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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海市老城区的巷尾,那方褪色的“钟记裁缝铺”木招牌被秋风吹得吱呀作响,边角的漆皮卷着翘,像只折了翼的蝶。青灰色的墙皮早剥了边,露出里面土黄色的泥坯,墙根堆着半筐晒干的艾草——是前几日隔壁张奶奶送来的,说熏着能驱潮。张奶奶还特意念叨,这艾草是她在城郊坡上采的,晒了足足半月,连叶梗都透着焦香。艾草绿得发焦,风一吹,苦香混着缝纫机的机油味飘过来,在巷子里缠成一团软乎乎的雾,连空气都浸得稠稠的。

钟离?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枚黄铜顶针。顶针上的小坑坑洼洼积了层薄灰,是昨夜落的,她用袖口蹭了蹭,铜光漏出来,映着她眼角的细纹——那细纹里像藏着几十年的日子:二十岁时在灯下缝新嫁娘的红棉袄,三十岁时熬夜给发烧的邻居娃改小夹袄,四十岁时蹲在缝纫机前给老顾补磨破的工装裤,还有老顾在世时,总爱用胡茬蹭她脸颊的痒,蹭得她笑骂着推他,顶针就掉在脚边的布堆上,滚出串细碎的响。

铺子里的老座钟敲了两下,“咚——咚——”,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絮,钟摆晃着晃着,突然“咔”地卡了一下,停在两点零三分的位置。钟摆上挂着的小铜铃本应跟着晃,此刻也僵在半空,像被冻住了似的。

“又卡壳了。”她嘟囔着起身,后腰“咔吧”响了声,像老木门轴缺了油。五十出头的人,膝盖早不顶用,去年冬天在巷口结冰摔了一跤后,每次蹲久了站起来,都得扶着门槛缓半分钟。她挪到座钟前,打开钟面的玻璃盖——玻璃上蒙着层薄灰,是她今早没来得及擦的。用手指拨了拨钟摆,摆针晃了晃又停住,她叹了口气:“老物件就是犟。”这钟是老顾的爹留下的,算起来快百年了,零件早磨得薄如蝉翼,上个月才请修钟表的老李来调过,老李当时还说“这钟怕是熬不过今冬”,她当时还红着眼怼“你才熬不过呢”,现在倒真应验了似的。

缝纫机摆在铺子中央,黑色的铸铁底座生了点锈,像落了层褐黄色的斑。踏板上缠着块蓝布,是老伴在世时缝的,布面上绣着朵歪歪的梅花——老顾总说绣得像朵喇叭花,她偏说这是“寒梅傲雪”,两人为此拌了半宿嘴,最后老顾举着双手讨饶:“你说像啥就像啥,你绣的都好看。”如今布面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帆布底色,梅花的针脚却还结实,蓝线在褪色的布上,反倒显出几分清亮。

机头上放着件没做完的褂子,藏青色的布,是老周特意托人从乡下扯的土布,说“亲肤,穿着踏实”。针脚歪歪扭扭——是给巷口修车铺的老周做的,他儿子下周结婚,非说中式褂子体面,硬要她给缝件对襟的,还得在领口绣朵小兰花,“我媳妇喜欢兰花,让她看着也舒心”。今早老周还来探过进度,站在铺子门口搓着手笑,帽檐下的眼睛亮闪闪的:“不急啊钟婶,你慢慢缝,要是赶不及,我穿旧褂子也成。”可她瞧着他脚边的自行车都没锁,显然是急着赶回来等信儿,转身就把没绣完的兰花拆了重绣,针脚比刚才齐整了些。

钟离?把顶针套在食指上,顶针凉得贴皮肤,她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正要踩踏板,铺子门“吱呀”被推开,风裹着片枯叶飘进来,落在缝纫机的布面上,像只停驻的蝶。叶尖还带着点绿,是刚从巷口那棵老梧桐上落的——那棵树也是老顾年轻时栽的,如今枝桠都快伸到铺子房檐上了。

“钟婶,还忙着呢?”门口站着个姑娘,扎着高马尾,发梢扫着亮黄色的卫衣领口,是隔壁花店的小雅。她手里拎着个油纸包,油纸边角渗着点油星,“我妈蒸了南瓜糕,放了桂花糖,刚出锅就给您送两块。我妈说您肯定没吃下午茶,垫垫肚子。”

钟离?笑了笑,眼角的纹挤成朵花:“你妈就是客气,上回送的米糕还在灶上放着呢。进来坐,我给你倒杯热水。”说着就要去拎桌下的暖水瓶,瓶胆上周刚换的,还热乎着。

小雅赶紧按住她:“不用不用,我站会儿就成。我妈还等着我回去看店呢,刚才来了个订花篮的,说要明早取。”她把纸包放在缝纫机旁的木桌上,桌上还摊着块碎布,是剪盘扣剩下的。目光扫过那件藏青褂子:“给周叔做的?这针脚比上次给李奶奶缝的棉袄齐整多了——李奶奶那件棉袄袖口,您缝得歪到胳膊肘去了,她还乐呵呵说‘钟丫头的手艺,歪了也暖和’。”

“老了,手不稳。”钟离?摸了摸褂子的领口,指尖蹭过刚缝好的盘扣——盘扣是她昨晚就着煤油灯缝的,线用的是双股,怕不结实。老周说婚礼上人多,得穿得板正,她就多绕了两圈线,手指头被针扎了三下,血珠滴在布上,她赶紧用唾沫舔掉,怕留下印子。“你周叔说,儿子结婚,他得穿体面点。今早还来问了趟,站在铺子门口搓着手笑,像个盼糖吃的娃。”

小雅拿起顶针翻来覆去看,指腹蹭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坑——坑洼里还留着经年累月的线痕,是缝衣裳时顶针磨的。“这顶针有些年头了吧?我奶奶也有个,说是我爷爷年轻时在供销社给她买的,比这个亮堂些。我奶奶天天揣兜里,干活都舍不得戴。”

“可不是嘛。”钟离?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这是我家老顾送我的,结婚那年买的。三十多年了。”那年老顾才二十出头,在工地上搬砖,一天挣一块二,省了三个月的饭钱,攥着皱巴巴的票子去供销社,回来时手心全是汗,把顶针往她手里塞:“试试?以后缝衣裳省劲。”她当时捏着顶针哭,骂他“傻不傻,不知道买斤肉吃”,他却挠着头笑,说“给你买的,啥都值”。那天晚上,她把顶针套在手上,在灯下缝他磨破的袜子,缝着缝着就笑了,觉得手里的顶针比金镯子还金贵。

正说着,铺子外突然吵起来。“你凭什么掀我摊子!”是卖煎饼的王婶的声音,尖利得像剪刀划在粗布上,带着颤音,听着就急红了眼。接着是瓷器碎的声音,“哐当——”,震得窗玻璃都颤了颤,连座钟的玻璃盖都跟着嗡嗡响,桌上的碎布都抖了抖。

钟离?和小雅对视一眼,赶紧往外跑。刚到巷口,就见围了群人,王婶的煎饼摊翻在地上,面糊洒了一地,混着碎瓷片——是她装甜面酱的陶罐摔了,酱顺着石板缝往低洼处流,黑糊糊的像条蛇。王婶的竹筐也倒了,里面的鸡蛋滚了一地,有几个摔裂了,蛋清蛋黄淌出来,和面糊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三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站着,为首的留着寸头,头皮上泛着青,胳膊上纹着条蛇,蛇眼用红漆点着,看着就瘆人。他正用脚碾着地上的煎饼,薄脆的饼皮“咔嚓”碎成渣,嘴里还骂骂咧咧:“什么破玩意儿,挡路。”

“挡着道了不知道?”寸头吐了口烟圈,烟味呛得人皱眉,他用脚尖踢了踢摊车的轮子,车架子“嘎吱”响了声,差点散架。“这巷口要拓宽,下周就拆,赶紧滚。别等老子动手抬。”

“凭什么说拆就拆?”王婶红着眼推了寸头一把,推在他胳膊上像撞着块石头,自己倒晃了晃。“我在这摆了十年摊!城管都没说过啥,你们算哪路神仙?有本事拿文件出来!”

寸头抬手就把王婶搡倒在地,王婶的膝盖磕在石板上,“咚”的一声闷响,听得周围人都抽了口凉气。“老东西,给脸不要脸。”他啐了口唾沫,落在王婶脚边的面糊里,泛开个小泡。“告诉你,这地儿开发商买了,下周推土机就来,识相的赶紧收拾东西滚蛋。不然连摊子带人一起扔沟里。”

钟离?赶紧跑过去扶王婶,小雅也跟着拉。王婶的裤子沾了面糊,膝盖处磨破块皮,渗着血,她却顾不上疼,指着寸头骂:“你个挨千刀的!我儿子在外地打工,媳妇刚生了娃,我就靠这摊子挣奶粉钱!你赔我摊子!”

“你们怎么打人啊!”小雅急得脸通红,攥着拳头瞪寸头,“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跟开发商横!”

“打人怎么了?”寸头歪着头笑,嘴角扯到耳根,露出颗黄牙,“再啰嗦连你们铺子一起掀。”他身后的两个人跟着起哄,一个瘦高个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煎饼鏊子,鏊子“哐哐”响,火星子都溅了出来;另一个矮胖的则蹲下去,用手指蘸了点甜面酱,往嘴里抹了抹,还咂咂嘴:“味儿还行,就是摊子太碍眼。”矮胖的手上还戴着个大金戒指,晃得人眼晕——看着就不像正经干活的。

围观的人没人敢说话,都往后缩。巷子里住的多是老人,要么就是像小雅这样的年轻人——年轻人要上班,这会儿巷里本就人少,剩下的老人手里捏着菜篮子,眼神怯怯的。卖豆腐的张大爷刚要开口,被他老伴拉了拉胳膊,低声说“别惹事”,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算是泄愤。

钟离?扶着王婶站起来,咬了咬唇——她牙床去年掉了颗牙,说话漏风,可这会儿声音却稳:“拆房子得有手续吧?不能说拆就拆。国家有规定的,得公示,得协商。”她年轻时在居委会当过两年干事,知道拆房子不是拍脑袋的事。

“手续?”寸头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啪”地甩在钟离?脸上,纸角刮得她脸颊生疼,像被针扎了下。“自己看!开发商说了算!有章有字,还能有假?”

纸飘在地上,钟离?捡起来看。上面印着“镜海市老城区改造项目”几个黑体字,底下盖着个红章,模糊得看不清字,倒像用印泥随便按的。日期写着“即日起公示,下周一起拆迁”。她心里一沉——她的裁缝铺,还有这条巷里的老房子,都要没了?前阵子倒是听说过“改造”的闲话,可居委会没通知,街道办也没贴告示,上周她去交水电费,还问过街道办的小李,小李说“没听说这条巷要拆啊”。怎么突然就拆?

“我不走!”王婶突然喊起来,声音哑得像破锣,她扑过去抱住寸头的腿,“我儿子在外地打工,媳妇生了娃要养,我就靠这摊子活命!你们拆了摊子,是要我死啊!我死也死在这!”

寸头抬脚就踹,踹在王婶后腰上,王婶“哎哟”一声往前扑,差点趴在面糊里。钟离?赶紧拉住他的裤腿:“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她儿子真在外地,去年冬天她媳妇生娃,她都没敢去照顾,就怕摊子没人看。她不容易!”

“滚开!”寸头胳膊一甩,钟离?被甩得撞在墙上,后背撞在砖缝里的凸起上——是老顾当年钉的钉子,用来挂他的工具箱的,后来工具箱丢了,钉子却没拔。疼得她倒吸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低头一看,手里的顶针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滚在地上,铜光在灰里闪了闪,像颗委屈的星星。刚要弯腰去捡,寸头的鞋底子就踩了上去。

“我的顶针!”她急得去捡,声音都抖了——那是老顾留的念想,比命还金贵。

寸头碾了碾脚,顶针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黄铜裂开道缝,像道生生扯开的伤口。碎渣子嵌在他的鞋底纹路里,被碾得更碎了。

钟离?的心像被针扎了下,眼泪一下子涌上来。那是老顾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老顾走了三年,走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说:“等我走了,你就用那顶针……接着做衣裳,别亏着自己。”他说话时气都喘不匀,手指却攥得紧,指甲都掐进她肉里。“我攒了点钱……藏在……”后面的话没说完,手就松了。这三年她守着裁缝铺,每天摸着顶针缝衣裳,总觉得老顾还在——在里屋的竹椅上打盹,呼噜声震天响;在门口的梧桐树下抽烟,烟圈一圈圈飘到房檐上;在她缝错针时,凑过来小声说“慢点缝,不急”,手指还会替她捏着线头。

“你赔我顶针!”她突然冲过去推寸头,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许是急红了眼,许是老顾在天上看着,她竟把寸头推得晃了晃,差点撞到身后的瘦高个。

寸头没防备,踉跄了一下,恼羞成怒:“还反了你了!”抬手就往钟离?脸上扇。风声带着巴掌的劲,刮得人脸颊疼。

“别打我钟婶!”小雅扑过来挡在前面,寸头的巴掌落在小雅背上,“啪”的一声脆响,小雅疼得龇牙,却还梗着脖子瞪他:“你再打一下试试!我报警了!”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个声音:“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亓官黻站在那,手里还拎着个废品袋——袋子里装着几个空酒瓶,是刚从巷尾李大爷家收的。李大爷昨晚跟儿子吵架,摔了一桌子酒瓶子,今早亓官黻路过,就帮着收了。他穿件灰扑扑的夹克,袖口磨出了毛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沾着点油污,像是刚从废品站的堆里爬出来,可眼神却亮得很,像浸了水的黑曜石,直勾勾盯着寸头。他身后跟着段干?,穿件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表——是块旧机械表,看着却很干净。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眉头皱着,像是见了什么不顺眼的事,目光扫过地上的摊子,脸色沉了沉。

寸头斜了亓官黻一眼,嗤笑一声:“哪来的叫花子?也敢管老子的事?滚远点,别沾了你的穷酸气。”他见亓官黻拎着废品袋,就认定是捡破烂的,根本没放在眼里。

亓官黻没说话,把废品袋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酒瓶撞在一起,倒显出几分沉。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钟离?身边,虽然没说话,却像堵墙似的,把钟离?护在后面。

段干?走上前,把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抽出张纸,递到寸头面前:“这是你们刚才甩的‘手续’?我刚才看了,上面的章是伪造的。镜海市老城区改造项目确实有,但范围不包括这条巷——我上周刚帮街道办整理过相关文件,记得很清楚。而且正规文件的章是带编号的,你们这章连编号都没有,边缘还模糊,一看就是用萝卜刻的。”

寸头脸色一变,抢过段干?手里的纸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你胡说!我看你是故意找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表舅是……”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他哪有什么当大官的表舅,不过是唬人的。

“是不是胡说,去派出所一查就知道。”段干?冷冷地说,眼神像淬了冰,“而且根据《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拆迁前必须公示三十天,你们下周拆,现在才通知,合法吗?就算真要拆,也得先和住户协商补偿,哪有上来就掀摊子打人的?我看你们是借着拆迁的由头,想抢东西吧?”

寸头身后的两个人有点慌了,瘦高个拉了拉寸头的胳膊,小声说:“头,这俩人看着像懂行的,别是……别是真捅到派出所去了。咱们就是来看看能不能唬住人,别真惹事。”矮胖的也点头:“是啊头,我刚才好像看见这女的偷偷拍咱们了。”他指了指小雅——小雅刚才急得掏出手机,确实拍了两张照片。

寸头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段干?一眼——他刚才瞥见段干?文件夹上印着“律师事务所”的字,心里发虚,却还嘴硬:“行,你们等着!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走时还不忘踹了脚地上的煎饼鏊子,鏊子“哐当”翻了个身,露出底下黑乎乎的炭灰。

人群散了,王婶拉着钟离?的手哭,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淌,把脸淌得一道黑一道白:“钟婶,多亏了你和亓官兄弟……要不我今天真得被他们欺负死。我那摊子……我那摊子还怎么弄啊……”她看着地上的狼藉,声音抖得不成样。

“没事了。”钟离?拍了拍她的背,手却抖着——刚才顶针裂开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她回头找顶针,顶针还在地上,裂开的缝里卡着点泥和碎饼渣,像含着泪似的。她捡起来,用手指摸了摸裂缝,眼泪掉在黄铜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就被风吹干了,只留下个淡淡的印子。

亓官黻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顶针:“我认识个修铜器的,在西头老街,姓赵,手艺好。他能把裂缝焊上,再打磨打磨,兴许看不出来。去年我收了个旧铜炉,裂得比这还厉害,他修完跟新的似的。”他说话时声音低低的,怕吓着钟离?。

钟离?摇了摇头,把顶针攥在手心——黄铜的凉顺着指尖往心里钻。“不用了……老顾留的东西,裂了就裂了。就像他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修得再像新的,也不是原来那个了。”她记得老顾送她顶针那天,顶针上有个小坑是歪的,他当时还愧疚地说“下次给你换个好的”,她却说“就喜欢这个歪坑的,别人的没有”。现在裂了缝,倒像是把那个歪坑的故事续上了,只是续得疼。

段干?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是块格子手帕,叠得整整齐齐的。帮钟离?把顶针上的泥擦掉:“钟婶,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先站出来,我们直接上前,他们说不定会更嚣张。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他顿了顿,又说,“那些人看着就不是正规拆迁的,估计是想骗你们搬走,好占点便宜——说不定是看中了这条巷的位置,想低价收了房子再转卖。我已经把他们的样子拍下来了,回头发给派出所的朋友,让他们留意着。他们要是再敢来,直接抓起来。”

“应该的。”钟离?把顶针揣进兜里,按了按——生怕它再掉了。“你们怎么来了?亓官你不是说下午去东头收废品吗?东头离这儿远着呢。”

“我来收废品,路过。”亓官黻指了指不远处的废品站,“刚才在巷口听见吵,就过来看看。段干老师来给我送份文件,是关于之前化工厂的——上次我捡的那些废料,他帮我查了,确实是违规排放的,厂家那边同意赔偿了。”他说起赔偿时,脸上没什么笑,反倒有点沉,“赔了三万块,段干老师说可以分给那些被废料影响的住户,我正琢磨着怎么分呢。”

正说着,巷口传来摩托车的声音,“突突突”的,越来越近。是修车铺的老周,他戴着顶蓝布帽,帽檐压得低,遮住了半张脸。车后座绑着个工具箱,箱子上还沾着点机油——是刚给人修完三轮车蹭的。他骑车骑得急,到了巷口还差点撞到墙,赶紧捏闸,车链子“哗啦”响了声。

“刚才听说有人闹事?”老周停下车,支起脚架,摘下帽檐擦了擦汗——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没伤着吧?我在街口修自行车,听卖菜的王婆说巷里吵得凶,说有人掀摊子,赶紧骑回来看看。你说这叫什么事!”

“没事了。”钟离?说,“是假拆迁的,被亓官和段干老师赶跑了。你别担心,你的褂子没被碰着,我刚才特意往里屋收了。”

老周皱了皱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对了钟婶,我儿子的褂子……明天能赶出来不?后天他就要试衣裳了,说是要带着媳妇回趟老家,让亲戚看看。”他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急,就是孩子他妈催得紧,说‘新姑爷得穿新衣裳’。”

“快好了,就差缝袖口了,明天一早就给你送过去。”钟离?拍了拍胸脯,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说要在褂子内衬绣个‘周’字,我昨晚绣好了,用的金线,不显眼但结实。我还在‘周’字旁边绣了朵小兰花,跟领口的配着,你媳妇肯定喜欢。”

老周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像开了朵花:“不急不急,你慢慢缝,别累着。对了,我给你带了样东西。”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个铁盒子,盒子上沾着点铁锈,边角还磕瘪了一块。递给钟离?,“上次修你家缝纫机,卸底座的时候,发现底下卡了这个,当时忙着给人修三轮车——就是巷尾张大爷那辆,刹车坏了,着急用。就忘了给你。刚才骑车回来想起这事,赶紧给你带来了。”

钟离?接过铁盒子,沉甸甸的。盒子是老式的饼干盒,上面印着红牡丹,花瓣都磨白了,锁着个小铜锁,锁上还挂着根细铁链——铁链都锈成褐色了。她愣了愣:“这不是我的啊。我家没这盒子。我家的饼干盒早就用来装纽扣了,在里屋柜子上放着呢。”

“就在缝纫机底座的缝里卡着,用布裹着的。”老周说,“我猜着,说不定是老顾叔留下的。他以前总爱往缝纫机底下塞东西——前年我修机子时,还掏出过他藏的半包烟呢,烟都潮得抽不了了,他还宝贝似的收着。”

钟离?的心跳突然快了些,像有只小鼓在胸腔里敲。她找了根细铁丝,是刚才修座钟时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铜锁——锁早就锈了,没捅几下,“咔哒”一声就开了。锁芯里掉出点铁锈渣,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盒子里铺着块红布,布是她年轻时织的,上面还绣着对鸳鸯——是她结婚前绣的,本想做个枕套,后来没做成,就收起来了。只是鸳鸯的颜色褪得差不多了,红布也泛着黄,却还软乎乎的。布上放着个小布包,蓝布的,针脚是老顾的手艺——歪歪扭扭的,他总说自己手笨,缝不好,可每次她缝衣裳累了,他都抢着帮她穿针,说“我给你当帮手”。还有张纸条,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边都磨毛了。

钟离?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沓钱,崭新的,用橡皮筋捆着,每张都是五十的,边角都挺括括的,不像放过很久的样子。她数了数,一张,两张……整整一百张,正好五千块。她的手突然抖起来,钱差点掉在地上——老顾生前总说没钱,每次她让他买件新衣裳,他都说“旧的还能穿”,怎么会有五千块?

纸条上是老顾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墨水还洇了几块——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上面写着:“老伴,我攒了点钱,想给你买台新缝纫机。你总说那台老的踩着费劲,膝盖疼,我知道。这钱是我偷偷攒的,工地上老板多给的奖金,没敢告诉你,怕你让我留着看病。你总催我去查胸口疼的事,我没敢去,怕查出啥不好的,花冤枉钱。等我发了下个月工资,再攒点,就够买台电动的了。到时候你缝衣裳就省劲了,不用再熬夜踩踏板。别嫌少,我会接着攒的。老顾。”

钟离?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滴在纸条上,把“老顾”两个字晕得模糊。老顾生前在工地上打零工,每天早出晚归,手上磨得全是茧子,冬天冻得裂口子,他就用胶布缠上接着干。有次她半夜醒了,看见他在灯下用针挑手上的刺,疼得龇牙也不吭声。她总说他傻,不知道歇着,他总笑说“得给你攒钱啊,让你过得好点”。他走的前一年,总说胸口疼,她拉着他去医院,他却死活不去,说“小毛病,歇两天就好”,现在想来,他是怕花钱,怕把攒的钱花在看病上,怕买不成新缝纫机给她。

“老顾……你个傻子……”她哽咽着,用袖子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这五千块,是他攥着裂开的手、忍着胸口的疼,一点点攒下来的。他总说等攒够了买新缝纫机,可直到他走,她都没等来那台新的。他走的那天,手里还攥着她的衣角,像是有话没说完——是不是想说这钱藏在哪了?是不是怕她找不到?

亓官黻和段干?对视一眼,没说话。小雅递过来张纸巾,轻轻拍了拍钟离?的背:“钟婶,顾叔他……心里一直想着你呢。他肯定知道你会找到这钱的。”

老周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没点燃,夹在指间:“老顾叔对你是真上心。我记得他总说,等攒够钱,就给你换台电动的,省劲。有次他在我那修车,还盯着人家送修的电动缝纫机看了半天,问东问西的,说‘我家老伴要是有这个,就不用天天揉膝盖了’。当时我还笑他‘一台机子好几千,你得攒到猴年马月’,没想到……他还真攒下来了。”

钟离?把钱和纸条放回盒子里,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老顾还温热的手。阳光从巷口照进来,落在她身上,暖烘烘的。墙根的艾草还在飘着苦香,缝纫机的机油味混在里面,突然就不那么刺鼻了——好像老顾就在身边,正笑着看她,说“老伴,你看,钱够了”。她想起老顾总说“等买了新机子,你就不用蹲在地上捡线头了,机子有自动剪线的”,当时她还笑他“懂挺多”,他说“我跟修机子的师傅打听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呜哇——呜哇——”,越来越近。钟离?抬头一看,心猛地一沉——刚才那三个黑夹克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个胖警察,肚子把警服撑得鼓鼓的,腰带都快系不上了,正指着她这边喊:“就是她!阻碍拆迁!还动手打人!”

胖警察身后的寸头得意地笑了,冲钟离?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狠劲像淬了毒。他刚才跑了之后,没敢真走,躲在巷口的拐角看,见段干?和亓官黻没走,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那胖警察是他远房表哥,在附近派出所当片儿警,平时收了他不少好处,过年还拿了他两条烟,说好了“有事罩着”。

“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寸头跑过去,拉着胖警察的胳膊往钟离?这边指,脸上堆着笑,跟刚才的嚣张样判若两人。“就是这老太太,刚才我们来通知拆迁,她不仅不配合,还推我!把我胳膊都推红了!还有那两个男的,也跟着起哄,说我们的手续是假的,他们就是故意捣乱,想趁机讹钱!”他说着还撸起袖子,胳膊上哪有红印,倒是有块旧疤。

胖警察板着脸走过来,瞥了眼地上的煎饼摊,又看了看钟离?怀里的铁盒子,皱着眉问:“怎么回事?人家拆迁队正常工作,你凭什么阻碍?还抱着个盒子藏什么呢?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说话时带着股官腔,眼睛瞟来瞟去,没看钟离?的脸。

“他们不是正规拆迁队!”小雅急着辩解,“他们的手续是假的,还打人!王婶的膝盖都被他们踹破了!不信你看!”她拉着王婶的胳膊要给胖警察看伤口。

“假的?”胖警察瞪了小雅一眼,“人家手里有文件,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我看你们是不想搬走,故意找事!”他转向寸头,“文件呢?给我看看。”

寸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张新的纸——刚才那张被揉了,他早从包里换了张印着“正规章”的,其实还是假的,只是章印得清楚些,看着像那么回事。“警察同志您看,这是正经文件,盖了章的。开发商那边都备案了。”

胖警察扫了眼文件,没细看,就往钟离?面前一递:“看见了?人家有手续。赶紧收拾东西,别耽误事。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可他们没公示!而且刚才还踹王婶!”钟离?抱紧了怀里的铁盒子,后背挺得笔直——她不能让老顾的心血白攒,也不能让这些人欺负了巷里的街坊。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亮得像撒了层金粉,“警察同志,您不能偏听偏信,您问问周围的人,他们刚才是不是打人了?张大爷、李奶奶都看见了!”她朝着围观的人喊,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话——胖警察在这一片出了名的“护短”,去年有个卖水果的跟他顶嘴,他直接把人摊子掀了,说“占道经营”。谁也不敢得罪。王婶急得直跺脚,却被老周拉了拉胳膊——老周怕她再说错话,被胖警察抓把柄,低声说“先忍忍”。

胖警察不耐烦地挥手:“问什么问?我看就是你闹事!赶紧把东西放下,跟我去派出所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他伸手就要去夺钟离?怀里的铁盒子——他以为里面装着什么“赃物”,说不定能捞点好处。

“别碰它!”钟离?往后退了一步,把盒子抱得更紧,“这是我老伴留的东西,谁也不能碰!”她的声音带着颤,却透着股犟劲,像当年老顾跟人争理时的样子。

“嘿,你还敢抗法?”胖警察眼睛一瞪,伸手就要抓钟离?的胳膊,“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住手!”段干?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钟离?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个证件,递到胖警察面前,“我是镜海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段干?。你刚才说他们有正规手续?我刚才已经查过镜海市的拆迁公示,根本没有这条巷的拆迁计划。你作为警察,不核实情况就认定居民抗法,还纵容他人打人,你这是渎职!你知道吗?”

胖警察愣了愣,接过证件看了看,脸色变了变——他知道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不好惹,尤其是段干?,去年还帮着一群农民工讨回了欠薪,在市里出了名的“硬气”,连局长都夸过他。但他还是嘴硬:“我……我只是例行询问,谁纵容他人了?我这不是在了解情况吗?”

“刚才他们踹这位王女士的时候,你在哪?现在不问缘由就抓这位钟女士,你说你没纵容?”段干?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且我已经把刚才那三个人的照片和伪造的文件发给了市公安局的张副局长,他应该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你要不要等一等?看看他怎么说?”

胖警察的脸“唰”地白了——张副局长是他的顶头上司,最恨渎职的事,上个月还在大会上骂过“有些人拿着工资不干事,专搞歪门邪道”。他手忙脚乱地掏手机,刚掏出来,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张局”两个字。他哆嗦着接起电话,“喂……张局……是……是……”没说两句,额头就冒了汗,连连点头:“是是是,张局,我知道了……我马上核实……是是是,我不该听信一面之词……我这就处理……”

挂了电话,胖警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着笑对段干?说:“段律师,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核实情况,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他又转向寸头,脸一沉,刚才的笑全没了,“你们几个,跟我回派出所!什么拆迁?我看你们是诈骗!还伪造文件,胆大包天!”

寸头傻眼了,拉着胖警察的胳膊:“表哥!你不能抓我啊!我是你表弟!你忘了去年过年我还给你送酒了?”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谁是你表哥!”胖警察甩开他的手,怕被人听见,脸都红了,“少胡说!我不认识你!带走!”他朝身后的警察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把人拉走。

几个警察立刻上前,扭住寸头和另外两个人。寸头还在挣扎,骂骂咧咧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你收了我的东西……”话没说完就被警察捂住嘴,推搡着往巷口走。胖警察跟在后面,走前还对钟离?赔笑:“钟女士,对不住啊,刚才是我没查清楚,让您受委屈了。您放心,这事我一定查到底,给您一个交代!”说完就赶紧追着警察跑了,生怕多待一秒。

等警察走了,巷里才算真安静下来。王婶拉着钟离?的手,抹着眼泪笑:“钟婶,今天真是多亏了段干老师和亓官兄弟,还有小雅。不然咱们可真要被欺负惨了。我这摊子……我这就收拾收拾,还能接着摆。”她说着就要去捡地上的东西。

“是啊是啊。”周围的街坊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还是得有懂法的人在,那些人才不敢嚣张。”卖豆腐的张大爷也开口了:“刚才我就想说了,那几个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不是我老伴拉着我……”他老伴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了嘴。

钟离?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铁盒子,又摸了摸兜里的顶针——顶针裂了,可老顾的心意没裂。她抬头对段干?和亓官黻笑了笑,眼角的纹里还沾着泪,却亮闪闪的:“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这老骨头怕是要被他们欺负了,老顾留的东西也保不住。”

“没事,应该的。”亓官黻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路过,段干老师才是真帮上忙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煎饼摊,“王婶,我帮你收拾吧,我力气大。”说着就弯腰去扶摊车。

段干?笑了笑:“保护居民的合法权益是我们的职责。对了钟婶,那五千块钱……你打算怎么用?老顾叔的心意,可别辜负了。”

钟离?摸了摸铁盒子,想了想说:“我想……明天去买台电动缝纫机。老顾盼了这么久,我得圆了他的念想。以后用新机子缝衣裳,缝得又快又好,也能多帮街坊们做点活。老周儿子的褂子,就能用新机子缝袖口了,针脚肯定齐整。”

“好主意!”小雅拍手笑,“电动缝纫机踩起来不费劲,您膝盖就不用遭罪了。明天我陪您去买!我知道有家店卖的缝纫机可好用了,还便宜!我表姐就在那上班,能给打个折!”

“行啊。”钟离?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她脸上,暖得像老顾的手。墙根的艾草还在飘着苦香,可这会儿闻着,竟带了点甜——许是南瓜糕的桂花糖味飘过来了,许是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许是老顾在天上看着,正咧着嘴笑呢。她仿佛看见老顾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台新缝纫机,冲她喊:“老伴,你看,我给你买来了!”

老周突然拍了拍大腿:“对了钟婶!我儿子的褂子……用新缝纫机缝,肯定更齐整!到时候我让我儿子穿着给你看看,保准体面!”

钟离?举了举手里的铁盒子,笑得眼角眉梢都是暖:“那是自然!老顾的钱买的机子,缝出来的衣裳,保准体面!”

风又吹过巷口,木招牌还在吱呀响,可这次听着,不像哭了,倒像在笑——笑着看这巷里的日子,还长着呢。梧桐叶又落了一片,轻轻飘在钟离?的脚边,像老顾在跟她打招呼:“老伴,以后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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