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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碧波尽头,未知之土

赤乌初升,万顷波涛被染成破碎的金红。庞大的江东船队如巨兽群浮于海天之间,旗舰“破浪”号高昂的撞角劈开靛蓝的海水。孙权(孙阳)扶着船舷,海风带着咸腥与初夏特有的湿热扑面而来,吹动他束起的发梢。他远眺前方海平线上那片越来越清晰、被苍翠植被覆盖的巨大轮廓,胸膛里那颗属于运动员的心脏,正久违地因挑战与探索的兴奋而剧烈搏动。

“那就是夷洲!比海图上标注的更大!”小乔(韩雪)清亮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她挤到孙权身边,手里紧紧攥着自己反复修改标注的海图,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照亮她明媚的侧脸,那双属于理科天才少女的眼睛里,闪烁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纯然喜悦。

大乔(李雯)站在稍后一步,目光同样投向那片未知的土地,神情却冷静得多。记者的职业本能让她习惯性地观察、分析、记录:绵延的绿色山脉、隐约可见的曲折海岸线、以及岸边点缀的、众多难以计数的微小黑点——那是沿岸聚落的迹象。

“传令!”孙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沉稳有力,“各舰保持阵列,放慢航速,落半帆!哨船前出,谨慎探查水深及滩涂情况。弩炮、火油就位,戒备!”一连串指令清晰下达,经历过多次海上历练的少年统帅气质已然不同,“卫温、诸葛直,登陆点选定后,先锋营由你二人指挥,先立栅垒,再探虚实。切记,非不得已,不得动武!”

“遵命!”卫温、诸葛直抱拳领命,“破浪”号上的令旗官迅速挥舞信号旗。庞大的船队如臂使指,训练有素的精锐水军士兵在甲板上紧张有序地做着最后的准备,铠甲铿锵,弓弩上弦,一股肃杀之气取代了初见的兴奋,弥漫在海风之中。

二、风中示警的兽骨

巨大的艨艟斗舰终于寻到一处开阔平缓的沙滩。沉重的铁锚拖拽着粗壮的锚链轰然入水,激起巨大的浪花。数十艘中型登陆舟如同离弦之箭,满载着披甲执锐的江东锐卒,在桨手整齐的号子声中奋力冲向岸边。

岸上早已聚集了人群。与江东士兵想象中披坚执锐的敌人不同,他们大多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腰间围着简单的草裙或兽皮,手持削尖的木棍、打磨过的石块和简陋的骨矛。他们脸上涂着赭红与白色的奇异纹路,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面对庞然大物时难以掩饰的恐惧。一些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

卫温率先踏上松软的沙滩,感受着脚下土地的坚实。他高举左手,示意士兵们稳住阵脚,不得妄动。同时,他努力挤出笑容,指向身后士兵们抬下来的几筐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是江东特产的陶器、染色的布匹、小巧的铜镜以及少量盐块。

“朋友!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和平!”他用生硬的官话喊着,辅以夸张的手势。

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似乎是头领模样的壮硕男子走了出来,他头上插着色彩斑斓的鸟羽,脖颈上挂着一串巨大的兽牙项链。他狐疑地打量着卫温和货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手碰了碰一个光滑的陶罐,又捻了捻布匹的质地,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回头对着族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人群的戒备似乎放松了一些。他拿起一面铜镜,看着镜中自己涂满油彩的脸,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咧开嘴笑了,招呼其他人也来看。

“成了!”诸葛直在卫温身边低语,稍稍松了口气。士兵们也略略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然而,就在这看似顺利的交易气氛刚刚升温之时,异变陡生!

“呜——呜——呜——!”

一阵低沉、急促、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号角声,猛地从海岸线另一侧的密林深处响起,如同某种庞大野兽的怒吼,瞬间撕破了海滩上脆弱的平静!

岸上的人群脸色剧变!那头领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他猛地推开手中的铜镜,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族人中响起!原本还带着好奇围观的土着们,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狂暴!

“唳——!”一声刺耳的尖啸穿透空气!一支尾部绑着灰白色兽骨、发出凄厉哨响的骨箭,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声,闪电般射向江东军阵!目标直指诸葛直!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反应极快,猛地将诸葛直扑倒在地!

“咄!”骨箭狠狠钉入士兵背部的札甲缝隙!力道之大,箭杆兀自嗡嗡作响!更诡异的是,箭尾绑着的那块不知名兽骨,在撞击后竟散逸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敌袭!结阵!举盾!”卫温的怒吼响彻海滩!盾牌手瞬间合拢,巨大的方盾在沙滩上砸出深坑,铿锵连响中组成一面铜墙铁壁!

“嗖!嗖!嗖!” 回应卫温怒吼的,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箭雨!不再是试探,而是倾泻着赤裸裸的杀意!无数尾部绑着兽骨、发出恐怖哨音的骨箭,如同掠食的蜂群,铺天盖地般袭来!夹杂着尖锐的碎石、沉重的投矛!箭矢撞击在盾牌和铠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那股腥甜的味道瞬间浓郁起来,弥漫在海滩上!

“啊!”惨叫声响起。一名士兵的腿甲被投矛洞穿,踉跄倒地!另一名士兵手臂被骨箭擦过,仅仅破皮,却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的麻痹感!

“是毒!箭上有毒!”惊恐的呼喊在军阵中炸开!

未等江东军做出更多反应,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如同海啸般从密林中爆发!无数涂满油彩、状若疯狂的战士挥舞着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立足未稳的江东军阵发起了毫无畏惧的冲锋!他们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完全无视双方装备和纪律上的巨大鸿沟!

三、铁与火下的滩头血祭

“稳住!弩手就位!前排枪矛手,架枪!”卫温的吼声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强行压过震天的喊杀与骨哨的凄鸣。他站在盾阵之后,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判断出敌势最猛之处——正是那兽骨号角响起的方向!

“目标!密林边缘!弩炮!齐射——放!”卫温的令旗狠狠挥下!

“嘣!嘣!嘣!”早已蓄势待发的重型弩炮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弓弦巨震!数支粗如儿臂、精铁锻造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投枪,狠狠贯入狂奔的土着前锋!

恐怖的景象瞬间上演!一支巨弩直接将冲在最前的三个战士串成了血肉模糊的冰糖葫芦!巨大的动能带着他们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一片!另一支弩箭擦过一名强壮的勇士,竟将他整条手臂连带半边肩膀瞬间撕裂、粉碎!断臂飞上半空,内脏与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沙滩被染成刺目的暗红!

这远超认知范围的恐怖杀伤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冲锋的土着人潮上!狂热的气势为之一窒!冲在最前的人群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骇然!

“掷!”卫温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

“呼啦!”数百个黑乎乎的陶罐被投掷兵奋力扔出,越过前方盾阵和枪林,划着弧线砸向冲锋的人潮!

“噼啪!噼啪!”

陶罐碎裂!里面粘稠的黑褐色液体(简易的猛火油混合物)四溅开来!紧随其后,密集的火箭如同骤雨般攒射而至!

“轰——!轰——!”

烈焰瞬间升腾!粘稠的油混合着火焰,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人体、地面、丛林边缘猛烈燃烧起来!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冲天而起!无数浑身浴火的人形火炬在沙滩上疯狂翻滚、挣扎、奔跑,最终变成一具具焦黑的枯骨。刺鼻的焦臭味混合着血腥和那股兽骨箭的腥甜,形成一种足以令人窒息呕吐的可怕气味,笼罩了整个登陆场!

火海与巨弩构筑的死亡地带,成为了无法逾越的天堑!后续的土着战士望着前方地狱般的景象,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眼中充满了原始的、对未知力量的巨大恐惧。那恐怖的兽骨号角声,似乎也在这炼狱图景中短暂地弱了下去。

“弓箭手!仰射!压制林缘!”诸葛直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推开护住自己的亲兵尸体(替他挡箭的士兵已然毒发身亡,脸色乌青),眼中布满血丝。

“弩手!轮番平射!目标:持号角方位!”卫温补充命令,声音冰冷。他必须找出那个吹响号角、瞬间改变局势的关键人物!

箭雨如同飞蝗,更加精准地覆盖向骨号声源方向。林缘的树木枝叶被打得簌簌作响,不断有中箭的土着惨叫着倒下。

“枪林!缓步推进!盾阵掩护!把这些蛮子,给老子推回林子!”卫温拔出佩刀,刀尖直指混乱的土着人群。被激怒的江东军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意,他们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盾阵如山,长矛如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挤压。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更加激烈的短兵相接和刺耳的金属撞击、骨骼碎裂声!

沙滩,彻底沦为血肉磨盘。碧海、金沙、残尸、烈焰、浓烟、血污……共同构成了一幅惨烈而诡异的蛮荒图景。

四、阴影下的营寨与无声的侵蚀

夕阳最终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都染成一片沉郁的紫红,像干涸的血迹。白日里喧嚣杀戮的海滩重归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沙滩,带走一层层血沫,却带不走那深入沙砾的暗红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

距离海岸两里外,一处地势稍高、背靠矮丘的开阔地上,一座由粗大原木和竹排临时搭建的营寨拔地而起。营寨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持强弩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丛林轮廓,火把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士兵们紧张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木墙上如同跳动的鬼魅。

营寨中心最大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孙权(孙阳)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白日海滩登陆战的详细军报就摊开在他面前,每一个伤亡数字都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眼睛。卫温和诸葛直肃立在下首,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污和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凝重。

“二十八人阵亡,其中三人死于毒箭剧毒,发作极快,军医束手无策。五十七人重伤,大多为骨矛、石斧所创,伤势复杂,或伤及筋骨,或创口溃烂。”卫温的声音低沉沙哑,报出触目惊心的数字,“轻伤者不计其数。而敌军……仅滩头遗尸就有三百具以上,林边撤退时被弓弩射杀者恐更多,但具体数目难以清点。”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股腥甜毒气弥漫战场,虽无大面积中毒迹象,但吸入者多有头晕、恶心、短暂乏力之感,需时间恢复。毒源,应来自他们箭矢上绑缚的那种特殊兽骨。末将已令人收集残骸,送回后方请大乔夫人与医官研究。”

“代价太大了。”孙权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木屑纷飞。运动员的灵魂厌恶着无谓的牺牲,理想中的探索与沟通变成了赤裸裸的血腥征服,这让他胸腔里充满了挫败感和愤怒的火焰。“那些号角声……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们瞬间变得如此疯狂?”

“末将无能。”诸葛直抱拳,脸色同样难看,“初时接触尚算顺利,交易已有眉目。那骨号声一起,当地人便如同中了邪魔,悍不畏死地扑上来。号声来源极深,在林间移动迅速,难以锁定。其作用……似乎能瞬间点燃他们的战意,甚至……无视恐惧和伤亡。”他回忆起那些土着战士在火焰和弩箭下依然疯狂冲锋的眼神,心底也泛起一丝寒意。

帐内一时陷入沉重的寂静。只有帐外海风的呜咽和远处丛林中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夜枭或野兽的凄厉叫声,更添几分阴森与不祥。

突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声音来自帐内角落侍立的一名亲兵。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发抖,紧紧捂着嘴试图压制咳嗽的冲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怎么回事?”孙权沉声问道。

“报……报告主公,”亲兵强撑着站直,声音虚弱,“属下……白日里在滩头警戒,只觉…吸入些腥气,并未受伤。入夜后忽觉……忽觉寒冷异常,头重脚轻……”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忙用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灯光下赫然可见点点猩红!

“血?!”卫温瞳孔一缩。

仿佛是一个信号,帐外不远处另一个营区,陡然传来一声惊恐到变形的嘶喊:“来人!快来人啊!王老三……王老三他吐血了!浑身滚烫!”

紧接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涟漪,整个营寨的不同角落都开始响起惊惶的喊叫和痛苦的呻吟!

“李伍长倒下了!浑身打摆子一样抖!”

“水!给我水!喉咙像火烧!”

“冷……好冷……火……火在哪里……”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营寨中蔓延开来!刚刚经历过血战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此刻又被这无声无息袭来的恶疾攫住,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

孙权、卫温、诸葛直猛地冲出营帐。只见营寨内火把晃动,人影幢幢,混乱一片。许多士兵萎顿在地,蜷缩着瑟瑟发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口中发出痛苦的呓语。有人剧烈咳嗽,咳出的痰液带着血丝。军医和未染病的士兵手忙脚乱地将病患抬往临时划出的隔离区,但病倒的人似乎比能救治的人更多!

一股比海风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孙权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比白日的血战更令人绝望的景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片看似美丽富饶的陌生土地上,比涂着油彩的战士和淬毒的骨箭更致命、更凶险的敌人,已然无声无息地降临了!它无形无质,却能在温暖的夏夜带来刺骨的寒冷,在强壮的身体里点燃焚身的高热,让铁打的汉子咳出血沫,虚弱得像初生的羔羊!这看不见的敌人,正贪婪地吞噬着江东子弟的生命力和远征的根基!

“封锁病患区域!所有出现症状者立刻隔离!未病者远离!传令军医官,全力施救!取营地储备的烈酒、石灰消毒!加岗哨,严防敌袭!”孙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连串命令急促发出,试图稳住局面。但他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和凝重。他抬首望向东南方向——建业所在的方位,那里有他寄予最后希望的船只,载着他急需的援助和对策。海面上,只有茫茫黑暗。

五、建业明堂,权衡之难

“破浪”号派回的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劈开风浪,日夜兼程赶回建业。当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引入吴侯府邸那间高度保密、四面无窗、只靠夜明珠柔和光辉照明的核心议事堂时,孙权(孙阳)白日里亲笔所书的紧急军报,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堂内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

江东最核心的头脑齐聚于此:长史张昭抚着长须,眉头紧锁如深壑,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字句;都督周瑜(原生)俊美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手指无意识地在铺开的夷洲简略海图上划过登陆点,仿佛在复盘那场惨烈的滩头血战;鲁肃则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宽大的袍袖带起细微的风声。

大乔(李雯)和小乔(韩雪)分坐两侧。大乔面前摊开的是信使带回的、由卫温部收集到的“兽骨”残片、箭簇样本以及军官对战场气味和中毒士兵症状的详细描述。她秀眉紧蹙,指尖在一份最近才整理好的、关于江南及岭南瘴疠疫病的卷宗上快速移动比对,不时用炭笔在旁边的手札上记录着什么,神情专注而凝重。小乔则全神贯注于一张全新的夷洲地形图草稿——这是根据前几批探索船的描述综合绘制的。她在地图上登陆点附近仔细标注了“密林”、“疑似土着大型聚落区”、“兽骨号角声源方向(推测)”等字样,并用朱笔在登陆点附近重重圈了一个区域,写下“湿热谷地?”几个小字。

“骨哨毒箭,兽号控心,悍不畏死……初战伤亡竟如此之重!”张昭放下军报竹简,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忧虑,“更遑论这随之而来的无名恶疾!夷洲,大凶之地!这非开拓,实乃填命!子明(诸葛直)、承渊(卫温)皆良将,士卒亦是百战精锐,一日折损竟至于此!吴侯身系江东安危,万金之躯,岂可久涉此等险境?当速召回!”他看向周瑜和鲁肃,寻求支持,“拓土开疆,非一朝一夕,若根基动摇,得不偿失啊!”

“召回?”周瑜的声音清冷如金玉相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气,“张公此言差矣!”他修长的手指重重落在海图上,“夷洲近在咫尺!其位置扼控我江东门户,俯瞰航道咽喉!今日若弃之,他日若为北方强敌(意指曹操)或海上巨寇(指未知力量)所据,则江东腹地将永无宁日!此其一!其二,夷洲沃野千里,林木矿产、稻米渔盐之利,军报虽未详述,但小乔夫人所绘地理图已可见其丰饶!其三,此战之败,败在轻敌,败在不晓蛮情,非败在夷洲不可取!”

他目光转向大乔和小乔,语气转为恳切:“此非匹夫之勇,乃江东百年基业所系!请二位夫人务必详查军报所载,找出克毒祛疫、洞悉土着之法!我即刻调集第二批船队!精兵两千!携带更多火油、强弩!更有经验丰富的山地斥候、通晓百越之言的向导!更有……”他目光灼灼,“太医院甄宓夫人(方晴)最新配制的几种广谱解毒散与驱瘴丸药!此番前去,非为报复,乃为立足!”

鲁肃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公瑾所言,立足长远,确有其理。然张公之忧,亦非无的放矢。”他看向孙权军报中关于疫病蔓延的那段触目惊心的描述,“此无名恶疾,杀人于无形,远甚于刀兵。若无法遏止,纵有十万精兵,亦将溃于疫疠!此乃心腹大患!当务之急,是弄清此疫根源与应对之道!否则,第二批船队送去,恐亦是……羊入虎口。”他语气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正在奋笔疾书的大乔身上。

大乔(李雯)放下手中的炭笔,抬起头,那双属于调查记者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渊,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她将写满字迹的手札推向桌子中央,声音清晰而冷静:

“综合军报描述、带回的兽骨样本气味(腥甜而微腐)、中毒士兵症状(剧痛、麻痹、迅速致死)、以及无名恶疾的特征(突发寒热、剧烈咳嗽、咳血、传染性强),再比照古籍所载南方瘴疠疫气,我初步推断,江东将士正遭受至少两重打击,且可能相互关联!”

“其一,骨箭之毒。”她指向一块用油布包裹着的、带有奇怪纹路的暗黄色兽骨残片,“此物腥甜之气浓郁,经少量动物实验(已报备),吸入高浓度挥发气体或伤口沾染其粉末,确能导致剧烈疼痛、局部麻痹乃至心肺衰竭。其毒性猛烈,应是某种罕见毒物(如蛇毒、毒蟾等)长期浸润或特殊处理所得。此毒虽烈,但可控,严加防范即可。”

“其二,也是当前最致命、最需警惕的,是那场席卷营地的恶疾!”大乔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其症状——起病急骤,恶寒、高热如焚、头痛欲裂、肌肉剧痛、咳嗽带血——指向一种极其凶险的南方疫病:瘴疟!且非普通瘴疟,其来势如此凶猛,咳血如此严重,恐是瘴疟中最凶险的一种——肺血瘴!此疫由蚊虫叮咬传播,多发于湿热丛林、沼泽河谷之地!夷洲登陆点背靠密林,面朝滩涂,正是此等绝佳温床!”

她拿起小乔标注的“湿热谷地?”地图:“小乔妹妹的推测极有可能!那发出号角的聚落,或许就盘踞在某个利于蚊虫滋生的湿热低洼地带!他们长期生活于此,或有部分抵抗力,或掌握某些我们未知的驱避、缓解之法!而我们的将士初来乍到,对此等环境毫无防备,白日曝晒出汗吸引蚊虫,夜间露宿更易被叮咬!疫气入体,安能不病?”

“更可怕的是,”大乔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诡异的兽骨号角声!我怀疑,它不仅能煽动战意,其发出的特定声波频率,极可能在战斗中惊扰、或是……吸引了密林中原本蛰伏的、携带瘴疟邪毒的蚊虻群!使它们大规模聚集、扩散!这才是疫病在战后突然大规模爆发的元凶!这不仅是武器,更是一种我们尚无法理解的、操控环境生物的恐怖手段!”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操控蚊虫?利用环境散布瘟疫?这种远超冷兵器时代认知范围的攻击方式,让张昭、鲁肃这等智者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所以,”大乔总结道,手指重重敲在手札上,“第二批援军若贸然前往,且不论土着袭扰,单是这弥漫的疫气、那可能被号角操控的毒蚊,就足以在登陆点附近形成一片无形的死亡陷阱!若无万全防护和对症良药,去多少,都是送死!”

周瑜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看向大乔:“夫人可有应对之策?”

“有,但需时间,且代价巨大!”大乔语速极快,条理分明,“第一,立刻将太医院甄宓夫人主持研制、对瘴疟有显着疗效的‘青蒿素’提取物(早期粗糙版)及配套方药,连同大量驱蚊避瘴的药草(艾草、除虫菊、雄黄等)、熏蒸器具,火速装船送往夷洲前线!此为救命根本!第二,第二批援军及所有后续登陆人员,必须配发浸透驱蚊药液的致密纱网面罩、手套、绑腿!夜间必须睡在纱帐之内!营地周围不间断焚烧药草驱虫!第三,严令前线,放弃滩头开阔地!必须不惜代价,立刻向内陆寻找地势较高、干燥通风、远离丛林沼泽的地点建立永久性据点!哪怕强攻硬打也要拿下!第四,暂停大规模清剿!尝试捕捉熟悉当地环境的土着,务必弄懂那号角的秘密和规避疫气之法!第五,……”

她话未说完,议事堂紧闭的厚重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叩击声,三长两短,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这是最高级别密报的信号!

堂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周瑜眼神一凛:“进!”

一名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如同幽灵般闪入,单膝跪地,将一枚封着火漆的细小铜管高举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禀主公,都督!青州(袁绍势力范围)、幽州边缘港口,近日有异常船只频繁出入!形制古怪,非中原样式!探子回报,其水手装束诡异,操难以辨识之语言,似从……三韩以东的茫茫大海深处而来!似在大量收购……铁器、硫磺、硝石!此消息由‘天罗’(周瑜掌握的隐秘情报网代号)一级密探舍命传回,确认无误!北方,恐有未知之强敌,已悄然现身!”

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情报,如同在已经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

“什么?!”周瑜猛地站起,素来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极度震惊!收购铁器、硫磺、硝石?这组合指向性太强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未知的航海者?来自大海深处?这比夷洲的土着和疫病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未知的、巨大的威胁!这威胁来自更广阔的海洋,目标直指中原!

张昭、鲁肃也瞬间色变!夷洲的困境尚未解决,背后竟又出现了一个更加叵测、意图不明的海上强邻?江东,乃至整个星火同盟,正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面受敌的险境!

孙权(孙阳)的心也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看向大乔和小乔。大乔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正在为夷洲开出的救急药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北方异动”硬生生打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沉重的担忧。小乔则猛地将目光从夷洲地图上抬起,迅速抓起另一张更广阔的东海海图,手指快速地向东、再向东移动,试图在那片代表未知的空白海域上,定位那神秘访客可能的来源。

议事堂内,夜明珠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夷洲前线的血与火、营帐里的咳血与高烧、北方海疆出现的诡异船影……数重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涌来,将江东这艘刚刚扬帆起航、意图开拓海疆的巨轮,紧紧包围。下一步,是继续咬牙向迷雾重重的夷洲投入宝贵的资源,还是立刻调转船头,应对这不知深浅的北方海上来客?亦或是……分兵两路,在资源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同时应付两个方向、两种截然不同的凶险挑战?巨大的不确定性,如同无形的枷锁,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从压抑着惊慌的急促通报:

“报——!主公!二……二公子(孙绍,孙策之子)突发急症!高热不退,神志不清,刚刚……咳出黑血!太医院束手,夫人(大乔)请您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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