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局势在电光火石间几度逆转,最终定格于一幕充满张力与不确定性的画面。
玉衡星使悬浮于空,双手间那团凝聚了恐怖寂灭气息的能量如同一个微缩的黑洞,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吞噬之力。只需他心念一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便会倾泻而下,目标直指灵力近乎枯竭、罗盘受损的苏岩,以及那正在与体内异力做最后抗争、眼神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龙王敖广!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玉衡星使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法器,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扫过了整个战场,瞬间完成了对局势的最终评估:
核心失控: 龙王敖广借助那诡异的星辰净化之力与佛光辅助,已然出现了挣脱控制的迹象。那双龙眸中燃烧的愤怒与屈辱的金光,绝非伪装。一旦龙王彻底清醒并反噬,他首当其冲,即便能胜,也必付出惨重代价,仪式更是绝无可能完成。
能量崩溃: 外围,阿土与星璇那简单粗暴却卓有成效的“拆迁”工作,加上墨痕持续不断的干扰,使得祭坛庞大的能量供给系统千疮百孔,暗红色的主结界光芒已黯淡到如同风中残烛,流转滞涩。整个仪式的基础正在崩塌。
入口不稳: 脚下那通往无尽海渊的通道,因敖轻轻启动的【瀚海镇龙狱】强行干扰,以及他自身力量被多次牵制,此刻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剧烈波动,极不稳定。通道另一端,那只巨大死寂眼眸的注视,更带来了计划外的变数和压力。强行维持,恐有通道崩溃、反噬自身的风险。
下属受制: 两名副手,一人被云笈的符阵所伤且未能建功,另一人被白芷的佛光净域与莲华屏障所阻,皆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对手,形成有效支援。
变数迭出: 苏岩那蕴含奇异净化之力的罗盘,白芷那坚韧不拔的佛法,云笈那精妙绝伦的符阵,敖轻轻那出乎意料的权限背刺……这些原本在他计划中微不足道的“虫子”,竟一次次地撬动了看似稳固的棋局。
“事不可为!”
一个清晰的判断在玉衡星使脑海中瞬间形成。他并非优柔寡断之辈,作为天庭星使,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是其基本素养。继续纠缠下去,非但无法完成使命,自身都可能陷入险境。昊天上帝麾下,不需要失败的使者!
杀机虽盛,但理智最终压过了一切。
他双手间那团恐怖的能量并未发出,而是被他强行散去,化作缕缕黑烟消弭于空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神已然恢复部分清明的龙王敖广,又用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扫过气喘吁吁的苏岩、脸色苍白的白芷、警惕戒备的云笈,以及那决绝而立的敖轻轻。
“哼!”一声蕴含着无尽怒意、不甘与冰冷杀机的冷哼,如同寒风刮过所有人的心头,“没想到,在这偏僻水府,竟被尔等蝼蚁坏了大事!”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淡漠,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压抑的风暴。
“不过,尔等也不必高兴得太早。”玉衡星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弧度,“龙宫,早已被‘终末’标记,龙王陛下体内的‘种子’既已种下,便非尔等所能根除!此次虽未尽全功,但海渊之门既开,坐标已定,尔等……便在这惶惶不可终日中,等待最终的降临吧!”
他不再多言,显然这些“解释”更像是一种扰乱人心的攻心之术。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晃,竟不再理会任何人,化作一道极其凝练、边缘闪烁着扭曲星光的暗色流星,不再稳定通道,反而以自身强横的力量为矛头,狠狠地撞向了那布满裂痕、极不稳定的海渊通道入口!
“星使大人!”那两名正在与云笈、白芷对峙的副手见状,脸色同时一变,显然也没料到玉衡星使会如此果决地放弃仪式乃至他们(或许在他们看来是战略转移)。但他们反应亦是极快,几乎在玉衡星使动身的瞬间,便同时爆发出最强力量,逼开各自的对手——
男使副手剑煞暴涨,化作一道惨白冰环猛然扩散,将云笈匆忙布下的几道防御符箓瞬间冻结、破碎!
女使副手手中棱镜折射出万千扭曲光影,干扰白芷的佛光锁定!
趁此间隙,两人毫不犹豫,身形如电,紧随着玉衡星使所化的暗色流星,一头扎进了那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坍塌的海渊通道之中!
“噗——!”
如同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三道身影没入通道的瞬间,那本就极不稳定的通道入口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暗红色的光芒与内部涌出的漆黑死寂能量疯狂冲突、湮灭,通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向内收缩、坍塌!
就在通道彻底闭合的前一刹那,那只位于通道深处、巨大无比、冰冷无情的死寂眼眸,似乎再次清晰地“看”了祭坛方向一眼,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与冰冷。随即,眼眸隐没,通道入口猛地收缩为一个极小的黑点,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空间被缝合的“嗤”响,彻底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那片被暗红色能量侵蚀过、如今却因能量枯竭而变得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龙纹石地面,证明着这里曾经开启过一个通往恐怖之地的门户。
祭坛之上,那暗红色的结界随着通道的关闭和能量供给的中断,如同泡影般悄然破碎、消散。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能量乱流过后残留的微风,吹拂着众人的衣袂发丝,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渊的冰冷余韵,还萦绕在空气之中。
死里逃生的众人,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岩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怀中的周天星辰盘光芒彻底内敛,变得古朴无华,只有那丝微不可查的裂纹证明着之前的凶险。他抬头望向通道消失的地方,眼神凝重,玉衡星使临走前的话,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云笈散去指尖凝聚的灵光,快步走到苏岩身边,取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递给他,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关切与未散的警惕。
白芷停止了诵经,周身的佛光与莲华虚影缓缓收敛,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消耗巨大,但目光依旧柔和而坚定,首先望向了龙座之上的敖广。
墨痕从藏身处跑了出来,看着一片狼藉、如同被暴风席卷过的祭坛外围,咂了咂嘴:“乖乖,这帮家伙跑得倒快!差点就把咱们这儿给拆了……不过,好像咱们拆得更多?”他挠了挠头,看向阿土和星璇的方向。
阿土拄着乌木战斧,身上沾满了灰尘和少许血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小脸上却洋溢着兴奋:“跑了?算他们跑得快!不然俺非得再劈他们几斧头!”星璇安静地蹲在她脚边,舔舐着前爪上一道细微的伤痕,银色鳞片在残余的灵光下闪烁着微光。
鲸力将军指挥着麾下鲸骑卫士,开始收拢阵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刚刚摆脱控制、尚且茫然无措的水族代表,以及一些残存的、依旧忠于原先命令的龙宫守卫,防止出现新的骚乱。
龟丞相在几名忠诚侍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祭坛,他看着端坐于龙座之上、气息微弱却眼神复杂的龙王,老泪纵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最终都汇聚到了那位东海之主,龙王敖广的身上。
他依旧坐在那破损的龙座之上,周身的漆黑纹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颜色黯淡了许多,如同干涸的血迹烙印在皮肤上,不再蠕动,却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脸上的痛苦扭曲已然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虚弱,以及那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震怒与屈辱!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皮肤上那些丑陋的黑色烙印,又抬眼,目光扫过下方为他浴血奋战的苏岩等人,扫过那泪流满面、却又带着欣喜的女儿,扫过一片狼藉的祖龙祭坛和那些茫然的水族……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用一种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缓缓开口,说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传……朕令……封闭龙宫……所有出口……彻查……所有与天庭使者……有过接触者……”
话音未落,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中的金光剧烈闪烁了几下,周身那黯淡的黑色纹路似乎又有蠢蠢欲动之势,他闷哼一声,巨大的龙躯晃了晃,竟向后一仰,昏厥了过去!
“父王!”
“陛下!”
敖轻轻与龟丞相同时惊呼,慌忙上前。
祭坛上的阶段性胜利,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被更深的阴霾与沉重的未来所笼罩。玉衡星使虽退,但他留下的“种子”与警告,如同悬于龙宫之上的利剑。而龙王的状况,更是岌岌可危。
风暴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汹涌,更大的危机,或许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