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笑了笑，从后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叠小布袋，还有一杆小小的戥子。
“娘，很简单。”
他先是拿出一张写满配方的单子，一边念，一边把药材按配方上的比例混合在一个大盆里，然后用戥子称出固定的分量，倒进布袋，再用细麻绳把袋口扎紧。
一个精致小巧的药茶包就做好了。
“就这么简单？”李秀莲一看就会了。
“对，就这么简单。”
一家人立刻分工。
林大山负责混合药材，他干了一辈子农活，对这些草草木木的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干起来一丝不苟。
李秀莲和林大河手脚麻利，负责装袋。
王主任看到这一幕，没说一句话，默默地走过去，拿起一堆绳子，开始学着林墨的样子，笨拙地给布袋打结。
没过多久，铺子前面就传来了动静。
“请问，这里卖清清防疫茶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背着背篓的年轻媳妇，正站在门口。
“是，是，不过还没包好，你得等会儿。”
“没事没事，我等！”
话音刚落，这个女人就朝身后方向挥手，“红梅嫂子，你们快过来，就是这里卖清清防疫茶！”
没多久，铺子门口就陆陆续续地围了十几个人。
他们大多是听说了大刘村的事，从别的村子赶来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李秀莲看到这阵仗，心里高兴，连忙从后院走出来，嗓门洪亮地招呼着。
“大家是来买防疫茶的吧？快好了，再等一等！我儿子正带着我们包呢！”
她这一嗓子，像是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门口，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伙儿都耐心地在门口排起了队。
包了十几包后，林墨直起身，把包好的茶拿到了前面柜台上。
“林神医，这茶……多少钱一包啊？”一个胆子大的村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毛钱。”林墨淡淡地回答。
“啥？三毛？”
人群里发出一阵不敢置信的惊呼。
“这么便宜？俺还以为得好几块钱呢！”
“是啊，林神医您开的养生茶都卖五块呢，这救命的茶，咋才卖三毛？”
林墨看着众人，平静地解释道：“用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主要是图个平安，不指望这个挣大钱。”
这话说完，人群彻底沸腾了。
“林神医，给我来十包！”
“我要二十包！俺家亲戚多！”
“都别抢！俺先来的！俺要三十包！”
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挥舞着手里的毛票，拼了命地往前挤。
“大家静一静！”
林墨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宣布道：“为了让更多的人能买到，这茶，每个人，每次，只能买两包。”
“为啥啊？”一个汉子不解地嚷嚷，“俺家八口人，两包哪够喝啊！”
“就是啊，林神医，俺们大老远跑来，就买两包，不划算啊！”
林墨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药材有限，我爹娘他们也包不过来。我想让每个需要的人都能喝上，而不是让几个人把茶囤在家里。”
“这茶药性温和，主要是预防。喝完了，你们再来买就是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那些原本还想抱怨几句的人，也都闭上了嘴。
是啊，林神医这是为了大家好。
“林神医说得对！就该这样！”
秩序，很快就恢复了。
人们排着队，一手交钱，一手接过那两包茶。
等到傍晚，最后一批茶包卖完，门口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一家人都累得腰酸背痛，但一想到这些茶将会帮助很多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药铺门口。
这年头，镇上连拖拉机都少见，更别说这种气派的小轿车了。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神色焦急，行色匆匆。
他们快步走到药铺门口，看了一眼招牌，然后径直走了进来。
正在院子里拿着扫帚，一丝不苟地打扫着地面的王主任，看着来人，脸色有些复杂。
“小李？小张？你们……怎么来了？”
那两个被称为小李和小张的男人，看到王主任这身打扮，手里还拿着扫帚，都愣住了。
他们眼中的王主任，永远是穿着白大褂，在会议室和手术室里指点江山的医学泰斗，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那个叫小李的男人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激动地说道。
“王主任，您快跟我们回去吧！院里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主任眉头一皱。
“前天，省里来了一批外宾考察团，结果不知怎么回事，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高烧不退。院里组织了好几次专家会诊，什么药都用了，就是不见好。今天下午，有个外宾都休克了！”
“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是再治不好，我们院长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现在全院上下都急疯了，大家伙儿都说，这事儿，只有您回去才能镇得住场子啊！”
王主任听完，沉默了。
他的目光，扫过手里这把粗糙的扫帚，又看了看后院那口熬药的大锅。
省城的危机，专家的荣誉，领导的期盼……这些他曾经无比在乎的东西，在这一刻，似乎他并不在乎了。
“我……不回去。”
王主任沙哑着开口，他不想走。
“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学习。”
“学习？”小李和小张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主任，您跟我们开什么玩笑啊！您都是全省最顶尖的专家了，还用得着在这种地方学习？您快别闹了，跟我们回去吧，您不回去，我们怎么交差啊！”
就在这时，林墨从后院走了出来。
“王主任，既然医院有急事，你就回去吧。”
王主任看到林墨，脸上的固执瞬间变成了恳求。
“林先生，我……我不想走。我感觉我才刚刚摸到一点门道，我还没把那片甘草研究明白呢……”
林墨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医生的天职是救人。你在这里是救人，回省城也是救人。病人在哪里，你的道场就在哪里。”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王主任的眼睛。
“你在这里学的，不就是为了回去用吗？不然学来做什么？放在脑子里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