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甘露寺山门外稳稳落下,轿帘一掀,甄嬛扶着槿汐的手款款而出。一身月白绣暗纹的素衣,虽守着出家人的规制,却浆洗得笔挺发亮,领口袖口的暗纹在寒风中若隐若现;发髻上斜插一支羊脂玉簪,莹白通透,衬得她面色水润,眉眼间尽是往日的飞扬,半点不见凌云峰的憔悴。
静岸主持领着静白、莫言等人,早已在寒风中候了半个时辰,鼻尖冻得通红。见她出来,众人连忙齐齐躬身行礼,静岸声音恭敬:“贫尼静岸,率弟子恭迎莞妃娘娘。”
甄嬛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静白脸上,那眼神似带着钩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静白师父,别来无恙?前几日在凌云峰,我可日日听见你在佛前念叨我,说我‘不守清规,辱没佛门’,怎么今日见了,反倒拘谨得像只鹌鹑?”
静白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青一阵白一阵,指尖死死掐着僧袍下摆。想起往日在凌云峰,她如何苛待甄嬛,寒冬里让她跪雪地抄经,故意打翻她的汤药,说她不祥之身,如今人家怀的是龙胎,连皇上都特意下旨关照,哪里还敢放肆?只得咬牙躬身,声音发颤:“娘娘说笑了,贫尼……贫尼不敢。”
“不敢?”甄嬛轻笑一声,故意抬手拢了拢衣袖,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当日我怀着身孕,身子畏寒,想喝碗热粥,你却说甘露寺米粮紧缺,转头就给你自己炖了鸡汤,只给我端来一碗结了冰碴的冷米汤。怎么,今日我回来了,这米粮就不紧缺了?”
她上前一步,语气陡然冷冽,字字如冰:“还是说,你只当我是凌云峰上那任人搓圆捏扁的废妃,如今见我得了旨意,便换了副趋炎附势的嘴脸?静白师父,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你这心口不一、欺软怕硬的模样,怕是佛祖见了,也要皱着眉说一句‘罪过’吧?”
静白被怼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手攥得指节发白,恨得牙根直痒痒,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硬生生忍着,把头埋得更低。
静岸连忙上前打圆场,双手合十:“娘娘息怒,静白顽劣,不懂事,日后贫尼定当严加管教,罚她抄百遍金刚经,替娘娘祈福。天色寒冷,娘娘身怀龙嗣,快请进寺歇息吧。”
甄嬛冷哼一声,瞥了眼静白那副憋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不再理会她,扶着槿汐的手,昂首阔步地走进甘露寺。那背影挺拔如松,竟比在宫中时更添了几分凌厉。静白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莫言在一旁冷冷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甄嬛一进甘露寺正殿,便不待静岸安排,径直走到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殿内瑟瑟发抖的僧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往后这甘露寺,我住的偏院需得日日清扫,炭火要足,膳食按宫里的规制来,顿顿要有热汤。”
她看向静岸,话锋一转:“静岸主持,我知道你素来公正,但寺里有些人,心术不正,该管的还是要管。”说着,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站在角落的静白,“比如静白师父,既不懂慈悲,便罚她去后山劈柴挑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前院半步。”
静岸连忙躬身应下:“贫尼遵旨。”静白闻言,差点跳起来,却被甄嬛冰冷的眼神一慑,只得硬生生憋下怒火,咬牙领罚。
此后几日,甄嬛借着怀龙胎的由头,将甘露寺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往日欺辱过她的僧人,皆被她一一惩治,无人再敢放肆。
夜色如墨,甘露寺后山的禅房里,烛火摇曳得几分暧昧。静白攥着拳头,一脚踹开门,满脸狰狞地破口大骂:“那甄嬛就是个狐媚子!靠着勾引皇上怀了孽种,竟在咱们这儿作威作福,罚我劈柴挑水,简直欺人太甚!”
她喘着粗气,眼神怨毒:“谁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不是龙种?凌云峰孤男寡女的,指不定是跟野男人苟合的种,也敢打着龙嗣的旗号耀武扬威!”
静岸端坐蒲团上,双手合十,脸上仍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鸷。她缓缓起身,从佛龛后摸出个沉甸甸的锦盒,“啪”地拍在桌上。盒盖弹开,满盒金元宝与珍珠翡翠流光溢彩,晃得静白眼睛发直。“噤声!”静岸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摩挲着锦盒边缘,语气里满是贪婪,“皇后娘娘出手向来大方,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万贯钱财尽归你我。”
她抬眼,脸上的和善瞬间褪去,露出几分荒淫的笑意:“阿弥陀佛。你以为我守着这破庙,真为了礼佛?从前偷偷养着的那几个俊俏后生,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等咱们得了钱,别说金银珠宝,便是想在寺里养一群俊俏和尚,日夜伺候,还不是你我说了算?佛祖?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罢了!”
静白盯着锦盒,喉结滚动,先前的犹豫瞬间被贪婪吞噬。“皇后娘娘是想……除了她腹中的孩子?可这是佛寺,人命关天,还有那莫言,她向来跟甄嬛走得近,眼睛又毒,怕是会碍事。”
“哼,莫言那厮,就是块绊脚石!”静岸眼神一狠,压低声音,“要动甄嬛,必先除了她!明日你借口后山采蘑菇,约她一同前往,那处悬崖陡峭,趁她不备,推她下去,就说是失足跌死,谁也查不出破绽!”
静白浑身一震,随即咬牙点头:“好!那莫言也总对我冷嘲热讽,正好一并除了!”
“怕什么?”静岸冷笑,伸手掐了掐静白的脸,“平常小打小闹不够解气,此事需做得隐秘。除了莫言,你往后在甄嬛膳食里加些寒凉之物,日积月累,胎元自会不稳。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事成之后,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若走漏风声,咱俩都得堕入阿鼻地狱!”
静白咬了咬牙,一把将锦盒揽入怀中,眼底迸出狠厉:“好!我听主持的!那甄嬛、莫言,都别想好过,咱们也能早日快活!”
禅房外,寒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佛龛上的佛像垂眸不语,仿佛早已看穿这寺中藏污纳垢的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