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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黏液,瞬间包裹了沈清欢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奢侈。顾枭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黑暗中,他呼出的气息带着酒后的灼热,却又冰冷得刺入骨髓。

“最终义务……”这四个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耳膜,带来一阵阵战栗。

她被迫仰视着他。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依稀能分辨出他脸部紧绷的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是震怒,是秘密被窥破后的杀机,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国外吗?难道……这是一个陷阱?他早就料到她可能会忍不住好奇闯进来?

“放开……我……”沈清欢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拼命挣扎,但力量的悬殊让她的一切反抗都像是蚍蜉撼树。

顾枭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俯身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恶魔的低语:“看到你了,是不是?看到那个……‘未来’了?”

他刻意加重了“未来”两个字,充满了嘲讽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占有欲。

“疯子!顾枭你就是个疯子!”极致的恐惧化作了绝望的勇气,沈清欢嘶声骂道,“那是孩子!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不是你用来纪念谁的物品!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

“闭嘴!”顾枭猛地低吼一声,另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虽然没有用力至窒息,但那威胁的意味足以让她瞬间失声。

“你怎么敢评价我?怎么敢用你浅薄的认知来揣度我和薇薇的事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侵犯神圣领域的暴怒,“能成为承载她延续的容器,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价值和无上的荣耀!”

荣耀?无上的荣耀?就是像一个培养皿一样,被利用,被剥夺生育自主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别人爱情纪念品的孵化器?!

沈清欢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疯狂涌出,却因为被扼住咽喉,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看来,协议上的条款对你来说还是太宽松了。”顾枭盯着她的泪眼,眼神冰冷而残酷,“让你还有多余的精力和不该有的好奇心。”

他猛地松开了扼住她脖子的手,转而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沈清欢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却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拖着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惊恐地问。

顾枭没有回答,只是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足以冻僵周围的空气。他拖着她,径直穿过寂静的西翼走廊,无视了闻声赶来、看到眼前一幕后面露惊骇却不敢上前询问的保镖。

他没有带她回她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将她拖进了主卧——那个她从未被允许踏入的、属于他的绝对私密领域。

“砰!”

房门被狠狠摔上,反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沈清欢被巨大的力道甩了出去,踉跄着摔倒在柔软却冰冷的地毯上。她惊恐地环顾四周。

房间是极致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装修风格冷硬简洁,一如他本人。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冷香,浓郁得让人窒息。

顾枭站在门口,像一尊冰冷的门神,挡住了所有去路。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动作优雅却充满了压迫感。

“既然你提前知晓了你的‘价值’,”他一步步逼近,阴影完全笼罩了她,“那么,有些‘义务’,或许也该提前履行了。”

他口中的“义务”指的是什么?生理上的?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为了……或许将来需要她亲自孕育?还是别的更可怕的折磨?

沈清欢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床沿,无路可退。

“不要……顾枭,你不能这样……”她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们之间有协议……你说过不会碰我……”

“协议?”顾枭嗤笑一声,单膝跪压在床上,俯身靠近她,指尖冰冷地划过她颤抖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因为恐惧而微微张开的唇上,“协议的前提是,你安分守己。显然,你并没有做到。”

他的指尖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眼神幽暗如深渊:“而且,协议只说了我不碰你。但没说你不能‘服务’于我,不是吗?作为对你今晚越界行为的……惩罚。”

“惩罚”两个字,被他用低沉缓慢的语调说出来,充满了情色和暴力的双重威胁。

沈清欢的血液都凉透了。她意识到,跟这个男人讲道理、谈协议,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在他绝对的力量和权势面前,她渺小得像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

就在他的唇即将压下来,他的手即将撕扯她单薄的睡衣时——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救命的号角,骤然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

顾枭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极度不悦被打断。

铃声固执地响着,大有一种不接听就永不罢休的架势。

顾枭低咒了一声,最终还是放开了沈清欢,起身拿出手机。当他看到来电显示时,脸色微微一变,那股暴戾的气息瞬间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他瞥了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沈清欢一眼,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说。”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顾枭的背脊似乎绷紧了一瞬。

“情况怎么样?” “……我知道了。” “看好她,我马上过来。”

简短几句后,他挂断了电话。

房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顾枭站在原地,背对着沈清欢,似乎在快速权衡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猛地转身,目光复杂地扫过她,那眼神里有未褪的怒意,有被打断的不爽,还有一种更深的、她看不懂的焦灼。

“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他冷声命令,语气不容置疑,“今晚的事情,还没完。”

说完,他竟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并再次从外面反锁了房门。

沈清欢瘫软在床角,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和楼下汽车引擎发动并急速驶离的声音,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抱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刚才……就差一点……

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处于盛怒中的顾枭立刻放下“惩罚”,匆忙离开?

“看好她”……这个“她”指的是谁?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海——难道……是和那个“薇薇”有关的事情?除了薇薇,还有谁能让顾枭如此失态?

可是,薇薇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还是说……关于那个培养舱里的孩子出了问题?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她看向那扇被反锁的门,又想起西翼那个冰冷的培养舱和里面那个小小的胎儿……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弄清楚真相!必须想办法逃离这个可怕的魔窟!

顾枭的突然离开,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七)

那一晚,顾枭没有再回来。

沈清欢在极度惊恐和疲惫中昏睡过去,又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

第二天,别墅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似乎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紧张。佣人们噤若寒蝉,保镖的数量似乎增加了,巡逻也更加频繁。

没有人提起昨晚西翼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沈清欢知道,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一定在时时刻刻监视着她。

她试图从佣人嘴里套话,想知道顾枭昨晚为什么匆忙离开,去了哪里。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只是更加小心地伺候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怜悯和畏惧。

这种诡异的平静持续了三天。

第三天下午,顾枭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似乎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周身的气场比以往更加冰冷骇人,仿佛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径直走向沈清欢。

沈清欢正在客厅的窗边看书(实则心神不宁),看到他进来,吓得立刻站了起来,书本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他走到她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肉跳,有审视,有疲惫,有一种深切的痛苦,还有一丝……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的挣扎?

他就这样看了她足足有一分钟,看得沈清欢头皮发麻,几乎要落荒而逃。

然后,他猛地伸出手——

沈清欢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他要动手。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非常僵硬地、极其不熟练地……轻轻拍了两下?

这个动作太过诡异,完全不符合他人设,让沈清欢浑身汗毛倒竖,比被打一巴掌还让她害怕。

“安分点。”他最终只丢下这三个冷冰冰的字,然后转身上了楼,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沈清欢僵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他到底怎么了?那个电话之后,他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这种反常,比直接的暴怒更让她感到不安。

晚饭时间,顾枭竟然下楼和她一起吃饭。

餐桌上依旧沉默。

只是吃到一半时,他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沙哑:“你喜欢孩子吗?”

沈清欢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她惊恐地看向他,心脏狂跳。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在试探她?还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垂下眼睑,低声回答:“……喜欢。”

这是实话,她一直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弟弟,几乎是她带大的。

顾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幽暗难辨:“很好。”

很好?什么很好?沈清欢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吃饭。但那句“很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食不知味,坐立难安。

接下来的日子,顾枭似乎恢复了一些“正常”。他依旧忙碌,但回家的次数稍微多了一些。他不再提那天晚上西翼的事情,也不再提什么“义务”和“惩罚”。

他甚至开始过问她的生活,虽然方式依旧强硬霸道。

比如,他会命令营养师给她制定更严格的食谱,要求她必须吃完。 比如,他会突然让助理送来一大堆昂贵的珠宝华服,堆在她面前,却不问她喜不喜欢。 比如,他会勒令她每天必须午睡两小时,会有佣人专门记录。

这种“关心”非但没有让沈清欢感到温暖,反而让她毛骨悚然。她越来越觉得,自已像一头被精心饲养、等待时机成熟就要被推上祭坛的羔羊。

他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那个“容器”能保持最佳状态,为了那个培养舱里的“未来”?

这种想法让她如坠冰窟。

她试图联系外界,但她的手机被没收了,别墅里的电话都打不出去,网络也被严格监控。她彻底成了一只被折断翅膀、囚禁在金丝笼里的鸟。

绝望之下,她开始偷偷观察,寻找这座冰冷堡垒的任何一丝漏洞。

(八)

机会出现在一次看似寻常的家庭医生例行检查后。

负责她健康的是一位姓林的女医生,五十岁左右,气质温和,是顾家的老人,也是极少数敢偶尔对顾枭的建议提出不同意见的人。

这次检查时,顾枭破天荒地也在场,虽然他只是坐在远处的沙发上看着文件,但存在感极强。

林医生仔细地为沈清欢做着检查,量血压、听心跳、询问日常作息。

当问到近期是否有压力过大、睡眠不安时,沈清欢下意识地瞥了顾枭一眼,然后低声回答:“还……还好。”

林医生看了看仪器上略微偏快的心率和稍高的血压,又看了看沈清欢眼底不易察觉的青黑和紧张的神色,若有所思。

她收起听诊器,转向顾枭,语气平和却带着专业性的坚持:“先生,太太的身体状况总体良好,但似乎有些神经衰弱和焦虑的迹象。这可能和环境适应、精神压力有关。除了营养和休息,情绪疏导也很重要。我建议或许可以让太太偶尔在保镖陪同下,出去散散心,接触一下自然环境,对身心调整有益。”

顾枭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沈清欢,然后落在林医生身上,没有说话,显然在权衡。

沈清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出去?这可能吗?

片刻后,顾枭居然点了点头,虽然语气依旧冷淡:“可以。时间地点由阿强(保镖头目)定,清场,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先生。”林医生恭敬地应道,然后对沈清欢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清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竟然同意了?!

虽然条件苛刻,但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第一次“放风”被安排在三天后,地点是顾家名下的一处私密性极高的临湖花园。

出行那天,前后各两辆保镖车,沈清欢被安排在中间那辆防弹轿车的后座,左右还各坐着一名面无表情的女保镖。阵仗大得像是国家元首出行。

但当她走下车,呼吸到带着湖水湿润气息和花草清香的自由空气时,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心底的寒意。花园被打理得极好,静谧无人,只有鸟鸣声声。

她在保镖寸步不离的“陪同”下,沿着湖边小路慢慢走着,贪婪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感受着久违的宁静。

走到一个转角处,旁边是一片茂密的蔷薇花丛。

忽然,花丛后面传来极轻微的“窸窣”声。

旁边的女保镖立刻警觉地上前一步,挡在沈清欢身前。

就在这时,一个纸团从花丛后面被人猛地扔了出来,恰好滚落到沈清欢的脚边!

所有人都是一惊!

保镖立刻就要去捡那个纸团,并有人迅速冲向花丛后方查看。

沈清欢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抢先一步弯腰捡起了那个纸团,迅速攥紧在手心里!

“太太!”保镖惊讶地看着她。

“没什么,可能是个小石子,吓了我一跳。”沈清欢强装镇定,将手背到身后,心脏砰砰直跳,“看看后面是什么人?”

保镖搜查回来,报告道:“后面没人,可能是只野猫或者风吹的。”

沈清欢暗暗松了口气,手心却因为紧攥着那个纸团而沁出冷汗。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了。”她怕节外生枝,立刻提出返回。

保镖们自然没有异议。

回到别墅,回到自已的房间,反锁上门,沈清欢才颤抖着摊开手心。

那是一个被捏得皱巴巴的小纸团。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小字,没有任何署名:

【小心林医生。她在用药物影响你的激素水平,为植入胚胎做准备。薇薇的死因有疑,查城西疗养院。】

轰——!!!

仿佛又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沈清欢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药物影响激素水平?为植入胚胎做准备?!

所以……顾枭的“最终义务”……真的是要让她亲自怀孕,生下那个试管婴儿?!林医生的“好心”建议,只是为了让她身体达到最佳受孕状态?!那些“营养餐”、那些“关心”……全都是阴谋的一部分?!

而最后一句,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薇薇的死因有疑?! 城西疗养院?!

这条信息是谁给的?目的是什么?是善意提醒,还是另一个陷阱?

无数个问题瞬间涌入大脑,让她头痛欲裂。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所处的环境,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和复杂。身边看似善意的人,可能包藏祸心;而一个神秘的扔纸团的人,似乎想帮她,或者……利用她?

信任彻底崩塌。

巨大的危机感和一丝微弱的、关于薇薇死因的疑点,像黑暗中的两道微光,一道照亮了深渊的深度,一道……或许指明了某个可能的方向?

她该怎么办?

相信谁?

又能依靠谁?

沈清欢看着镜子里自已苍白而惊惶的脸,仿佛看到一只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而她,就是网中央那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顾枭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越来越近。

沈清欢猛地将纸条揉碎,冲进卫生间,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水流漩涡带走了那张致命的纸条,也仿佛带走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而温顺的笑容。

门把手转动,顾枭推门走了进来。

“今天出去散心,怎么样?”他看着她,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鹰,似乎在仔细审视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沈清欢转过身,脸上挂着那个练习好的、无懈可击的柔顺微笑,轻声回答: “很开心,谢谢先生关心。”

顾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审视的锐利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抵她疯狂跳动的心脏。沈清欢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甚至刻意让眼神显得柔和而略带疲惫,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令人放松的散步。

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似乎是满意了,或者只是暂时收起了疑虑,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衣帽间,准备换衣服。

沈清欢暗暗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衣。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马桶的方向,尽管那漩涡带走纸条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欢活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那份神秘的警告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开始用全新的、警惕的目光审视周围的一切,尤其是林医生和那些每日必不可少的“营养补充剂”。

林医生依旧温和周到,每隔两天便会来为她检查身体,询问状况,然后留下一些维生素片和安神助眠的药剂。以前沈清欢从未怀疑,只当是寻常的保健,现在却每次接过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时,指尖都忍不住发凉。

她不敢不吃,怕引起怀疑。但她学会了巧妙地藏匿。她会假装喝水吞下,实则将药片压在舌下,等林医生或佣人离开后,再偷偷吐出来,用纸巾包好,找机会处理掉。

她甚至开始偷偷观察自已的身体变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是药效还没显现?还是那份警告本身就是假的,意在挑拨离间?

“薇薇的死因有疑,查城西疗养院。”

这句话更像魔咒,日夜在她脑中回响。

薇薇,那个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竟然不是正常死亡?如果她的死有蹊跷,那顾枭知道吗?他那样疯狂地爱着她,如果知道她的死另有隐情,会怎么做?

而这个扔纸团的人,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她?tA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帮她在顾枭面前揭露真相以自保?还是想借她这把“刀”,去探查什么?

无数个疑问盘旋着,让她心力交瘁。但她知道,无论那条信息是真是假,城西疗养院,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改变局面的线索。

可她就像一只被折翅囚禁的鸟,根本无法离开这座守卫森严的别墅半步。上次的“放风”是特例,之后顾枭再也没有提过第二次。

她必须想办法再次出去,或者……联系外界。

她想起了弟弟。自从弟弟手术成功后,她只在顾枭的“恩准”和保镖的监视下见过两次。弟弟恢复得很好,被安置在一家高级私立康复中心,有专人照顾。顾枭在这方面,倒是没有食言。

或许……弟弟是唯一可能帮她的人?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不行,太危险了。弟弟刚经历大手术,身体还在恢复,心智单纯,绝不能把他卷进这滩浑水里。而且,弟弟身边的看护,大概率也是顾枭的人。

此路不通。

日子在表面的风平浪静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中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沈清欢发现,顾枭似乎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偶尔会彻夜不归。每次回来,都带着更重的疲惫和更冷的戾气。有时,他会在深夜独自一人去西翼那个密室,一待就是很久。

沈清欢有一次壮着胆子,假装起夜,悄悄靠近西翼走廊的入口,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他压抑的、仿佛困兽般的低吼,还有像是砸东西的闷响。

他在为什么事情烦躁痛苦?是因为那个孩子?还是因为……别的?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多听,每次都是心惊胆战地快速离开。

这种诡异的平衡,终于在一个雨夜被打破。

那天晚上雷雨交加,巨大的闪电撕裂夜幕,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屋顶炸开。

顾枭回来了,比平时更晚,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冷硬的发梢和下颌线不断滴落。他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书房或者西翼,而是直接踹开了沈清欢卧室的门!

巨大的声响吓得正在窗边看雨的沈清欢猛地一颤,手里的书再次掉落。

他一步步走进来,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浓重的酒气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翻滚着一种沈清欢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绝望。

“……”沈清欢吓得连连后退,话都说不出来。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狠狠拽到自已面前。

“为什么?!”他对着她低吼,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声音嘶哑得厉害,“为什么要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这张脸?!”

他的话没头没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懑。

沈清欢吓得脸色惨白,手腕剧痛,挣扎着:“顾枭!你放开我!你喝醉了!”

“醉?我没醉!”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抚上她的脸,指尖冰冷而用力,仿佛要透过她的皮肤,触摸到另一个灵魂,“看着她……每天看着你……我都快要疯了!”

他的眼神涣散而痛苦,似乎透过她在看着别人。

“薇薇……”他忽然喃喃地叫出那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和思念,“我的薇薇……如果那天……如果那天我……”

他的话语变得破碎不清,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悲痛和自责,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沈清欢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冷酷无情、掌控一切的黑帮大佬,只是一个失去了挚爱、痛苦得无法自拔的可怜男人。

是因为这场雷雨,勾起了他什么痛苦的回忆吗?是关于薇薇的?那个“那天”发生了什么?

“顾枭……”她下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悯?

这一声似乎稍微拉回了他的一点神智。

他猛地晃了晃头,聚焦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那短暂的脆弱和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鸷和暴戾的情绪。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不是他的薇薇。

是沈清欢。那个替代品。那个容器。

一种极大的羞辱感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将她甩开!

沈清欢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脊背生疼。

“滚!”他指着门口,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浓浓的厌恶,“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你不配提起她!更不配……拥有这张脸!”

恶心的眼神?她只是……有一点点可怜他而已。

沈清欢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咬紧下唇,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房间,甚至顾不上手臂的疼痛和狼狈。

房门在她身后被重重摔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雷鸣。

沈清欢站在空旷冰冷的走廊上,听着身后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身体微微发抖。

雨水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像是无数人在哭泣。

那一晚,她一夜未眠。

顾枭的那句“如果那天我……”和那极致痛苦的眼神,如同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薇薇的死,果然不简单。

而顾枭,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并且一直在为此痛苦自责。

那个扔纸团的人说的“死因有疑”,难道和顾枭有关?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让她浑身冰冷——难道薇薇的死,和顾枭有关?!所以他才会如此痛苦和偏执?所以他才会找一个替身,弄一个试管婴儿,来弥补他内心的亏欠和疯狂?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男人就不仅仅是偏执可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和罪恶。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求证!必须去一趟城西疗养院!

(九)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也更……屈辱。

几天后,顾枭似乎完全忘记了雨夜那场的失态,又恢复了那个冰冷莫测、掌控一切的模样。

他把她叫到书房。

巨大的红木书桌后,他穿着黑色的丝质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名贵的腕表。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翻阅。

“过来。”他没有抬头,声音淡漠。

沈清欢依言走过去,心中忐忑。

他将文件推到她面前。

“签了它。”

沈清欢低头一看,呼吸猛地一窒!

文件的标题赫然是——《辅助生殖技术知情同意书及相关协议》!

下面密密麻麻的条款,涉及卵子采集、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孕期管理……等等一系列冰冷的技术名词!

最刺眼的是,协议甲方是顾枭,乙方是她沈清欢,而协议的最终目的,清晰写明——为甲方已故配偶林薇女士,通过乙方代孕,延续其血脉。

轰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纸协议如此赤裸裸、公事公办地摆在她面前时,沈清欢还是觉得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头晕目眩,浑身血液逆流!

他甚至连欺骗和掩饰都懒得做了!就这么直接地、残忍地,要把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明码标价地榨取干净!

“怎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顾枭抬眸,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签了它,履行你最后的义务。之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和钱。”

自由?钱?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以为她还会相信这些鬼话吗?就算她签了,生下了那个孩子,以他偏执的性格,真的会放她走吗?更大的可能是被彻底囚禁,成为真正的、不见天日的生育工具!

沈清欢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签!绝对不能!

但直接拒绝的后果是什么?激怒他,可能连最后周旋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命:“……好,我签。”

顾枭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顺从。

沈清欢拿起笔,手指微微颤抖,慢慢地靠近签名处。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刻,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怯生生的担忧:“可是……先生,我最近身体总觉得有些不适,林医生也说我激素水平好像不太稳定……现在做这些,会不会……对成功率有影响?我……我想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状态,毕竟……这很重要。”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容器”对自身“功能”的担忧和对“任务”的重视。

顾枭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沈清欢的心跳如擂鼓,但她努力维持着那副温顺又不安的样子。

片刻,顾枭开口:“你哪里不适?”

“就是……偶尔会头晕,心悸,睡眠还是很差……”沈清欢说着一些常见的、难以立刻验证的症状,“林医生开的安神药好像效果也不大。”

顾枭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了内部电话:“让林医生现在过来一趟。”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提!

很快,林医生赶到了书房。

“先生,您找我?”

“给她再做一次详细检查。”顾枭指了指沈清欢,语气不容置疑,“重点查一下内分泌和神经系统。尽快拿出评估报告,她的身体状态是否适合立刻进行胚胎移植。”

林医生恭敬地应下,然后转向沈清欢,笑容依旧温和:“太太,请跟我来检查室吧。”

沈清欢跟着林医生离开,背后能感觉到顾枭那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在检查室里,林医生为她做了比以往更详细的检查,抽了血,做了心电图和超声波。

整个过程,沈清欢的心都悬着。她仔细观察着林医生的每一个表情,试图找出破绽。但林医生始终专业而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林医生,”沈清欢躺在检查床上,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那些安神药和维生素,会影响激素吗?我真的很担心……”

林医生正在操作仪器,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太太不用担心,那些都是温和的补充剂,主要是调理和安抚,对激素水平影响很小。您的身体状况总体是很好的,可能只是最近压力大了些。”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眼神也没有丝毫闪烁。

难道……那个纸条是假的?是在误导她?

检查结束,林医生让她先回房休息,说报告出来后她会直接交给顾先生。

沈清欢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坐立难安。

大约一个小时后,书房来了电话,顾枭让她过去。

她走进书房,看到顾枭正看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林医生站在一旁。

“先生,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太太的身体确实有些神经功能紊乱和轻微的激素波动,但不算严重。”林医生汇报道,“直接进行胚胎移植的话,成功率可能会受到一定影响。我个人建议,可以先进行一到两周的药物和心理干预调理,等指标更稳定后再进行,这样对太太的身体和胚胎着床都更有利。”

沈清欢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林医生竟然……帮了她?虽然理由冠冕堂皇,但确实为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顾枭看着报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权衡。

最终,他合上了报告,看向沈清欢,目光深沉:“那就再给你一周时间调理。一周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借口。”

“是,先生。”沈清欢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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