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惨淡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在云隙间偶尔投下几缕微弱的光芒,照亮着下方起伏不定的丘陵和扭曲的橄榄树影。古老哨塔的废墟内,那堆篝火早已彻底熄灭,只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在寒风中苟延残喘,如同李易铭此刻的心情,在绝望的边缘挣扎,却又因为一个疯狂的决定而重新燃起了一丝扭曲的希望。
李易铭手握着那枚来自纳迦罗斯的九头蛇徽记,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要渗透进他的骨髓。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按照马雷基斯曾经示范过的方式,向徽记中注入了一丝带上些许阴冷特质的能量。
徽记上那九颗狰狞的蛇首眼眶中,原本黯淡无光的微小宝石,骤然间闪耀起妖异的深紫色光芒。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能够洞穿空间的阻隔,连接到遥远而黑暗的彼方。
尤莉卡的目光落在石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和巫王打交道,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中的锐利和对李易铭的担忧却不曾消减。
娜莉斯卡紧握着她那把被细心擦拭过的阔剑,剑刃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着她的支持。无论李易铭做出何种选择,她都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身边。在经历过斯卡文魔都的血战和蒙特兹的背叛后,她对力量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对那些背叛者也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李易铭的目光穿透了火把的微光,仿佛看到了米拉格连诺城墙上飘扬的,那面由叛徒窃取并篡改的旗帜。他想到了那些在蒙特兹血腥清洗中无辜死去的忠诚士兵,那些曾信任他、拥戴他的人民。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的血管中奔流,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阴鸷。
“我没有其他选择。”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蒙特兹已经整合了提利尔大部分力量,甚至拉拢了其他一些城邦公爵。仅凭我们三人,和那些寥寥无几的忠诚旧部,根本无法撼动他。现在,只有马雷基斯能提供我们所需要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那枚窥视之石,将其置于自己面前。石片上古老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流淌着一丝丝扭曲的黑暗能量,在矿洞中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空气变得凝滞,一股阴冷而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让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手按上武器。
“吾主马雷基斯,”李易铭对着石片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恭敬,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深埋的恨意,“您的仆人,李易铭,恳请与您通话。”
沉默。漫长的沉默,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矿洞中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三人自己心跳的闷响。这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如同在承受一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无声的审视。
终于,漆黑的石片上,符文的光芒猛地暴涨,一道模糊的影像逐渐凝实。那是一个坐在高耸王座上的身影,被黑暗的披风和冰冷的冠冕笼罩,只露出了一双如燃烧余烬般深邃的眼睛。那是巫王马雷基斯,纳迦罗斯的至高统治者,其意志之强大,足以跨越无尽海峡。
几息之后,那眼睛的光芒猛地向内收缩,凝聚成一点,然后在徽记的表面投射出一片扭曲的光影。光影闪烁不定,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一个身披重甲,头戴狰狞战盔,端坐于黑色王座之上的身影。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但那股睥睨天下、威压众生的气势,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巫王,马雷基斯!
即便只是一个魔法投影,这位统治纳迦罗斯数千年的黑暗君主,其存在感依然强大到令人窒息。
“李易铭……”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光影中传来,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威严,“看来,你遇到了麻烦。或者说,你终于想通了某些事情。”
李易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喉咙恢复正常。他知道,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任何的软弱和犹豫都是致命的。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决心。
“尊敬的巫王陛下。”李易铭微微躬身,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是的,我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背叛。我曾经委以重任的摄政公爵,在我离开之后,篡夺了我的位置,屠杀了我的部下,如今自立为提利尔国王,并且联合了其他几个卑鄙的城邦领主。”
他简明扼要地将米拉格连诺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他话语中那股压抑不住的杀意,相信马雷基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光影中的马雷基斯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那狰狞的战盔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李易铭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权力的游戏,总是充满了背叛与鲜血。这在旧世界,似乎更是家常便饭。看来,你对人性的认知,还需要更多的‘实践’。”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对世事变迁的淡漠。
“我承认,我曾经过于天真。”李易铭坦然道,“但现在,我只渴望复仇。我需要力量,巫王陛下,强大的力量,足以让我将那些背叛者彻底碾碎,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马雷基斯轻蔑地笑了笑,那声音在矿洞中回荡,让周遭的岩壁都仿佛在颤抖。他那双燃烧的眼睛凝视着李易铭,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这真是令人发笑。不过,我曾给出过一个提议,一个关于提利尔未来的提议。”巫王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压迫感。“一个由你统治的,独立于纳迦罗斯,却与我们命运紧密相连的黑暗精灵王国。你曾拒绝了它。”
李易铭的拳头在桌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尤莉卡和娜莉斯卡投来的目光,但此刻他必须独自面对巫王。
“彼时我愚昧,未能深思熟虑。”李易铭沉声回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尊严。“但在遭受背叛、亲眼目睹提利尔人民被蒙特兹的暴政所奴役之后,我意识到,提利尔需要一个更强大、更稳固的统治者,才能在旧世界立足。我的血脉,我的出身,以及我对纳迦罗斯的了解,使我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几乎带着一种苦涩的恳求:“我愿接受您的提议,巫王陛下。让提利尔成为纳迦罗斯的盟友,一个由我领导的黑暗精灵王国。我将以我的生命和忠诚为誓,重建提利尔,使其成为您在旧世界最坚实的桥头堡。”
马雷基斯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睛似乎在评估着李易铭的真心。空气中的压迫感变得更加浓重,仿佛有无形的巨手正在挤压着肺部。
“很好。”终于,巫王发出了一个满意的、低沉的嗓音,如同远方雷霆的滚过。“看来凡人的背叛,有时也能让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灵魂认清现实。你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巫王的身影在石片上略微清晰了一些,他抬起一只戴着漆黑手套的手,仿佛在示意着什么。
“援助,自然会到来。纳迦罗斯的黑方舟舰队,将载着最精锐的战士和最优秀的殖民者,横渡无尽海峡,来到提利尔的海岸。它们将为你荡平一切障碍,将那些背叛者钉死在他们所窃取的王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