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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海市郊的宗政稻田,十月的风裹着割过的稻茬味,混着泥土腥气撞在临时搭起的塑料棚上,发出哗啦啦的响。棚顶的塑料布被秋风扯得歪歪斜斜,露出几处破洞,阳光透过破洞,在宗政黻的蓝布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谁用碎镜片在他身上拼出流动的星子。田埂边的狗尾巴草黄得发脆,被风推得贴在褐色的泥地上,穗子上的细绒毛沾着晨露,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像谁随手撒了把碎金子。

宗政黻蹲在稻种试验田边,膝盖上的旧棉裤沾着圈泥渍,那是今早跪在地头检查稻种时蹭上的。他手里攥着三株稻穗,指腹在颗粒上反复摩挲,粗糙的皮肤蹭得稻壳沙沙响。最左边的穗子饱满,金黄的颗粒挤得密不透风,穗尖微微下垂,像谦逊的智者,这是他培育了三年的“寒优一号”,光记录生长数据的笔记本就用了五本;中间的穗子半青半黄,颗粒稀稀拉拉,有些谷粒已经发黑发瘪,是昨夜寒潮突袭的牺牲品,穗颈处还留着被冻得发褐的痕迹;最右边的那株最不起眼,穗子小得像麻雀尾巴,却倔强地挺着青绿色,颗粒边缘泛着层奇异的白霜,摸上去涩涩的,像裹了层细盐。

“爷爷!”

脆生生的童音划破风声,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小辫子挎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桶,桶沿还别着朵野菊花,是她今早从田埂边掐的。她踩着田埂上的碎稻壳跑过来,红棉袄的衣角被风掀起,在枯黄的稻田里格外扎眼,像株熟透的红高粱。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的红绸子随着跑动一甩一甩,惊飞了田埂上啄食的麻雀,七八只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声搅乱了风的节奏,有只慌不择路的麻雀还撞在塑料棚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慢点跑,当心摔着。”宗政黻抬起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核桃,笑纹里还嵌着点泥土。他的脸被晒得黝黑,是那种深褐色的、被阳光反复亲吻过的颜色,颧骨上缀着几点老年斑,像稻田里自然生长的泥点。嘴唇干裂得泛着白,说话时能看见嘴角的裂口,渗着点血丝,那是昨夜呵出的白气冻裂的。

小辫子跑到他面前,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放,桶底和泥地碰撞,发出“砰”的一声,惊得附近的蟋蟀停止了鸣叫。她踮起脚去摸他手里的稻穗,棉鞋后跟沾着的泥块掉下来,砸在宗政黻的鞋面上。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的泥土,是帮奶奶腌萝卜时蹭上的,指尖在青绿色的穗子上轻轻划了一下:“爷爷,这株怎么没冻死呀?昨晚我听风刮得像鬼叫,还以为所有稻子都要变成冰棍呢。”

“不知道呢。”宗政黻把那株奇异的稻穗举到阳光下,青绿色的秸秆上,白霜般的粉末在光线下微微发亮,像撒了层碎钻,“说不定是老天爷赏饭吃,知道咱老百姓不容易。”

保温桶的盖子被掀开,一股姜糖味混着米饭香飘出来,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小辫子用勺子舀了口粥,吹了吹,嘴边鼓起两个小腮帮,然后递到他嘴边:“奶奶煮的生姜粥,放了红糖,说驱寒。奶奶还说,您要是不肯喝,就让我挠您痒痒。”

宗政黻张嘴接住,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辛辣的姜味在胃里散开,像团小火苗慢慢烧起来。他看着小辫子冻得通红的鼻尖,上面还沾着点稻壳,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廓:“怎么不等奶奶一起来?路不好走。”

“奶奶在给张爷爷送粥呢。”小辫子把粥碗塞进他手里,碗沿烫得她指尖一缩,自己从桶里拿出个白面馒头,馒头上还印着她的小牙印,是出门前偷偷咬的,“张爷爷的关节炎又犯了,昨晚寒潮来的时候,他还拄着拐杖来帮忙盖稻种呢,奶奶说他腿肯定肿得像萝卜了。”

宗政黻的手顿了顿,粥碗在手里微微晃动。张老头是村里的老光棍,腿上有年轻时修水库落下的风湿,每到阴雨天就疼得直咧嘴,走路得靠那根枣木拐杖。昨天傍晚天气预报说有强寒潮,气温要骤降十度,他愣是拄着拐杖来帮忙,用塑料布把试验田盖了个严严实实,临走时还说:“老宗,今晚我不睡觉了,隔两小时就来看看棚子,你年纪大了经不起熬。”

“快吃,吃完帮爷爷个忙。”宗政黻三口两口喝完粥,粥的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他把空碗往桶里一放,抓起身边的棉被就往试验田里走。棉被是老伴生前用的,上面还绣着朵褪色的荷花,塑料布下的稻种已经冻得发僵,叶片卷成了细条,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

小辫子抱着馒头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爷爷,你昨晚又没睡吧?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比隔壁王奶奶家的红眼病还红。奶奶半夜起来三次,都看见棚子里的灯亮着。”

宗政黻没回头,脚步却慢了些。昨夜他守在棚里,听着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像有无数头野兽在嚎叫,塑料棚被吹得东倒西歪,随时可能散架。凌晨三点,西北角的塑料布被风吹破了个大口子,寒风像刀子似的往里灌,他没顾上穿外套就冲了出去,用身体堵住破口,后背被冻得发麻,直到天快亮时,张老头拄着拐杖晃过来,骂骂咧咧地把他拽开:“你这老东西不要命了?冻死在这里谁管稻种!”

“把这个盖上。”宗政黻把棉被铺在试验田最中间的区域,那里种着他最宝贝的“寒优一号”,是用了二十多种稻种杂交出来的。棉被不够大,只能盖住一小片,他又把自己的蓝布衫脱下来,布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带着点汗味和阳光的味道,盖在旁边的稻种上,像给它们盖上了层小被子。

小辫子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田埂,嘴里的馒头渣掉下来:“爷爷,那个人是谁?他鬼鬼祟祟的,像偷鸡的黄鼠狼。”

宗政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站在田埂尽头,手里举着个相机,正对着试验田拍照,镜头对着盖着棉被的区域拍个不停。男人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抹了发胶,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着光,看不清表情。冲锋衣的拉链拉得老高,把下巴都埋了进去,显得脖子短短的,像只缩头乌龟。

“不知道。”宗政黻皱起眉,眉头间的皱纹能夹死蚊子。这片试验田偏僻得很,离村子有二里地,平时除了村里人,很少有外人来。他把小辫子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碎稻壳发出“咔嚓”声,隔着半亩地的距离喊道:“同志,你找谁?这里是试验田,不能乱拍照。”

男人放下相机,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用的是块印着花纹的眼镜布。他的眼睛很小,笑起来几乎眯成一条缝,眼角有几道细密的笑纹,看着倒像是个和善人。“您是宗政黻研究员吧?”他的声音带着点南方口音,软软糯糯的,像浸了水的棉花,“我是农业局的,姓秦,叫秦不知,专门负责农业技术推广的。”

秦不知说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个红本本递过来,封面烫着金字。宗政黻接过一看,封面上印着“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几个字,照片上的秦不知比现在瘦点,头发也没这么整齐,眼神却和现在一样,透着股精明。他翻了两页,看见上面盖着的红章,手指在章印上摸了摸。

“找我有事?”宗政黻把红本本还给他,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才想起自己早就戒了烟,那烟盒是空的,是用来装稻种样本的。

“听说您培育出了抗寒稻种?”秦不知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阳光晃了宗政黻的眼,他的目光落在试验田中间那片盖着棉被的区域,像鹰盯着兔子,“局里派我来看看,如果真能抗寒,明年就能在全市推广了,到时候您可是咱们镜海市的大功臣。”

宗政黻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抗寒稻种是他这辈子的心血,从退休那年就开始琢磨,老伴在世时总说:“等你的稻种成了,咱就去海南看海,听说那里冬天也能种水稻,绿油油的能晃瞎眼。”可老伴没等到那一天,去年冬天走的,走的时候还拉着他的手说:“别忘了给稻种盖棉被,它们比人娇气。”

“还在试验阶段。”宗政黻往试验田走了两步,故意挡住了秦不知的视线,他的影子投在稻种上,像把大伞,“昨晚寒潮来得突然,好多稻种都冻坏了,还得再观察观察。”

秦不知的目光却像长了脚,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那株青绿色的奇异稻穗上。“那株是什么?”他指着宗政黻手里的稻穗,眼睛里闪着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看着精神得很,不像受过冻的样子。”

宗政黻把稻穗往身后藏了藏,手背贴在裤缝上,那里有块补丁,是老伴生前给他缝的:“没什么,变异株而已,长得怪模怪样的,没用的。以前也出过几株,后来都扔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秦不知往前凑了两步,冲锋衣的下摆扫过田埂上的狗尾巴草,发出沙沙的响,有几根狗尾巴草的穗子粘在了他的衣角上,“说不定有研究价值呢?有时候变异株才藏着大秘密,就像袁隆平院士发现的野败一样。”

“不必了。”宗政黻的语气硬了起来,像被冻住的土地。这株稻穗是今早发现的,当时它被冻在冰土里,周围的稻种都蔫头耷脑,就它硬是从冰层里钻了出来,秸秆上的白霜像是天然的防护甲,他隐隐觉得这株稻穗不简单,想自己先研究研究,等有了眉目再说。

秦不知的笑容淡了点,嘴角的弧度收了回去,像被抹平的面团:“宗研究员,这可是关乎全市粮食安全的大事,您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耽误了推广时机。现在北方多少农田因为寒潮减产,老百姓盼抗寒稻种盼得眼睛都快望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宗政黻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太阳晒过了头,也像被说中了心事似的,“这株稻穗还不稳定,性状没固定,我得再观察观察,至少得等它成熟了,看看谷粒的品质再说。”

“观察多久?”秦不知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被寒潮冻过的铁块,带着股寒意,“下个月就要下种了,您耽误得起,农民耽误得起吗?错过农时,一年的收成就没了,您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小辫子突然拉了拉宗政黻的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爷爷,他的背包上有个标志,和上次来村里收购稻种的人一样,都是个歪歪扭扭的‘丰’字,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我还在他们的面包车上画了只小乌龟。”

宗政黻的心沉了下去,像掉进了冰窟窿。上个月确实有批人来村里,开着辆白色面包车,说要高价收购抗寒稻种,给的价钱高得离谱,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把他们赶跑了。那些人也穿着黑色冲锋衣,和秦不知身上的这件一模一样,背包上都印着个“丰”字,笔画歪歪扭扭的,像个要散架的架子。

“你到底是谁?”宗政黻把小辫子护在身后,手悄悄摸向田埂边的锄头。锄头是张老头昨天落下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带着点温热,是张老头的体温。他的手指扣住锄头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秦不知笑了,这次的笑里没了暖意,眼角的笑纹像刀刻出来的,带着股狠劲:“宗研究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是真心想帮你推广稻种,你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吹了声口哨,声音尖利,像哨子在叫,田埂那头突然冒出两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手里都拿着根黑漆漆的棍子,棍子的金属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们想干什么?”宗政黻把锄头举了起来,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他的老寒腿突然疼了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是昨夜受了寒,疼得他差点站不稳,只能把重心往锄头柄上靠。

“很简单。”秦不知从背包里掏出个密封袋,袋子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的干燥剂,“把那株稻穗给我,再把你所有的研究资料交出来,包括那些笔记本、实验数据,我们就走,保证不打扰你老人家清静。”

“做梦!”宗政黻把锄头横在胸前,像横起一道屏障,“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是给老百姓种的,能让他们冬天也有饭吃,不是给你们这些投机倒把的拿去赚钱的!我就是把它们喂了田鼠,也不会给你们!”

“老爷子,别犟了。”秦不知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像在驱赶一只碍事的苍蝇,“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们也不想动粗,要是不小心伤了您,或者伤了这位小姑娘,那就不好了,是吧?”他的目光扫过小辫子,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开始往前走,脚步声踩在稻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像在嚼碎什么东西,听得人心里发毛。风突然变大了,塑料棚的破洞被扯得更大,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棚顶的塑料布被风吹得拍打起来,像是在给他们的脚步声伴奏。

“爷爷,我怕。”小辫子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攥着宗政黻的衣角,手指都攥白了。她的小手冰凉,像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石头,宗政黻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宗政黻拍了拍她的头,声音尽量平稳,可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颤音:“别怕,有爷爷在。爷爷年轻时跟人抢过收,三个壮汉都没抢过我,这些人不算啥。”他心里却在打鼓,自己这把老骨头,别说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就是一个也未必打得过,只盼着能拖延点时间,说不定会有人路过。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像头愤怒的公牛在咆哮,震得田埂都在微微发颤。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冲破田埂边的矮树丛,树枝刮得车身发出“哗啦”声,停在宗政黻身边,车轮卷起的泥点溅了秦不知一身。骑车的是个女人,穿着件军绿色的夹克,袖口磨得发亮,头发扎成个高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沾着点草屑。

“亓官黻?”宗政黻愣住了。这女人是镇上废品回收站的老板,人长得结实,干活麻利,上次来村里收旧报纸,还跟他讨教过怎么用稻壳种花,说要摆在回收站门口当装饰。

亓官黻没说话,从摩托车后座抄起根钢管,钢管上还沾着点铁锈,是她收废品时捡的,本来想当废铁卖,现在倒派上了用场。她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秦不知:“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欺负老人小孩,要不要脸?”

秦不知显然没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嗤笑一声,嘴角撇得像个月牙:“不关你的事,滚开。一个收破烂的,别多管闲事,小心连你的破摩托车都保不住。”

“我要是不滚呢?”亓官黻把钢管往地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响,震得地上的稻壳都跳了起来,有几粒还蹦到了秦不知的鞋面上。她的夹克袖子卷到肘部,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肌肉线条像田埂一样清晰,那是常年搬废品练出来的力气。

“给我一起拿下。”秦不知的耐心彻底耗尽,挥了挥手,像驱赶两只烦人的苍蝇。那两个男人立刻分开,一个身材高大的朝着宗政黻扑来,另一个瘦高个则冲向亓官黻,手里的棍子在阳光下划出两道冷光。

扑向亓官黻的瘦高个显然没把女人放在眼里,棍子带着风声砸过来,瞄准她的肩膀。亓官黻往旁边一躲,动作敏捷得像只山猫,棍子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花,在褐色的土地上留下个浅坑。她反手一钢管扫过去,时机掐得刚刚好,正打在男人的膝盖弯,男人“哎哟”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棍子飞出去老远,掉进了试验田里,砸在盖着棉被的“寒优一号”旁边,惊得宗政黻心口一紧。

另一边,宗政黻虽然腿疼,但常年干农活的胳膊还有点蛮力。冲向他的高个男人挥着棍子砸向他手里的锄头,想先打掉他的武器。宗政黻把锄头往怀里一收,避开这一击,然后猛地往前一顶,锄头柄撞在男人肚子上,男人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宗政黻趁机抡起锄头,照着男人的肩膀就砸了下去,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男人被砸得一个趔趄,肩膀瞬间红了一片,疼得龇牙咧嘴。

秦不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这一老一女这么能打。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银色的喷雾瓶,悄悄绕到亓官黻身后,朝着她的脸就喷了过去。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像打翻了的农药桶混着煤油的味,呛得人眼睛发酸。亓官黻赶紧捂住鼻子,却还是吸了点进去,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脚步发虚,手里的钢管差点掉在地上,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打转。

“爷爷,用这个!”小辫子眼看亓官黻要吃亏,急得小脸通红,突然从保温桶里掏出个东西,是那个装着生姜粥的保温杯,她拧开盖子,朝着秦不知就扔了过去。滚烫的粥带着热气泼了秦不知一身,大半都泼在他的胸前,烫得他“嗷嗷”惨叫,手里的喷雾瓶掉在了地上,在泥地里滚了几圈。他的冲锋衣被粥浸湿,冒出白气,胸前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好样的!”宗政黻大喊一声,趁秦不知捂脸叫疼的功夫,冲过去一锄头砸在他的背包上。“哗啦”一声,背包裂开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不是什么农业资料,而是几包白色的粉末,还有个小巧的天平秤,以及一沓印着“高产抗寒稻种”的包装袋,袋子上的图案模糊不清,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假货。

“你们是贩卖假种子的!”宗政黻恍然大悟,气得手都在抖。去年村里就有几户人家买了假的抗寒稻种,结果到了冬天颗粒无收,有户人家的老汉当场就哭晕在地里,后来哭着去镇上告状,却连人影都没抓到,原来就是这帮混蛋!

秦不知见势不妙,也顾不上疼了,推开宗政黻就想跑。亓官黻虽然头晕,但意识还清醒,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一把抓住秦不知的冲锋衣领子,往地上一拽。秦不知没防备,被拽得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啃泥,脸上沾满了泥土,金丝眼镜飞了出去,镜片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露出他那双小而阴狠的眼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像催命的符咒,越来越清晰。秦不知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浑身都开始发抖。那两个男人也慌了神,高个男人想拉着瘦高个一起往稻田深处跑,那里有片茂密的芦苇丛,或许能藏起来。可他们刚跑出两步,就被赶来的警察堵了个正着,两名警察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带头的警察是段干?,她穿着一身警服,英姿飒爽,腰间的手铐闪着银光。她跑到宗政黻面前,看到这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秦不知等人,敬了个礼:“宗大爷,没事吧?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在这里非法收购稻种,没想到是这帮贩卖假种子的团伙。”

“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个姑娘和我孙女。”宗政黻摆摆手,指着地上的秦不知,气得嘴唇发抖,“这伙人太不是东西了,不仅想抢我的稻种,还贩卖假种子坑害老百姓,必须严惩!”

段干?示意手下把秦不知他们带走,又让人把地上的假种子和工具收好作为证据。秦不知被押起来的时候,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宗政黻一眼,眼神阴鸷得像深秋的湖水,带着怨毒:“你等着,这事不算完!”

“法网恢恢,你等着坐牢吧!”段干?厉声喝道,推了他一把,把他押上了警车。

警笛声渐渐远去,稻田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麻雀的叫声,还有亓官黻咳嗽的声音。她蹲在地上,用手扇着鼻子,试图驱散那股刺鼻的味道,脸色还有点发白:“这什么玩意儿,比我收的废电池还难闻,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估计是乙醚,用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宗政黻捡起地上的喷雾瓶,对着阳光看了看,瓶身没有任何标识,“幸好浓度不高,你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就好了。”

小辫子跑过去,给亓官黻递了块馒头,还有半瓶温水:“阿姨,吃点东西压一压,奶奶说生姜能解毒。”

亓官黻接过馒头和水,感激地笑了笑,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地说:“谢了,小丫头,你可真勇敢,刚才那一下太解气了。”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打斗和呛到的气味泛着红晕,像熟透的苹果,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宗政黻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跑到试验田边,在刚才打斗的地方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那株青绿色的稻穗,它刚才被秦不知摔倒时压在了身下,幸好秸秆坚韧,没被压断。穗子上的白霜还在,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颗粒饱满,没有丝毫损伤。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稻穗捧在手里,像保住了稀世珍宝。

“这稻种真这么金贵?”亓官黻凑过来看,嘴里的馒头渣掉了不少,落在泥土里,“看着跟野草似的,细细小小的。”

“你不懂。”宗政黻小心翼翼地把稻穗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里暖和,能保护好它,“这可是能让北方冬天也种出水稻的宝贝,比金子还金贵。”

就在这时,田埂那头又传来“咚、咚”的声音,是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张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走过来,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每走一步都皱着眉头,额头上渗着汗珠,显然关节炎犯得厉害。“老宗,没事吧?刚才听着这边吵吵闹闹的,还来了警车,我就赶紧过来了。”

“没事了,张老哥,都解决了。”宗政黻赶紧迎上去,扶住他的胳膊,想扶他到田埂上坐下,“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

“听见警笛声,不放心,就拄着拐杖挪过来了。”张老头喘着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试验田里的棉被,着急地问,“稻种没冻坏吧?那可是你的命根子。”

“大部分都冻坏了,不过……”宗政黻指了指自己的口袋,脸上露出笑容,“留了个好种,说不定比‘寒优一号’还强。”

张老头笑了,露出掉了两颗牙的牙床,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是两片暖宝宝,递给宗政黻,“给,我家老婆子留下的,她说这玩意儿贴在身上暖和,你昨晚肯定冻着了,贴在腰上,能舒服点。”

宗政黻的鼻子一酸,眼眶有点发热。张老头的老伴去年冬天走的,走的时候把所有的积蓄都捐给了村里的小学,说要让孩子们多读书,学本事,别像他们一样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只认识稻子和泥土。他接过暖宝宝,揣进怀里,感觉心里也暖烘烘的,比暖宝宝还暖和。

风渐渐小了,阳光透过塑料棚的破洞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亓官黻缓过劲来,帮着把被风吹倒的塑料棚重新支起来,她找了几根粗点的树枝当支架,把破洞的地方用绳子捆好,防止风再灌进来。小辫子在一旁捡着散落的稻穗,把没被冻坏的都小心地放进保温桶里,像在收集宝贝。张老头坐在田埂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老歌,是年轻时修水库时唱的号子。

宗政黻蹲在试验田边,看着那株被冻得半青半黄的“寒优一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三年的心血,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着,就这么毁于一旦,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当他摸到口袋里那株青绿色的稻穗时,又觉得充满了希望,像在黑暗里看到了光。

“爷爷,你看!”小辫子突然举着个稻穗跑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稻穗上的颗粒晶莹剔透,像珍珠一样,“这株也没冻死!它的边上也有白霜!”

宗政黻接过来一看,眼睛突然亮了。这株稻穗和他口袋里的那株很像,只是秸秆更粗一点,颗粒也更饱满,秸秆上同样泛着那层奇异的白霜。他抬头看向试验田,顺着小辫子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刚才秦不知他们打斗的地方,有好几株稻穗都没被冻死,都挺着青绿色的身子,秸秆上都泛着那层白霜。

“原来不是变异株。”宗政黻喃喃自语,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附近的泥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泥土里带着点淡淡的咸味,和其他地方的土味道不一样,“是这一片的土壤有问题。”他又抓了把其他地方的土对比,差异很明显,“是盐碱地!这些稻种在盐碱地里竟长出了抗寒的本事!”

宗政黻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握住了救命稻草,又像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得浑身都有点发抖。他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捻,褐色的泥粒从指缝漏下去,混着几粒没被冻坏的稻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光仿佛是希望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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