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舅舅带着人又来闹,看到许辰嘉跪在村东头,他没有为自己叫屈,没有提醒众人他是被舅舅打大的,甚至于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所有人都维护他,替他抱不平。
她的大伯和二伯义正言辞的替他说了一切,那场戏演得可真好。她是个旁观者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那一次她便清醒了。
错的从不是他,而是自己。一个七岁没了父母的孩子,在舅舅日复一日的毒打之下,能好好长大,一点报复心都没有可能吗?
没了父母的孩子,本可以依靠叔伯和族人,结果爹娘尸骨未寒,叔伯却抢了他的家。他能不恨?他能不要自己的家,而甘于一辈子寄居他人屋檐下?
是她啊,太天真。以为许辰嘉帮了她一回又一回,就觉得这少年不仅人长得帅气,还有一副天生的好心肠。
殊不知,或许在知道她来自大坝村,是田家姑娘时,他就思量了怎么利用她,怎么利用她田家了!
这能怪他吗?要怪就怪命运吧!命中注定,他们相遇了,好巧不巧的,他们还是邻居。
可再怎么劝说自己,她只要明白一点,这个少年他的野心不只是拿回自家的宅子和田地。
至于他想要什么,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干涉。只要不伤及她和他们田家,她自过自家的日子。
许辰嘉沉默了一会,“往后不会了,我要做什么同你说可好?买回的地我已经佃出去了,往后我会专心做粮食买卖。”
“只是县太爷压制了粮价,去年我收的粮食还压在手里,一出手我就得亏。若不然今年挣了银子,我是打算买铺面的。”
许辰嘉知道田媛气什么,之前谋划让田庆杰他们帮他一把也是无奈。他刚回村里,需要有人替他说话。许家人他是不信任的,唯有田家能帮他。
但他没想到田媛会一眼识破,他无话可说,他得了村民们的维护,但田家也没什么损失。
他看田媛没说话,发现同她在一起,他就有说不完的话。好些话他憋在心里,就想跟她说说。
“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就倒腾粮食,但他们舍不得地,一边种地一边弄粮食,家里的日子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今我们家就剩我一个,我得撑起我们家的门楣。在县城有了铺面,我做粮食买卖就有了底气。其实我想的很多,怕你觉得我心比天高。”
田媛没觉得他想在县城开铺面就是异想天开,只是她更担忧其他的。“你要在县城开粮店?你不怕你舅舅找你麻烦?”
“他是个麻烦,有可能还是个大麻烦。我帮他开的罗记已经关了,他这回欠的赌债金额很大,铺子里的货和家底都填了进去,还从许里正那捞了些,七七八八应该够还了。”
“以前我希望他能经过教训悔改,但估计他不会,后面再赌再输只能卖宅子,卖妻卖儿,还会找上我!”许辰嘉苦笑一声。
“但不能因为他,就什么都不做。我想让那些曾经看轻我,瞧不上我的,欺辱我的都好好看看,我许辰嘉会从什么都没有变成什么都拥有的大粮商。”
“我会有许许多多的铺面,不仅铺面我还有地,许许多多的地,全都佃给农户种。我会出人头地,再也不是那个任由他人进家门抢财物的软弱小儿!”
许辰嘉握紧双拳,当年的情景他不会忘,一辈子都不会忘。没人顾忌他刚失去爹娘,所有人的眼睛里透着贪婪,都想夺取他家的财产。
“你想笑话就笑话吧,毕竟现在我也只是个有几亩地的泥腿子。这些话我没对旁人说过,不过任谁听了都会笑话我。”许辰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
即便后来买了长庚和辽盖,但那份孤独与无助时常困扰着他。他越发的不爱说话,不爱笑,对舅舅的毒打更是习以为常,那种疼痛会加深他的恨,会激发他往前走。
田媛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她拍了拍他紧握的拳头。“我笑话你什么呢?笑话你想出人头地?笑话你的追求与梦想?想做就去做呗,万一成了呢!”
许辰嘉反手握住她拍的那只手,“知道你与旁人不同,所以才同你说这些。前行的路上难保不会使些手段,但我会护你。”
田媛挥开他的手,两手撑着下巴。“成吧,咱们都好好努力,你成大商人大地主。我种菜发家致富,成蔬菜大王。”
许辰嘉笑了,他想说种菜能挣多少呢?不过有他努力就够了。
田媛看看被他握过的手,都说古人保守,她被占了便宜,这时候是不是该哭啊?酝酿了好一会也没挤出半滴泪来,算了,还是看星星吧!
两日很快就过去了,大伯田庆年和田庆杰可是天天往许全贵家跑,搅得许全贵头疼不已。他不可能赶走大林子和刘忠,两人都是通过他牵线卖的女儿。
得了银子,大林子和刘忠都请他喝了酒,他自然要关照他们。
最后期限到了,田庆年和田庆杰坐在许全贵家,两人板着脸。
许全贵站着痛骂刘忠和大林子,“这两人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着调。我问了,没留什么情面。他们也老实交代了,说是欺负过祥子和炎雷。但真没砸缸。”
“你说说好好的大缸坏了,谁不生气啊!但我问了一圈村里人,没人瞧见他们俩去砸的缸,你叫我这个里正也不好平白无故的就怪罪他们。”
“不过我也说了,人家新买的缸莫名其妙的就破了,你们又时常去找祥子麻烦,人家推测是你们砸了缸也正常。如今不管是谁砸了缸,就让他们赔银子,你们看怎么样?”许全贵是打算和稀泥到底的,已经提了拿银子出来,应该差不离。
“什么,赔银子就完事了?之前怎么说来着?”田庆年一拍桌子,“不行!”
“我家阿媛说了,缸不要他们赔了,赶他们走,叫他们滚!”田庆杰倒没发火,田媛早跟他们通过气了,让两位伯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许全贵为难的说:“又不一定是他俩砸的缸,可不好赶人,再说一个村住了这么多年,都是乡里乡亲的。那炎雷和祥子再怎么说也是外人,知道他们干了蠢事,可直接就赶人太不近人情了。”
“你们看这样成么?银子照赔,让他们在古树下给祥子和炎雷当面陪不是,这样可行?”许全贵又退了一步,赔着笑脸。
田庆年和田庆杰两兄弟对视一眼,田庆年头一偏,“哼”了一声。
许全贵见有戏,又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田庆杰才勉强同意。就这么着,这个事算是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