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社长不是技术人员，但他身居高位，对于国家重点管控的物资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他很清楚，硬质合金这种东西，整个国家都只有少数几个大型军工厂，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才能勉强烧制出来一点点，而且成品率低得吓人，每一克都珍贵得堪比黄金。
现在，林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这片泥泞的河滩上，云淡风轻地说，他要自己烧。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
这是疯了！
“林……林先生……”王社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您……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
他身后的张县长早就放弃了思考，只是呆呆地看着林墨，感觉自己的认知一次又一次地被按在地上摩擦，已经麻木了。
钱教授和高建国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骇然。
作为技术人员，他们比王社长更清楚“自己烧制硬质合金”这句话背后代表着怎样的天方夜谭。
那需要精确到极点的温度控制，需要成分配比极其复杂的粉末冶金技术，还需要高压成型和真空烧结设备……
这些条件，别说在杏花镇，就是在省城最顶级的工厂实验室里，也一样都凑不齐！
“林老师……”钱教授艰难地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硬质合金的烧结，条件太……太苛刻了，我们……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啊……”
他生怕林墨又像之前一样，随手在地上画个图，然后说“没有设备我们就自己造一个”。
他的心脏真的承受不住这种刺激了。
林墨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写满了“你疯了”的脸，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谁说我们要自己烧了？”
一句话，让现场所有人猛地一愣。
王社长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林先生，您的意思是？”
难道是刚才自己被吓傻了，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林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咱们的炉子，温度虽然够了，但毕竟是土法上马，用来炼钢还行，想稳定烧出合格的硬质合金，确实有点难为它了。”
听到这话，钱教授和高建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林老师终于说了一句符合科学常理的话了！
王社长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着笑脸道：“是是是，林先生您说得对。这事儿急不得，咱们可以慢慢来，先向省里打报告，看看能不能申请到一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墨打断了。
“所以，”林墨的目光转向王社长，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自己烧不出来，不代表我们拿不到。”
王社长脸上的笑容，又一次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林墨，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不自己烧，怎么拿到？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去买？”王社长小心翼翼地问道，问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东西是战略物资，比枪炮管得都严，谁敢卖？哪个黑市有这个胆子？
“买？”林墨摇了摇头，“王社长，格局小了。”
他走到王社长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让王社长亡魂皆冒的话。
“我们去抢。”
“抢？！”
王社长吓得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四周，幸好周围都是自己人，他连忙把林墨拉到一边，压着嗓子吼道：“林先生！我的亲祖宗！您可不敢胡说八道啊！抢？抢谁？抢军工厂吗？！”
张县长也吓得魂不附体，跑过来一个劲地给林墨使眼色，让他别乱说话。
看着两人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林墨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社长，你觉得，在你眼里，钱重要，还是你供销总社社长的位子重要？”
王社长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位子重要。”
“那如果，有一样东西，能让你这个位子坐得比谁都稳，甚至还能再往上走一步，你愿不愿意拿你账上所有的钱去换？”
王社长的心猛地一跳，他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林墨话里的意思。
“林先生，您是说……那批神品药材？”
“不止。”林墨摇了摇头，“还有‘清清防疫茶’，还有我们合作社未来所有能产出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林墨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王社长，你以为我之前跟你签那个合同，把定价权抓在自己手里，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吗？”
王社长沉默了。
“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林墨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真正要的，是让这些东西，变成你王社长手里，独一无二的王牌。”
“一张能让你跟任何人，任何部门，平等对话，甚至让他们求着你的王牌！”
王社长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林墨，眼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以为林墨是个技术天才，后来觉得他是个商业奇才，再后来觉得他是个权谋高手。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林墨的布局，远比他想象的要宏大得多！
他不是在做一个合作社，他是在打造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必须依赖他的商业帝国！
而自己，这个省供销总社的社长，就是他推到台前，替他冲锋陷阵的棋子！
想明白这一层，王社长非但没有感到被利用的愤怒，反而后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
当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当棋子的资格！
“林先生！”王社长猛地抓住林墨的手，因为激动，手都在抖，“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您说，要我怎么做！刀山火海，我王平绝不皱一下眉头！”
林墨看着他那副终于开窍了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王社长面前。
“你只需要，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