签下了名字,笔画略显滞重。
孙权(孙阳)看着曹操和袁绍都签了,又看向周瑜。周瑜轻轻颔首,眼中是鼓励和肯定。扬交二州正是江东所求,海阔天空就在眼前!至于那盟约会议?正好借力打力,为江东争取更多发展时间和空间!孙权精神一振,带着少年人的意气,提笔在“扬交孙”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飞扬。
简雍看向诸葛亮。诸葛亮羽扇轻摇,眼神平静如渊。荆益,正是隆中对所划定的根基之地!有了这名分,玄德公行事将少去无数掣肘。至于盟约框架?正好借“靖平地方”之名,名正言顺地整合荆益内部势力。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简雍再无犹豫,提笔在“荆益刘”处签下,代表刘备。
蔡琰(苏清)看着四份签好的名字,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稍稍落地。她提笔,在见证人位置,签下“颍川蔡琰”。貂蝉也上前,代表群星会情报中枢,签了一个代表特殊身份的符号。
厅堂内紧绷的气氛,随着一个个名字的落下,似乎缓和了些许。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将空气中原本弥漫的硝烟尘埃映照得清晰可见。
一场决定未来天下格局的框架协议,就在这弥漫着新鲜油墨气息的书卷间,在各方复杂难明的算计中,初步达成。新的鼎立之势,雏形初具。星火之约,此刻点燃。
夜色如墨,重新笼罩了颖川山谷。
白日里签署《星火宪章》带来的短暂平和气氛早已消散。四方诸侯的代表团各自回归划定的馆驿区域,壁垒森严,灯火通明,映照着往来巡逻士兵盔甲上的寒光。
曹操(林风)所居的别院深处,一间守卫极其森严的密室。灯火被压得很低,只照亮了桌案一隅。桌案上,摊开放着两份东西:一份是白日签署的那份印刷精美的《星火宪章》副本。另一份,则是一张用蝇头小楷写满密密麻麻条款的素绢,其中许多条款被朱笔勾画、批注,显得更加繁琐严谨——这是程昱在宪章草案基础上,结合曹操的意志,草拟的关于“洛阳少府机密工坊”运作的实施细则。
夏侯惇抱着双臂,像一尊铁塔般立在一旁,独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程昱枯瘦的手指正点在细则上一条关键处:“……工坊设三院:匠造院(冶铁、兵甲、机括、火器试验),掌实作;格物院(图纸归档、数据推演、理论研究),掌秘录;监审院(由四方各遣心腹一人,加群星会公推监督一人组成),掌查验、密报及‘备份秘匣’之钥保管。凡格物院所出之核心图录、数据、配方,需即时抄录三份,以特制金属秘匣封存,匣体浇铸铜汁封死,三方钥匙(监审院四方代表各掌其一,开启需四方钥匙同时在场)……此三秘匣,工坊自存其一,另两处,分置邺城天子内库及颍川‘兰台别苑’蔡中郎处……”
“监审院?备份秘匣?三处存放?还要四方钥匙?” 夏侯惇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不满,“元让!这岂不是给吾等套上了三重枷锁?那些东西放出去,万一……”
曹操(林风)的目光却并未在细节上停留太久。他手中把玩着一个比拳头略小的黑色金属圆球。圆球表面并非光滑,而是有着细微的、如同鱼鳞般层层叠叠的拼接纹路,入手冰冷沉重,显然材质非凡。球体上没有任何铭文或标识,唯有一处,内陷着一个极其微小、仅容针尖探入的孔洞。
这枚黑球,是今日签署仪式结束后,蔡琰(苏清)单独秘密遣人送来的“贺礼”。随球附有一张极其简短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此乃‘火种’之核,董卓(赵铁柱)临终所托。开锁之钥,非金非玉,当在其唯一‘备份’之处。慎之。”
林风的意识中,代码在高速流转:物品分析:材质未知合金,密度极高,结构精密。功能推测:核心数据存储装置?生物识别锁?唯一备份点指向……董卓原身最隐秘之所?西凉?郿坞?洛阳工坊暗室?逻辑冲突……风险系数极高…… 他指尖感受着金属球那冰冷的触感,以及鳞片纹路下似乎存在的、极其细微的能量脉动。这不是他熟悉的0和1的世界,这是另一个维度力量的凝结。
就在这时,密室厚重的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暗号。程昱示意,一名亲卫无声地打开一条缝隙。一名浑身裹在夜行衣中的校事府密探闪身而入,气息急促,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悸:“禀司空!洛阳急报!刚接管的‘匠作监丙字七号库’,昨夜子时……炸了!”
“什么?!” 夏侯惇猛地踏前一步,地面微微一震。程昱枯黄的脸在灯光下骤然绷紧。
密探语速极快,字字惊心:“非天火,亦非走水!据幸存匠目称,乃是库吏欲偷取库中封存的‘黑石粉’与‘霜晶’,私运出库牟利,搬运中容器倾覆,粉尘遇烛火爆燃,继而引发连环殉爆!库房全毁,三丈厚土墙崩塌!当场死十七人,重伤残废者数十!周围三里民房倾颓无数,死伤……尚在清理!”
“黑石粉?霜晶?”程昱失声惊呼,眼中瞬间布满了惊骇,“是……是那东西的原料?!” 他猛地看向曹操手中那枚冰冷的黑色金属球。
密探继续道:“更为蹊跷者,爆炸后清理废墟,发现库房地下深处,竟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秘密地道!地道通向……通向城外洛水方向!入口已被爆炸彻底震塌掩埋,地道内……似有拖拽重物及多人足迹痕迹!”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冻结。夏侯惇独眼怒睁,程昱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屏住了。匠库爆炸,原料失窃(或部分失窃?),隐秘地道……这绝非意外!是有人趁着接收的混乱,里应外合,在眼皮底下窃走了那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火种”之核!亦或是……董卓残党?甚至……联盟内部?
曹操(林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密探报告的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然而,他那双幽深的瞳孔,在昏暗的灯火下却收缩到了极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手中那枚冰凉的黑球,也倒映着白日里签署宪章时各方代表或慷慨、或隐忍、或算计的种种面孔。
他五指倏然收拢,将那冰冷的金属球紧紧攥在掌心!坚硬的鳞片纹路深深硌入皮肉。
“备份秘匣……” 他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中凿出,“即刻封存洛阳工坊所有关联库房!所有接触过‘黑石’、‘霜晶’及图纸之人,全部隔离!严审!地道……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源头和去向!”
他的目光扫过程昱草拟的那份细则,最终落在那关于“监审院”和“三重秘匣”的条款上。白日里那份刚刚落墨、墨迹未干的《星火宪章》,此刻在他眼底,仿佛被那洛阳城夜半的惊天爆炸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联盟?共享?监督?
那埋藏在深深地道下的黑暗痕迹,那在夜空中撕碎血肉与砖石的暴烈火光,才是乱世最冷酷的注脚。
星火之约初定,裂痕之下,血色的暗流已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