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鲜血,溅了楚明宇一脸。
他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父皇,手中的佩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做了什么?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啊……”
楚明宇抱着头,跪倒在地,发出了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绝望而又痛苦的哀嚎。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撕成了碎片。
然而,寝殿之外,那些“功臣”们,却并没有给他太多悲伤的时间。
王安和兵部尚书走了进来,他们看了一眼地上炎帝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那不是一位帝王的尸骸,只是一件碍事的家具。
“陛下,节哀。”王安上前,将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崭新的龙袍,披在了楚明宇的身上,遮住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迹。
“人死不能复生。您现在,是大炎的皇帝。您要为大炎的万千子民负责。”
“是啊,陛下。”兵部尚书也假惺惺地劝道,“先帝已经宾天,当务之急,是处理城外的大军。时间,已经不多了。”
楚明宇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已经变得空洞而麻木。
他像一个被人抽走了所有情绪的木偶,任由宫女们战战兢兢地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换上华丽的龙袍。
他知道,从他挥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不再是楚明宇。
他是大炎的罪人,是弑父的逆子。
他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一枚筹码,去为眼前这群人,换取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
半个时辰后,金陵城外,大夏中军帅帐。
苏毅正与韩信、贾诩等人,就着一张巨大的沙盘,商议着最后的攻城方案。
“明日一早,三千玄甲军为先锋,高顺的陷阵营两翼包抄,赵云率白马义从,截断所有可能出现的援军。”韩信的手指在沙盘上快速划过,整套方案行云流水,“神威大将军炮集中火力,给我轰开朱雀门。最多一个时辰,金陵必破。”
苏毅点了点头,对韩信的方案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神色古怪地冲了进来。
“报——”
“陛下!金陵城……开门了!”
“什么?”帐内众人皆是一愣。
韩信皱起了眉头:“开门?是诈降,还是想派兵出来决一死战?”
“都不是……”斥候咽了口唾沫,表情更加怪异了,“城里出来一队文官,为首的自称大炎丞相王安,说是……奉他们新皇的命令,前来献城投降!”
“新皇?”苏毅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炎帝死了?”
“据那王安说,炎帝忧愤攻心,已经驾崩了。太子楚明宇,今日刚刚登基,年号……呃,年号还没来得及取。”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贾诩浑浊的老眼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陛下,这可就有意思了。早不登基,晚不登基,偏偏在咱们兵临城下的时候登基。早不死,晚不死,炎帝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驾崩’。”
“这哪是驾崩啊。”吕布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八成是那帮软骨头,把老皇帝宰了,又推了个小皇帝出来,好给咱们献上投名状!”
吕布这话虽然粗俗,却是一针见血,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让他们进来。”苏毅饶有兴致地说道,“朕倒要看看,这位大炎的新皇,给朕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投名状’。”
很快,以王安为首的大炎降臣,被带到了中军大帐。
他们一个个穿着崭新的官袍,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尤其是看到帐内那一排排气息彪悍,眼神如刀的武将时,更是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王安毕竟是三朝元老,强自镇定心神,领着众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罪臣王安,率大炎百官,叩见大夏天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毅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并未让他们起身。
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笼罩着整个大帐,压得王安等人连头都不敢抬。
“王丞相。”苏毅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说,你是奉了你们新皇的命令,前来献城。那么,降表何在?国玺何在?”
“在,在!”王安连忙从怀中,颤颤巍巍地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份,是早已写好的降表。
一方,是代表着大炎王朝最高权力的传国玉玺。
一名东厂的番子走上前,将两样东西接过,呈送给了苏毅。
苏毅先是拿起那方玉玺,入手温润,上面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确实是真品。
他随手将玉玺放在一边,然后,展开了那份由“新皇”楚明宇亲笔书写的降表。
只看了一眼,苏毅的眼中,便闪过一抹诧异。
随即,他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鄙夷、嘲讽,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
他将手中的降表,递给了身旁的贾诩。
贾诩接过一看,也是啧啧称奇。
紧接着,荀彧、张居正、韩信……帐内的核心文武,都传阅了一遍。
每一个看过的人,表情都变得异常精彩。
“这张写的哪是降表啊,分明是一篇讨贼檄文嘛!”吕布性子最直,看完之后,直接大笑出声。
原来,这份降表,通篇都在痛斥“先帝”炎帝的昏聩无能,倒行逆施,以至于天怒人怨,叛军四起。然后笔锋一转,开始歌颂起苏毅的“天命所归”,“仁德无双”。
最后,楚明宇以新皇的身份,表示自己是“顺天应人”,为了“解救金陵万民于水火”,才“被迫”登基,并且“含泪”将象征着“暴政”的炎帝给“正法”了。
如今,他愿意率领大炎全体臣民,献出金陵,献出传国玉玺,只求能并入大夏,沐浴在苏毅这位“千古圣君”的光辉之下。
这份降表,把弑君篡位和卖国求荣,写得是如此清新脱俗,大义凛然。
其无耻程度,就连贾诩这种玩弄人心的大行家,都自愧不如。
“人才,真是个人才啊。”苏毅将降表丢在案上,看着下方跪着的王安,似笑非笑地说道。
“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弑父杀君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还把它写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们这位新皇,可真是……孝死朕了。”
“噗嗤——”
帐内的秦琼、高顺等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笑出了声。
王安等人听着这毫不掩饰的嘲笑,一张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本以为,这份“投名状”分量十足,能让苏毅龙颜大悦。
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般无情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