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勒老城区的巷道,此刻在唐孝天脚下化作了生死竞速的跑道。身后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如同灌了铅,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脑海中那指向曼德勒山的强烈感应,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灯塔,驱使他向着城市边缘、那座郁郁葱葱的山体亡命奔逃。
他专挑最狭窄、最曲折、最肮脏的巷道穿行,利用晾晒的衣物、堆放的杂物、甚至惊起的鸡犬来阻碍追兵。几次,子弹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打在墙壁上溅起碎石,灼热的气浪烫得他皮肤生疼。他能听到桑坤手下粗鲁的缅语叫骂和“黑水基金会”雇佣兵冷静而高效的战术通讯声。这两股势力似乎达成了某种短暂的“默契”——先抓住他再说。
唐孝天内心独白: 跑!不能停!东哥需要时间!蒲海叔一定会回去找他的!我必须把他们引开,越远越好!山……感应就在山里……爷爷,如果您在天有灵,保佑我……至少,要让东哥他们知道真相!
他的逃跑路线并非毫无章法。在一次次拐弯和短暂的视线遮蔽中,他凭借之前记忆的曼德勒粗略地图和那股强烈的方位感,顽强地向着曼德勒山的方向靠近。城市的声音逐渐被甩在身后,房屋变得稀疏,脚下开始出现坡道和土路。
终于,他冲出了老城区最后一片棚户区,眼前是一条蜿蜒向上的、通往曼德勒山林的柏油路。然而,路的尽头,赫然停着两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车旁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穿着桑坤部队军装的士兵!他们竟然提前在这里设下了关卡!
前有关卡,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唐孝天心脏骤停,几乎绝望。但他猛地注意到,关卡士兵的注意力似乎都被他身后追来的、闹出巨大动静的两股势力所吸引,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和戒备。
就是现在!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偏离大路,一头扎进了路旁茂密得几乎不见天日的热带丛林!荆棘瞬间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藤蔓绊得他踉踉跄跄,但他不管不顾,只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脑中那清晰的指引,拼命向山林深处钻去。
身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和枪声,子弹噗噗地射入他身边的树干和灌木丛。但密林有效地阻碍了追兵的视线和行动,也吸收了大部分子弹的动能。
追逐从巷战变成了丛林追踪。这对唐孝天来说,是更严峻的考验。他没有蒲海那样丰富的丛林经验,体力也接近极限。但他有一个追兵没有的优势——那无比清晰的方位感。他不需要判断方向,只需要朝着感应最强烈的源头笔直前进,避开无法通行的悬崖和深涧即可。
这无疑是最短路径,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路径。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感觉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汗水模糊了视线,耳朵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身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喉咙干得冒烟。他机械地迈动双腿,攀爬岩石,蹚过溪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
偶尔,他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追捕者的动静——树枝折断声、模糊的呼喝声,甚至还有猎犬的吠叫!他们动用了猎犬!这意味着他的气味痕迹将成为致命的导引索!
必须想办法!他冲到一条小溪边,不顾一切地跳进齐膝深的冰冷溪水中,逆流向上跑了一段,希望能干扰猎犬的追踪。然后他又爬上对岸,继续向感应方向狂奔。
然而,体力的透支是残酷的。在一个陡峭的斜坡上,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沿着长满青苔的岩石滚落下去,天旋地转中,身体不知撞了多少次,最后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上,一时竟无法动弹。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剧烈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试着爬起来,却失败了。完了……他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那股强烈的感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亲近?仿佛源头就在附近!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处位于山腰的小型台地,树木相对稀疏。而在台地的边缘,紧挨着一面近乎垂直的、布满了藤蔓和苔藓的岩壁。感应的源头,就在那岩壁之后!
他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到岩壁前。岩壁看起来浑然一体,没有任何入口的迹象。他用手疯狂地扒拉着厚厚的藤蔓,指甲翻裂,渗出鲜血,但后面依旧是冰冷坚硬的岩石。
“在哪里……入口在哪里……”他焦急地喃喃自语,精神高度集中,试图与那感应建立更深的联系。
突然,他脑海中那些一直闪烁不定的奇异符号,其中一个与“开启”或“路径”概念相关的符号猛地亮起,变得无比清晰!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岩壁底部,一块毫不起眼的、与其他岩石颜色略有差异的椭圆形石块。
是机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推动或旋转那块石头,但它纹丝不动。
唐孝天内心独白: 不对……不是用力……是……共鸣?就像在博物馆那样?
他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物理力量,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块椭圆石块上,集中在那清晰的“开启”符号上,想象着自己的精神力量如同钥匙,轻轻“叩击”那块石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震颤从岩石内部传来。紧接着,那块椭圆石块表面竟泛起了微弱的、与青铜环同源的淡蓝色光晕!然后,在唐孝天震惊的目光中,他面前那一整片看似完整的岩壁,从中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尘埃气息的风从缝隙中吹出。
入口!真的存在!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但他还没来得及钻进去,身后就传来了猎犬兴奋的狂吠和追兵逼近的脚步声!
“在那边!”
“他找到入口了!快!”
唐孝天脸色一变,回头望去,只见桑坤的士兵和“黑水基金会”的雇佣兵几乎同时从不同方向的树林中冲了出来,看到了他和他身后那道正在缓缓开启的石门!双方人马立刻举枪对准了他,也警惕地互相提防着。
他成了困在绝壁前的孤影,唯一的生路就在身后,却被数十支枪口锁定。
“小子,乖乖过来!把门打开!”一个桑坤部队的小头目用生硬的中文喊道。
“唐先生,跟我们合作,你可以活命。”“黑水基金会”的光头首领则语气冰冷地提出交易。
唐孝天背靠着冰冷的、正在开启的石门,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两伙人,心中一片冰冷。他引开追兵的目的达到了,东哥和蒲海叔暂时安全了。但他自己,却陷入了必死之局。进去?里面未知,而且可能被瓮中捉鳖。不进去?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或者被抓住生不如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咻——咻——咻——”
数声经过消音的、精准而致命的枪声骤然响起!不是来自桑坤的人,也不是来自“黑水基金会”!
只见桑坤部队和“黑水基金会”队伍中,位于侧翼和后方的几名成员,几乎是同时眉心中弹,一声不吭地倒地身亡!
“狙击手!”
“有埋伏!”
剩下的追兵顿时大乱,纷纷寻找掩体,惊恐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那是更高处的山林,根本无法确定狙击手的具体位置。
是谁?唐孝天也愣住了。是蒲海叔?不,他在旅舍方向。是陈会长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幽冥”中的“守护派”?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火力压制,唐孝天不再犹豫,转身就向那道已经开启到足够宽度的石门缝隙钻去!
“拦住他!”
“开枪!”
反应过来的追兵疯狂开火,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石门和周围的岩壁上,溅起无数石屑火花!
唐孝天只觉得后背像是被重锤连续击中了好几下沉闷而剧痛,但他凭借着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扑入了石门之后的黑暗中!
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那道石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以比开启时快得多的速度,“轰”地一声猛然闭合!严丝合缝,再次恢复了那面完整岩壁的模样,将所有的子弹、叫骂和追兵,都隔绝在了外面。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背后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痛和喉咙里涌上的腥甜,提醒着唐孝天,他还活着,但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开始逐渐模糊,最后映入他逐渐黑暗的视野的,是前方通道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幽蓝色光芒在闪烁。
而那光芒的波动,与他脑海中某个代表着“终结”或“核心”的奇异符号,产生了同步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