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姐变得好粘人。
像一只树袋熊。
抱着我的胳膊不放。
“……为什么，为什么看了映影，七天之后就会死？！哇啊啊啊！我要眼睛，我要眼睛！太可怕了！现在我脑子里全是那个白衣服邋遢女人！”
我怀疑你意有所指。
但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
已是子夜。
子夜，月色正好。
只是小师姐困了，谓玄门的弟子都困了。
想来，唯一还有精神的，就是尚未被谓玄门彻底污染的溪宁。
而溪宁见魏岚符打了呵欠，便陪着他回了弟子院。
抱着沈鸢去了榻上。
姜凝给她打了洗漱的水。
楚师姐就蹲下来，给她除去鞋袜，握着白瓷般的小脚，给她沐足。
我：“……”
这不对吧！
沈鸢平时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惬意了？！
“等会儿！”
我掰开沈鸢抱着我胳膊的小手，站起身，捞起楚小萤的胳膊，将她扯到身后。
“让她自己洗！开什么玩笑？！只是眼睛看不见了！怎么连脚都不能洗了？！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就会欺负小萤？！”
楚小萤似笑非笑的抿着嘴，姜凝趁机打小报告。
“报告掌门师兄！你就是这几天来的不是时候！你来时，她都洗漱完了！师兄你都不知道，自打她醒了，洗漱就没自己动过手！前几天还要我给她刷牙呢！”
我：“！！！”
沈鸢真是太过分了！
仗着现在得宠，就无法无天！
沈鸢赶忙伸出双手，四处乱摸。
“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吧！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黑漆漆一片，我好怕啊！”
见没人搭理她，沈鸢又换了个人设。
“唉！我这是见义勇为，是行侠仗义，怎么说也该算工伤！我为师门流过血，为师门流过泪！可谓玄门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我无时无刻不把人民放在心里，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在关键时刻舍身为人、挺身而出 —— 我这样的人，难道算不上人民英雄？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个人民英雄吗！”
楚小萤莞尔一笑，想要帮她，被我抓着手腕再次扯回身后。
姜凝和我一起冷眼相对。
看着沈鸢表演。
沈鸢忽然双手抱胸，小脸一扭，显得漫不经心。
“反正，我只要说一声，这世上许多人都愿意给我洗脚……”
我瞬间沉下了脸。
似乎，哪怕小师姐看不见，也瞬间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瞬间变了。
“我、我就开玩笑嘛……讨厌。”
沈鸢一撅小嘴。
没好气儿的弯下腰，开始了她醒来之后的第一次亲自洗脚……
我扭头看向楚小萤。
“你不要太宠她了。”
楚小萤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笑盈盈道：“最宠她的，不就是你和楼师叔么？”
以后，我不能和楚师姐对视了……
很过分。
就在这时，沈鸢搓着自己的小脚，还在那愤愤不平。
“要换做楼心月，某人怕是要屁颠屁颠的给她……”
“沈鸢。”
“好嘛好嘛，不说就不说！”
等小师姐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己洗漱完，看她还在那里耍小脾气。
就招呼姜凝楚小萤过来，一人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哎呦——！是谁 ？！哎呦——！你们……哎呦！”
沈鸢缩着脖子，捂着脑袋，蹙着小眉头在那哀嚎。
“唔唔唔！你们好过分！王随安，你居然组织她们一起欺负我，我要离家出走！”
姜凝道：“那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小甜水么？”
小师姐冷哼一声：“我要给你带超甜水，把你喝成小胖猪！”
我坐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别动。”
沈鸢立刻乖乖的。
坐到她身后，指尖触碰到她脑后纱布的结。
动作放得极轻，缓缓解开缠绕的细带。
窗外的月色很美。
星星也很多。
沈鸢就披着一身淡淡的月色，老老实实的换纱布。
“别怕，会有办法的。”
“嗯。”
重新给她换好了纱布，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
“我回去了，你好好睡觉。”
“随安。”
小师姐忽然用手抓住了我的袖子。
“嗯？”
“你能不能和二师兄说说啊。”
“说什么？”
“能不能用太上剑宗的太初剑胚，给我打造一柄地仙剑？！这一回，我可是对咱们谓玄门有什么一清二楚！可不能敷衍我了哦！”
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现在我是掌门。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是。”
“可是二师兄管库房啊！”
“没事，他不敢不听我的。”
一句话说完，姜凝最先反应过来！
“卑鄙的掌门师兄，你抓住二师兄什么把柄了？！快和我们说……啊！小萤，按住他！不说完不让他走！”
……
子正。
从守意阁里出来，往谷雨院走。
见月光，见星汉。
见云蔼，见风色。
路上遇见许多散步的修士。
尽皆见礼。
逐一回礼。
谓玄门，好热闹。
直到，回了谷雨院。
竹林幽幽。
淡淡桃香。
这几日，每天我都会坐在石凳上，一坐便坐到天明。
两边的屋子我都不敢进。
一个里面空空荡荡，一个里面有云床。
但……
今天很好。
终于知道，她也很好。
抚摸着手腕的玉坠。
中秋夜，正团圆。
看着天上的圆月。
很想见她。
翻出大宝天天剑，手指一勾，黝黑长剑便直刺眉心。
眼见剑尖就要触碰到我的眉毛……
忽然，白光一闪。
大宝天天剑，瞬间倒飞出去，插在了地上。
一次性二师姐神色淡淡，“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
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身子前倾，拄着脸，没好气儿的看着我。
四目相对。
楼：你知不知道，我留给你的残影，是给你保命用的。
我：我现在就是在保命。没有你，活不下去。
楼：油嘴滑舌。
一次性二师姐拄着下巴，柔柔的目光落在我的头发上。
看了又看。
我：没事的，师姐。我明天下山染成黑发！肯定乌黑铮亮！
楼：是我不好。
我：师姐很好，一直很好！
楼：嗯，没你好。你现在暖玉温香，左拥右抱。谁能有你好。
这人……这人不但偷换概念！
还随地大小醋！
我：师姐，其实……
楼：时间不多了。
我：哦，那我们说正事！
楼：你还有正事？
我：有！我喜欢你。
楼：……
楼：你说过了，我也早知道了。
我：那师姐你呢？
一次性二师姐因为只是残影，并没有神经系统，没有生理组织，所以我看不出她是否在害羞。
只是，她忽然避开了我的目光。
旋即，又看向我。
楼：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我：？？？
她似乎在笑。
虽然依旧是平平淡淡的眉眼，平平淡淡的神情。
楼：这残影维持不了多久，我走了。你还剩两次，千万别再乱用。
我：等等。师姐，我可以换个称呼么？
楼：首先排除喊我“妈”。
我：？？？
楼心月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我：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么？
楼：你不是已经叫过我许多次？
我：可是师姐的名字，总觉得不够亲近。叫你月月的话，脑海里会出现一个说相声的……也有可能是让人肝疼的映影。
楼：其实我有小字。
我：叫什么？
楼：不告诉你。
楼心月好烦！
楼心月你好烦！！
世上怎么有性子这么恶劣的人啊！
我：那你打算告诉谁？！
楼：谁也不告诉。走了。好好睡觉。
我：你到底在哪。是八荒么？
楼心月瞬间转身，背对着我。
楼：我没事。不必急着找我，也不必来找我。还有，其实附身残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要乱用。照顾好沈鸢，她的眼睛我若回去自不需担心。倘若她等不及，你们也可以先去找找。
什么意思？！
师姐……她没有自信尽快回来！？
一阵清风，扬起一树桃花。
“师姐！”
明月星辰。
石凳桃花。
我。
小院里。
又只剩下了我。
大宝天天剑忽然开口。
“是不是我不说话，你就要一直在那里演小剧场？！有意思吗！你为了和楼心月卿卿我我，让我白挨一顿揍！有意思吗？！”
慰情聊以无。
听听她的声音也不错。
“咳咳……请某个变态把赤裸裸的目光收一收。我只是一柄剑，请不要对着我发情……哇，我受不了了！你好恶心啊！要不我给你找个我姐妹儿吧！”
我一怔。
“什么姐妹儿？”
大宝天天剑：“一柄落魄的天仙剑。被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干残废了，快死了。正好你有太初剑胚。把它的意与灵拆出来，融入进去就是一把绝世好剑！你可以把它调教成百依百顺的样子！天天对着它发情去！而且我那姐妹就在蓬莱洲，被静楼掌门捡回去摆在三仙大比上，当做冠军大礼包了！凭你这变态的实力，轻轻松松到手！”
我：“首先我现在身份不合适。其次我们谓玄门被三仙大比给拉黑了……而且，我现在对那柄普普通通的破铁剑很感兴趣。”
大宝天天剑：“哦。”
我：“‘哦’？”
大宝天天剑：“咳，在下不才，那柄破铁剑就是我。”
我：“……”
为什么一柄剑，也贱兮兮的？到底是因为被二师姐手了，还是因为谓玄门这儿的风水有问题？
我面无表情道：“那你还挺励志的。”
大宝天天剑嗡嗡作响。
看来很得意。
“嗨！其实吧，我也是一不小心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我就是村里铁匠随便打的一柄剑。但跟对领导，找对平台，就是可以一飞冲天！个人奋斗很重要，但是符合历史进程更为重要！有句话怎么说？叫，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大宝天天剑其实挺话痨的。
“所以你一柄破铁剑，砍了天仙剑？”
大宝天天剑：“嗯呢！嗯呢嗯呢！嗯——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话，就不说了。
不过，有一点，我实在看不得这把剑那么得意！
“无非是你主人厉害，你得意什么？！”
然而大宝天天剑更是嗡嗡作响。
居然更加得意了！
大宝天天剑：“当然得意！因为我主人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1000年前，不是百鬼夜行么。我主人为了保护村民，就拿着我去砍鬼！”
“普通老百姓砍鬼？”
“对啊！往我身上淋各种精油！什么薰衣草精油啦，什么柠檬精油啦，什么薄荷精油啦……”
错不了！
1000年前，这剑的主人绝对是个大变态！
大宝天天剑道：“砍鬼是个技术活！我家主人虽然是普通人，但村里人都叫他猎魔人！”
“你主人最后是被粪叉捅死的么？”
大宝天天剑“噌”的一下从地上自己蹦了起来！
“王随安，你侮辱我不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前主人！”
我：“……”
我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录入了我家师姐的语音包，我现在就想把它拆了！
大宝天天剑说道：“我和你讲，我前主人虽然只是普通老百姓，但却是一身本事，活到九九之数，寿终正寝。百鬼夜行之时，我和主人撞见一位沾染了魔气的仙门圣子！他手里提着天仙剑，丧失理智，我主人就用我断了那柄天仙剑，砍了这个圣子！厉·不·厉·害！”
我开始“呱唧呱唧”的鼓掌。
“哇喔，好棒棒哦！”
“嘿！所以我也就一不小心，咸鱼翻身，成了天仙剑！跟着主人，荡平四方，遇鬼杀鬼，遇修士杀修士！也因为这个经历，咱对人体组织结构很有心得！庖丁解牛，游刃有余！超会杀人的！”
“虽然这都1000年前的事儿了，但我姐妹儿被我主人送入剑冢温养，所以剑灵未灭，我和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1000年间，我辗转数人之手，最终流落在太古战场。要不是天天和我姐妹聊天解闷，我都熬不到楼心月把我拔出来！”
我蹙起眉毛想到一件事。
“可是百鬼夜行，全在魔气之中，一个普通人怎么受得住？”
大宝天天剑嘚瑟的都快蹦起来了！
“啧啧啧！少年郎！你难道没听说过，浩然正气么？”
都不等我搭茬，大宝天天剑就显摆起来了，得亏没脑袋。不然摇头晃脑那个劲真的很欠揍！
“所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持中守正，得浩然之气，诸邪不侵！”
浩然之气的确很玄妙。
我也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大宝天天剑根本没唠够，继续在那叨叨叨——
“我前主人虽然是普通人，但我和你讲，他能开十石弓，穿百步杨！明心见性，破阵灭邪，护得天下百姓，诸方仙门敬称他为在世神君！”
很了不起么？！
“在下不才，也能开十石弓。”
“呵。”
大宝天天剑冷笑。
“好意思！你一个乘霄和普通人比！没用的！我虽然身子是你的，但我的心永远是前主……喂喂喂，把我放下！我不想抹你脖子啊！求求了！求求了！楼心月下手没轻没重的，再轰我一下我可能就形神俱灭了！喂喂喂，我可以模仿楼心月哄你睡觉！真的！我真的可以老老实实模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