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待你不薄,从未因你的出身而轻视于你,我女儿更是对你一往情深,岂料你……”
王忠言辞激烈,眼中怒火熊熊。
李振始终低首,面部表情难以窥见,然而此时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待我不薄?不介意我出身?”他猛然抬头直视王忠,“所谓的厚待,便是将我置于这无关紧要之地,做一个无所作为的小守将?所谓的出身不计,便是让我入赘王家,连后代都要冠以王姓?”
李振刚遭到王忠的斥责,脸色已是阴沉,此时那抹冷笑浮现在脸庞,愈发映衬出他阴郁中掺杂的几分凄异美感。
“侯爷若素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又何必在此虚与委蛇?”
王忠怒火中烧,手中的茶杯应声破裂,眉梢倒竖,盛怒几乎令屋瓦震动。
沈述白却恍若未觉,目光凝注于桌面,神态自如,宛若事不关己。
郑仲泰在一旁暗自叫苦,心盼能速速逃离这漩涡中心。
苏晏如藏身柱后,听闻李振之言,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侯爷,末将早已言明——此等小人,断不可留!”
一声沉喝,一道魁梧身影毅然踏入厅堂。
来者身着铠甲,与王忠风格相近,周身散发着战场上的肃杀气息。
李振听闻那声音,面色骤变,目光冷冽地投向来者。
“上官烨,休要假仁假义,谁人不知你对雁儿心存私欲,故而……”
他话语未落,上官烨已是一脚踢向李振。
“住口!我对雁儿视为己出,唯有你等心怀叵测之辈,才会将他人想得如同你般卑劣!”
上官烨朝李振唾弃,旋即转向王忠,语气转为凝重:“侯爷,我刚探望过雁儿。”
他眼中闪过一丝哀痛。
王忠仿佛在一瞬间衰老了许多,声音颤抖:“雁儿她……”
这位战场上的铁血男儿,提及心爱女儿的名字,眼眶不禁泛红。
上官烨瞪视着李振,声音冷如冰霜:“李振,你可知道雁儿为你付出了多少?”
当年雁儿冒险从山上将你搭救回军营,侯爷那时便已洞悉你的真实身份。你真的以为在蜀地潜藏多年,就能逃过众人的眼睛吗?
李振全身一震,满眼惊愕地盯着上官烨:“你胡言乱语!雁儿怎么可能早已知晓我的身份……这绝无可能!”
上官烨愤怒地紧握拳头:“怎么可能不可能?你真的以为雁儿是在救你之后才对你动了心?当年陵王世子在蜀地声名显赫,她曾悄悄前往观瞻,归来便对我倾诉,说她倾心于世子身边的那个年轻侍卫。”
“后来陵王谋反,世子周遭的随从几乎尽遭杀戮,你以为你为何得以幸存?是雁儿哀求侯爷,才为你保留了性命!”
“你可知为何将你调至这偏远之地担任守将?全因去年在比武大会上的出色表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侯爷为了保护你,才特意将你安排至此。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怀恨在心!”
“你出身罪臣之家,可曾想过侯爷将你录入族谱所要承担的风险?未来你和雁儿的孩子姓王,自出生便有资格继承爵位——这份深情,恐怕只有你这忘恩负义之辈才无法领会!”
李振脸色骤变,全身僵立,愣愣地注视着王忠。
王忠闭上了眼,一脸疲惫:“李振啊,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恨我至此,连我的女儿都要陷害至死……”
李振急剧摇头:“不是的!雁儿并非我所杀……我也深爱着她啊!”
李振泪水横流,无法自制。
内心深处潜伏的自卑感,长久以来令他对此段情感遮遮掩掩,此刻却如同海浪翻涌,将他无情吞噬,痛入骨髓。
的确,他对雁儿情深意浓,雁儿对他也是一往情深,然世事无常,究竟如何演变成了今日之局?
上官烨怒目圆睁,瞪着他怒斥:“你这无耻之徒!事到如今,竟敢拒不认罪!”
李振只是默默摇头,心头的剧痛让他几乎难以直立。
上官烨气愤至极,几欲立即取他性命,剑已出鞘。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之际,沈述白仿佛刚从震惊中回神,开口提议:“侯爷,不妨先听听另一位同谋有何说法。”
王忠豁然睁眼,目光如刀,瞬间锁定阿春,寒声下令:“将她唤醒。”
上官烨闻令,剑尖一转,直取阿春肩头。
阿春一个寒颤,痛醒过来。
阿春艰难站起,面纱下露出的双眸充满惊惶。
见到上官烨,她的眼神突变,似见救星,急忙起身欲扑向他,抓住他的手臂。
“烨哥哥……”
上官烨却剑尖直指,断然呵斥:“休得如此称呼我!”
阿春面色骤变,眼中再度被惊慌覆盖。
上官烨痛心疾首地斥责:“你这无良女子!小姐仁慈,将你带在身边,你却狠心加害!你的良心何在?”
阿春愣了几瞬,眼中怨恨渐生。
她突然狂笑不止:“哈哈哈!你说得不错,她不过是怜悯我!但凭什么我要她的怜悯?”
阿春尖叫着,转头直视王忠,大声质问:“我同样是侯爷血脉,为何我生来为奴,终生只能服侍她?”
此言一出,王忠显然愣在了原地。
阿春情绪激动地冲着王忠呐喊:“侯爷,您可曾记得我娘的容颜?或许在您心中,我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洗衣女工,不值得您挂念。但请细观我的面容,难道您没觉察出我与王雁儿之间的相似之处吗?我,才是您真正的血脉啊!是您亏欠了我们母女!”
言罢,阿春毅然扯下面纱,露出真容。
旁侧的苏晏如轻轻摇动扇子,半遮面容,忍不住低声讽道:“哈……这位姑娘,莫非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误解?”
她的疑虑并非无的放矢。
阿春的姿容不过中规中矩,与王雁儿那天生丽质、精致绝伦的容颜相去甚远,两人之间实在难以寻觅相似之处。
王忠目光上下打量阿春,脸上的神情复杂至极,既像愤怒又似嘲讽。
他终于开口:“你的头脑是否清醒?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便是亡妻,你所谓的娘亲从何而来?”
阿春的面颊霎时染上红霞,怒目圆睁,瞪了苏晏如一眼,随即转向王忠,语气中带着哀求:“侯爷,请您承认吧!我确实是您的女儿。您的夫人已逝多年,您接纳我,她也不会有所怨言。”
王忠听罢,目光中流露出不屑,直截了当地回应:“你是否精神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