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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沈栀安被亲生父亲找回豪门,只为代替受宠的妹妹嫁给商界巨鳄宋澜序。

新婚夜他冷笑着警告:“你永远只是你妹妹的替身。”

半年屈辱,她任打任骂,只盼他能看她一眼。

直到绑架案中,他毫不犹豫选择救妹妹而放弃她。

冰冷海水淹没头顶那一刻,她听见自己心死的声音。

后来,全城目睹宋澜序疯了一样日夜打捞她的身影。

而某个遥远的海滨小镇,一个新生命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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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别墅里最后一点灯光也熄灭了。

沈栀安蜷在客厅冰冷的真皮沙发上,身上只搭了件单薄的针织开衫。深秋的寒意无孔不入,顺着地暖也烘不热的巨大空间,一丝丝渗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睡不着。

墙上的欧式挂钟秒针每一次滴答跳动,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今晚是宋澜序妹妹宋明珠的生日宴,他带着沈明微去了。她这个正牌妻子,却像一件见不得光的赝品,被锁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却藏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一道刺眼的车灯骤然划破窗外浓重的夜色,引擎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嚣张。沈栀安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迅速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作早已熟睡。

门锁轻响,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深夜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气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她所在的沙发前停顿了片刻。

沈栀安能感觉到那道居高临下的视线,像冰冷的探针,刮过她假寐的脸。她极力控制着眼睫和呼吸的频率,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没有叫她,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随即脚步毫不停留地上了楼。

那笑声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直到听见主卧门关闭的轻响,沈栀安才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却氤氲着难以化开的苦涩。半年了,整整半年,她嫁给他一百八十多个日夜,每一次他晚归,这样的戏码都要上演一遍。

她永远在期待,而他永远在不屑。

第一次见到宋澜序,是在她被接回沈家的第二天。

那个她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沈建国,时隔二十二年终于找到她时,她正挤在城中村潮湿的出租屋里,就着咸菜啃冷馒头。她母亲积劳成疾,没能等到沈家找来,就在一个月前去世了。

沈建国看着她,眼里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只有一种打量货物般的权衡。“收拾一下,跟我回去。你妹妹身体不好,你需要替她做点事。”

她懵懂地跟着回了那个奢华得如同宫殿的家。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沈明微像一只精致易碎的水晶娃娃,偎在一个男人身边,小声啜泣着。

“澜序哥哥,我不想嫁去宋家……我害怕……”

那个男人背对着沈栀安,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着迫人的气场。他轻拍着沈明微的背,声音是沈栀安从未听过的温柔:“别怕,有我在。”

然后他转过身。

沈栀安呼吸一滞。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轮廓深刻,眉眼深邃,只是目光扫过她时,像掠过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冰冷又淡漠。

“这就是那个孤儿?”他问沈建国,语气平淡无波。

沈建国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是,是栀安。澜序,你看,明微的心脏受不了冲喜的压力,但婚约既然定了,我们沈家绝不能失信。让栀安替明微嫁过去,最合适不过。她们毕竟是姐妹,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那一刻,沈栀安明白了自己的价值——一件用来替代真品、维护家族利益的工具。

宋澜序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一次,带上了几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粗粝地擦过她的唇角。那里还沾着一点来时匆忙吃下的面包屑。

“呵,”他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东施效颦。”

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冰刃,将她刚刚萌生的、对亲情和未来的一丝渺茫希望,彻底斩碎。

婚礼轰动全城。

宋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冲喜的新娘,至于新娘是谁,他们并不在乎。只要姓沈就好。

新婚夜,没有喜庆喧闹,新房是一片死寂的冷白。

宋澜序扯掉领带,眼神清醒得没有半分醉意。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听着,”他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娶你,只是因为明微不能嫁。从现在起,记住你的身份——一个彻头彻尾的替身。”

“安分守己,扮演好‘宋太太’这个角色。不准对外胡说八道,不准出现在明微面前碍眼,更不准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甩开她,像甩掉什么脏东西,拿出手帕仔细擦拭刚才碰过她的手指。

“你占着本该属于明微的位置,这是你欠她的。”

沈栀安穿着繁复沉重的婚纱,僵在原地,皮肤被他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心里却一片荒芜的冰凉。窗外是城市的万丈灯火,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和满室令人窒息的奢华。

替身。

原来她存在的意义,从来如此。

婚后的日子,是日复一日的煎熬。

宋澜序履行着“丈夫”的义务——给她宋太太的身份,提供挥霍不尽的金钱,却吝啬给予她一丝一毫的温暖和尊重。

他带女伴出席各种场合,绯闻满天飞,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戳痛她。

偶尔他回家吃一次饭,长长的餐桌,两人各坐一端,安静得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声音。他从不吃她做的饭,哪怕她偷偷学了好几个月,精心准备了他喜欢的菜式。

“谁知道你这种东西里放了什么。”他眼神都不曾掠过一眼,直接让佣人倒掉。

他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会故意刁难她。把她辛苦养了许久的花草剪得七零八落,把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一本旧书扔进垃圾桶,或者在她半夜熟睡时,突然打电话让她立刻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到某个娱乐会所。

她冒雨送去,他却搂着当红的女明星,看也不看浑身湿透的她,懒洋洋地对旁人说:“瞧,我们宋家的佣人,还算听话吧?”

哄笑声中,她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感觉不到疼。

沈明微的电话,永远是最高指令。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沈明微有一点不舒服,一个电话打来,宋澜序无论多忙,都会立刻抛下一切赶过去。然后,他会把所有的焦躁和怒气加倍发泄在沈栀安身上。

“如果不是你占着她的位置,现在名正言顺照顾她的人应该是我!你连当个摆设都当得让人生厌!”

她试过反抗,试过解释自己从未想过要抢夺什么。但换来的只是他更深的厌恶和禁锢。

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困在华丽的笼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枯萎。

直到两个月前,那次意外的慈善晚宴。

宋澜序难得“施恩”带她出席,或许只是为了维持表面和谐的家庭形象。宴会上,他依旧当她不存在,和几个商业伙伴谈笑风生。

有人不怀好意地给她敬酒,一杯接一杯。她求助地看向他,他却只是淡漠地别开眼。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踉跄着想去洗手间,脚下却被什么绊了一下,猛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是宋澜序。

他脸色很难看,几乎是铁青着。他打横抱起她,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中,大步离场。

车上,她难受地蜷缩着,意识模糊间,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那只手带着薄茧,动作甚至有些笨拙,却奇异地抚平了她胃里的翻腾。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那点难得的温暖,像濒死的人抓住浮木。

他似乎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

那是半年婚姻里,他们唯一一次靠得那样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混合着她自己带来的、一丝极淡薄的酒气。

第二天,她在主卧自己的床上醒来(婚后他们一直分房睡,她睡在主卧的沙发上),对于昨晚后来的事,记忆一片模糊。

她下楼时,宋澜序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晨光透过落地窗,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空气似乎凝滞了。沈栀安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但他很快又低下头,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仿佛昨夜那片刻的温和,只是她醉酒后产生的幻觉。

“下次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期望再次碎成一地狼藉。她沉默地低下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然而,就是从那个月开始,她的生理期迟了。

偷偷买来验孕棒,看到上面清晰的两道红杠时,她吓得差点把它扔进垃圾桶。

震惊、恐惧、茫然过后,一丝微弱的、属于母性的柔软和希冀,悄悄从心底破土而出。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段令人绝望的婚姻里,唯一的、意外的馈赠。

或许……或许因为这个孩子,一切会有所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盘算着,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哪怕他依旧厌恶她,可孩子是无辜的。这是他的骨肉。

今晚,她原本鼓足了勇气,想等他回来,试着开口。

可他那道冰冷的、充满嘲讽的视线,将她所有的勇气再次冻结。

他不知道,他漫不经心路过的一个赝品,正在悄然孕育着他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沈栀安被楼下细微的动静惊醒。

她习惯性地起身,想去厨房准备早餐——虽然宋澜序从不吃,但她还是固执地每天准备,仿佛这样就能维系住一点什么自欺欺人的念想。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沈明微娇弱委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澜序哥哥,我昨晚心口疼了一夜……吃了药也不见好……要是、要是当初嫁过来的是我,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沈栀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别胡说。”宋澜序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你的身体最重要。那种场合,不适合你去。”

“可是姐姐她……她毕竟代替了我。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说得可难听了,都说是我抢了姐姐的……”

“她算什么姐姐?”宋澜序的语气冷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维护,“一个替代品罢了。明微,你才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她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沈栀安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替代品。

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原来在他心里,她始终如此不堪。

小腹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了孩子,她不能激动。

她转身,想悄无声息地退回房间。

“站在那里听够了吗?”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沈栀安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

宋澜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客厅中央,正抬头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沈明微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丝怯怯的、看好戏的表情。

“偷听别人说话,也是你从那个下三滥的地方学来的习惯?”他毫不留情地羞辱她。

沈栀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来。”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明微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你这几天搬去城西的公寓。”

城西的公寓?那是个几乎闲置的地方,又旧又冷清。

沈栀安猛地抬头看他,眼底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痛:“为什么?这里也是我的家!”

“家?”宋澜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沈栀安,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暂居在这里的影子,明微才是这里真正的女主人。现在她需要这里,你就得滚。”

暂居的影子……就得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砸得她血肉模糊。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却冷酷的男人,又看向他身后那个看似柔弱、眼底却藏着得意的“妹妹”,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瞬间将她吞没。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因为孩子而生出的微弱希望,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她缓缓走下楼梯,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经过宋澜序身边时,她停下脚步,没有看他,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宋澜序,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在你眼里都是错的?”

宋澜序皱紧了眉,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眼神更加厌恶:“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沈栀安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会散。

那天的最后,沈栀安并没有搬去城西的公寓。

因为沈明微“体贴”地求了情,说不想让姐姐为难。宋澜序虽然不满,但最终还是依了沈明微。

但沈栀安知道,这和求情无关。沈明微只是享受这种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享受看她和宋澜序为了她针锋相对、而她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一个的优越感。

之后几天,沈栀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吃不喝。孕早期的反应也开始明显起来,嗜睡、恶心、情绪低落。

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内心充满了挣扎和迷茫。

这个孩子,还要留下来吗?

生下来,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重复她痛苦的人生?或者,甚至可能都来不及出生,就被他冷酷的父亲亲手扼杀?

一想到宋澜序可能会用怎样厌恶冰冷的眼神看待这个孩子,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她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起来。

她开始偷偷计划,暗中联系了之前唯一还算关心她的、母亲生前的一位老友。她需要钱,需要一个新的身份,需要一个远离这里的地方,悄悄生下孩子。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宋澜序虽然不管她,但这座别墅如同一个精美的牢笼,她的一切行动都在无形的监控之下。她只能耐心地、一点点地寻找机会。

这天下午,她借口去医院做常规检查(这是宋澜序规定的,为了确保“宋太太”的健康不会给宋家丢脸),独自一人出了门。

她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才小心翼翼地去了约定好的小律师事务所,咨询离婚和抚养权的问题。

律师的话像冷水浇头——“沈小姐,以您的情况,想要争取抚养权几乎不可能。宋先生财力雄厚,而您……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宋先生严重失责或者您有独立抚养的能力,法院很大概率会判给父亲。”

失魂落魄地走出律师事务所,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她站在路边,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无息地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宋澜序冰冷俊美的侧脸。

“上车。”他看也没看她,命令道。

沈栀安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了什么?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不耐烦。

沈栀安攥紧了包带,那里面放着律师给的一些资料。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宋澜序一直没说话,直到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他才冷冷开口,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怎么?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

沈栀安心头猛地一紧。

“沈栀安,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安分守己?”他猛地踩下刹车,转头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眼底是骇人的风暴,“谁给你的胆子,去咨询离婚?”

他果然知道了!他一直在监视她!

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沈栀安浑身发抖,却倔强地迎上他的视线:“我不想再当替身了,宋澜序!我们离婚,我给你真正的沈明微腾位置,不好吗?”

“闭嘴!”宋澜序低吼,眼神阴鸷得可怕,“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宋太太的位置是儿戏?离不离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绝望瞬间决堤,沈栀安哭着喊了出来,“你不爱我,厌恶我,心里只有沈明微!为什么不肯放我走?!看着我痛苦,你就那么开心吗宋澜序?!”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滚烫。

宋澜序像是被烫到一般,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他盯着她泪眼朦胧的脸,那双总是盛满怯懦和隐忍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痛苦的火焰,竟亮得惊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随即,他松开手,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甚至带着一丝烦躁。

“收起你的眼泪,除了让我更恶心,没有任何用处。”他重新发动车子,语气不容置疑,“在我没有玩腻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回去待着,再敢动这些歪心思,我不介意让那个小律师事务所立刻消失。”

沈栀安瘫在座椅上,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泪无声地流淌。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她的头顶。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宋澜序似乎忘了那天的不愉快,依旧早出晚归,偶尔带着不同的女伴登上娱乐版头条。沈明微也没有再出现。

但沈栀安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加强了别墅周围的看守,她几乎寸步难行。

她像一只被彻底拔掉爪牙的困兽,看不到任何出路。

直到那天傍晚。

宋澜序突然回来得很早,脸色是罕见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径直上楼,去了书房。

紧接着,沈栀安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经过处理的、怪异的声音。

“宋太太,如果想让你妹妹活命,一个小时内,独自到西郊的废弃化工厂来。不准报警,不准告诉宋澜序。否则,就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吧!”

电话戛然而止。

沈栀安愣住了。沈明微被绑架了?绑匪为什么会把电话打到她这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告诉宋澜序。

但就在她起身的瞬间,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这是机会!是逃离这里的机会!

绑匪要的是她独自前去。只要她去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以趁机逃走!离开宋澜序,离开这座牢笼!至于沈明微……

沈栀安攥紧了手指,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她恨沈明微,恨她的虚伪,恨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可是……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而且,如果沈明微真的出了事,宋澜序会疯的吧?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到底,她根本无处可逃。

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残存的那点可悲的善良,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死,哪怕那个人是她最恨的人。

短短几秒,思绪百转千回。

最终,她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楼上紧闭的书房门,宋澜序大概也在为沈明微的事焦头烂额。

她迅速回到房间,拿出自己偷偷藏好的少量现金和那张伪造的身份证件,塞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然后,她刻意避开别墅的佣人和保安,从后院一处隐蔽的角落,翻墙跑了出去。

西郊废弃化工厂,远离市区,荒无人烟。

沈栀安打车到附近,然后步行过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只有风声和废弃厂房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她握紧了口袋里防身用的水果刀,心脏跳得飞快。

工厂内部空旷而黑暗,只有高处破旧的窗户透进一点惨淡的月光。

“有人吗?”她小声喊道,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没有人回答。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猛地转身想跑,却已经晚了。

几个黑影从巨大的废弃机器后面闪了出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狞笑,根本不是电话里那个声音。

“哟,还真来了?宋太太,果然‘姐妹情深’啊。”

“你们是谁?我妹妹呢?”沈栀安强作镇定,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妹妹?”男人嗤笑一声,“这会儿,宋总大概正抱着他的心上人你侬我侬呢。谁在乎你这个替身的死活?”

沈栀安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另一个男人猥琐地笑着,“有人花钱买你的命。顺便嘛……哥几个也能快活快活。别说,这张脸虽然比不上沈家二小姐,但也算标致……”

他们一步步逼近。

沈栀安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明白了!根本没有绑架!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彻头彻尾的陷阱!

是谁?是沈明微?还是……宋澜序?

他已经厌恶她到,要用这种方式来除掉她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抽出水果刀,胡乱地挥舞着:“别过来!”

男人们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更加兴奋起来。

“够辣!我喜欢!”

挣扎中,她的刀划伤了一个男人的手臂。男人惨叫一声,彻底被激怒,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沈栀安被打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踉跄着摔倒在地,刀也脱手飞了出去。

腥咸的血味在嘴里弥漫开。

男人们围了上来,肮脏的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放开我!滚开!”她拼命地挣扎、哭喊、嘶咬,却如同蜉蝣撼树。

冰冷的、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皮肤,绝望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抵抗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男人们动作一僵,脸上露出慌乱。

“妈的!怎么会有警察?!”

“快走!”

混乱中,不知是谁狠狠踹了她的小腹一脚:“贱人!敢报警!”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小腹传来,沈栀安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温热的液体顺着腿间涌出。

孩子……她的孩子!

警笛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绑匪们顾不得她,仓皇逃窜。

沈栀安蜷缩在地上,痛得浑身痉挛,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冲了进来。

“不许动!警察!”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落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

“这里有个受害者!伤势很重!快叫救护车!”

混乱,嘈杂。

她被抬上担架,迅速往外送。

工厂大门外,警灯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无数人影在晃动。

在一片混乱中,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宋澜序。

他穿着昂贵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地站在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旁,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沈明微裹着他的外套,娇弱地偎在他怀里,正低声啜泣着。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温柔。

他甚至……没有朝她这边看上一眼。

仿佛那个浑身是血、正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那一刻,沈栀安的心,彻底死了。

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这里有陷阱,知道她会来。他甚至亲自来了,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确保他心爱的沈明微万无一失。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火坑,用她做诱饵,来换取沈明微的平安。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冻结了所有的疼痛和感知。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那个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宋……澜……序……”

他终于听到了,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重重的警灯和人群,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他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震惊的情绪?但太快了,快得像她的幻觉。随即,那眼神又恢复成一贯的冰冷和漠然,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后的不悦。

仿佛在责怪她的狼狈和存在,惊扰了他怀里的佳人。

救护车的门彻底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沈栀安对这个男人、对这段婚姻最后一丝渺茫的、可笑的期待。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消毒水气味浓重的病房里。

身体像被碾碎重组般疼痛,尤其是小腹,空落落的疼。

她猛地伸手摸向肚子。

平坦的。

那个悄然孕育了两个多月、她曾寄予了最后一丝希望的小生命……没有了。

被他的父亲,间接地、冷酷地、杀死了。

眼泪早已流干,眼睛干涩得发疼,心里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眼神里带着同情和欲言又止。

“宋太太,您节哀……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宋先生他……”

“他呢?”沈栀安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护士愣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谁,表情有些尴尬:“宋先生……在外面处理事情。您妹妹受了惊吓,情绪不太稳定,宋先生一直在陪着她……”

沈栀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果然如此。

她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

“宋太太!您还不能下床!您需要休息!”护士惊慌地想拦住她。

“滚开。”沈栀安看也没看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身体很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走廊尽头,VIp休息区的门口,她看到了他们。

宋澜序背对着她,正将一杯温水递到沈明微手里,动作是她从未见过的耐心和细致。

沈明微靠在他肩上,小声啜泣:“澜序哥哥,我好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了,别怕。”他低声安抚,语气温和,“有我在。”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宋澜序转过身。

看到脸色惨白、穿着病号服、摇摇欲坠的沈栀安时,他好看的眉头瞬间拧紧,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惯有的不耐和冷漠覆盖。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躺着。”他命令道,语气生硬。

沈栀安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空洞,像透过他在看一片虚无。

“孩子没了。”她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宋澜序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抿紧了薄唇,眼神暗沉下去,看不清情绪。

偎在他怀里的沈明微,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宋澜序移开视线,语气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刻薄的残忍:“没了更好。本来就不该存在。”

不该存在。

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将她彻底打入无间地狱。

沈栀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眼泪却倔强地一滴都没有流。

她笑得弯下了腰,伤口被牵扯,剧痛阵阵袭来,她却仿佛感觉不到。

宋澜序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她近乎疯魔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烦躁?

“你笑什么?疯了不成!”

沈栀安止住笑,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枯寂。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宋澜序,我恨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宋澜序的心上。

他猛地一震,瞳孔骤缩,像是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清眼前这个女人。看清她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淬毒般的绝望和恨意。

那恨意,让他心底莫名地窜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恐慌。

沈栀安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她所谓的妹妹。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剧痛的身体,像个破碎的玩偶,沿着冰冷的走廊,慢慢地往回走。

背影决绝,仿佛要走出一个永不回头的结局。

第二天,趁着看守松懈,沈栀安偷偷离开了医院。

她什么都没带走,除了口袋里那点可怜的现金和一张证件。

天空飘着冰冷的细雨。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去向何方。城市那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手机响了,是宋澜序打来的。她看了一眼,直接关机,然后将手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她买了一张长途汽车票,去了一个遥远的海边小镇。

母亲生前曾说过,外婆家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惜她从未去过。那里或许,能让她暂时喘息。

小镇生活平静,海风潮湿咸腥。她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对着大海。

身体在慢慢恢复,心却依旧空洞。她常常一整天地坐在海边,看着潮起潮落,日落月升,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她开始频繁地呕吐,嗜睡,情绪起伏不定。

起初以为是失去孩子后的身体反应和心理创伤。直到两个月后,她震惊地发现,原本该来的月事,迟迟未至。

一个荒谬的、不可能的念头闯入脑海。

她颤抖着去镇上的药店买了验孕棒。

当看到上面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时,她整个人瘫软在地,捂住嘴,失声痛哭。

原来……原来那个孩子,他那么顽强。在那场暴力和失去之后,他依旧牢牢地抓住了她。

巨大的悲恸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撕裂。

是了,在医院时,因为月份小,加上情绪激动和身体创伤,b超并未准确检出……所有人都以为孩子没了。

包括她,包括……宋澜序。

这个孩子,是那场绝望婚姻留给她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馈赠。

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她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泪水滴落在手背上,这一次,却带着温度。

“宝宝,对不起……妈妈差点弄丢了你。”她低声呢喃,“别怕,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两个。妈妈会拼命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彻底在小镇安顿下来,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份和孕肚。

时光流逝,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动,感受那份强大的、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力。

这让她枯萎的心,一点点重新染上了生机。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

直到怀孕七个多月的一天。

她像往常一样,去镇上的集市购买生活用品。路过一个报刊亭时,一本扔在地上的财经杂志封面,猛地抓住了她的视线。

封面上的男人,俊美无俦,眉眼深邃,依旧是那副矜贵冷漠、掌控一切的模样。

是宋澜序。

杂志封面的大标题赫然写着——“宋氏巨擘宋澜序情定沈氏千金,世纪婚礼即将举行!”

沈栀安站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

原来,没有她这个碍眼的替身,他这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娶他心爱的女人了。

也好。

她和他,早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那点可悲的刺痛,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杂志内页一张被放大的、模糊的监控截图,猛地撞入她的眼帘!

那截图似乎是从某个路边监控截取的,画面里,一个身形瘦削、穿着宽大衣服也难掩孕肚的女人,正低头走过街角。

虽然画面模糊,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侧影轮廓……分明就是她!

截图旁边配着醒目的文字——“悬赏千万!寻妻!宋氏总裁痛失爱妻,数月来倾尽全力疯狂搜寻!如有线索,重金酬谢!”

沈栀安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悬赏千万?寻妻?痛失爱妻?疯狂搜寻?

每一个字都像最荒谬的笑话,狠狠冲击着她的认知。

他找她?怎么可能?

他不是应该庆幸她的消失吗?不是应该迫不及待地迎娶沈明微吗?

怎么会……悬赏千万找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小腹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下坠般的剧痛。

她捂住肚子,痛苦地弯下腰,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周围似乎有人惊呼,有人围了上来。

“你怎么了?”

“天哪!她是个孕妇!要生了吗?”

“快叫救护车!”

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而不真切。

沈栀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视线开始模糊涣散,只有杂志封面上宋澜序那双冰冷执着的眼睛,清晰地印在她的瞳孔里,挥之不去。

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冰冷刺骨的海浪声,以及内心深处绝望的呐喊。

孩子……她的孩子……

绝不能再被他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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