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如阅毕，轻轻摩挲着书页，想起在钱均房中发现的那个小瓷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原来事实真相是这样的。
苏晏如拿着冯小娘的起居录出来，没想到沈述白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
尘风已经带着冯小娘先回了百户所，回去时由大圆驾车。
沈述白不经意间瞥见苏晏如手中的册子，苏晏如察觉到他的目光，便将那本书平稳地放置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
“这是在冯小娘房中找到的。”苏晏如语气平静地说道。
沈述白心中还萦绕着先前的烦躁，目光冷冽地扫过苏晏如，随手拿起那本《水马起居录》。
刚翻阅了两行，他便猛地合上书本，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盯着苏晏如：“你为何让我看这种东西！”
这女子究竟有何居心？难道是在暗示他什么不成？（沈大人脑子想歪了）
苏晏如感到他的怒点颇为古怪，这人似乎极易动怒，这狗男人是个爆竹吧，一点就炸。
她轻咬了一口点心，含混不清地说：“看看那些有折痕的页码。”
沈述白眼神微变，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翻到了苏晏如标记的部位。
阅读过那几页关键内容后，他脸上的愠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苏晏如轻托着腮，目光穿透车厢内的静谧，凝视着他，“昨日在钱均的居室内，我发现一只细小瓷瓶，内中盛放的正是五石散。再翻阅了冯小娘的日常笔记，沈大人，您有何高见？”
沈述白沉吟了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的记录。
他心中已有两个推断：
首先，凶手最初的意图，仅指向钱均一人。
其次，冯小娘所言，必有隐瞒。
苏晏如始终保持着托颐的姿态，目光紧锁沈述白。
沈述白抬起头，恰好与她的视线相接。
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他甚至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沈述白呼吸微微一顿，悄然向后移了一移。
然而车厢的空间狭小，他似乎又捕捉到了她身上那抹幽淡的草药香味。
苏晏如轻轻眨了眨眼，“沈大人？”
沈述白回过神来，声音低沉：“我已有筹措。”
苏晏如微微扬眉，“好，便依您所言。”话音刚落，她便又继续品尝起点心。
此后，一路两人再无言语。
车厢内异常宁静，沈述白闭目养神，心中却有些许不宁。
他疑惑不解，为何她能与尘风等人欢声笑语，而与他独处时，气氛却变得如此沉寂？
这女人，之前不是一副想引起他注意的样子吗？难道就想用这种不理不睬的方式，让他自己主动凑上去？
想得倒美。
马车在百户所衙门前戛然而止，两人刚踏下车，尚未步入衙门，便有一道身影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一股狂劲扑来。
苏晏如未来得及看清状况，本能地向旁一跃，与沈述白一同退至门阶之上。
“该死的秃驴，我要你的命！”
宋尹旗挥舞着绣春刀，直取大圆。
大圆身形一晃，灵巧避开，第一反应竟是转头看向苏晏如，大声叫道：“看到了吗！是他先开口的！他就是条狗！”
若非大圆此言，苏晏如几乎要忘记自己曾告诫过他们，谁先开口，谁就是狗。
宋尹旗正处于暴怒之中，用刀指着一圆骂道：“你他妈才是狗！是最无耻的狗！”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刀又向大圆砍去。
大圆虽背着一只黑木箱子，身形却依旧敏捷。
“你疯了吗？我招你惹你了？”大圆边躲边喊。
宋尹旗怒火中烧：“你他妈的给我戴绿帽子！”
大圆的动作一顿，急切反驳：“你……你别胡说八道！我与你是清清白白的，你怎能如此诬陷人！”
宋尹旗的面色铁青，怒吼道：“我说的是你跟冯小娘！”
大圆闻言，面色骤变，略带尴尬地轻咳两声，辩解道：“那、那纯粹是场误会！我对此事一无所知，甚至还想质问她为何要非礼我呢！”
话音未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挺直腰板，语气重新坚定起来：“不对，你不是早已与冯小娘和离了吗？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宋尹旗听罢，一时语塞，手中的刀不自觉地放松了些，眼中掠过一丝凄凉。
大圆见状，心头不禁有些愧疚，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想开些，世上好女子多得是，何必对一个心中无你之人牵肠挂肚呢？”
宋尹旗怒火中烧，瞪了他一眼，提起绣春刀愤然走入衙门。
大圆摸了摸自己光光的头顶，急忙追赶上去。
“宋兄……我请您喝酒，以示歉意如何？”
“去你的！别在这装模作样！”
两人的对话声逐渐消失在远处。
沈述白不由自主地望向苏晏如，恰好苏晏如也在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他为何称你为小师叔？”沈述白提出疑问，“这称呼我已不止一次听见了。”
他曾经派人去查过大圆的背景，却一无所获。
苏晏如微微眨眼：“因为我认识他的师父，他就这样随口一叫。”
沈述白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掺杂了复杂的情绪：“你……真的配得上他的师父吗？”
言下之意似乎在责问：你怎能对徒弟动心？
苏晏如并未察觉他话中的深意，坦荡地回答：“他的师父还挺感激我的。”
毕竟，对方还曾想请她回万峰台担任掌门。
沈述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喜欢大圆？”
苏晏如轻轻眨动眼眸，从容回应：“当然喜欢。”
她心中所想，仿佛带着前世的记忆，大圆自幼在她的注视下成长，那股纯真与可爱，让她如何能不喜欢？
沈述白的脸色却是一沉，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某种情绪：“那么……宋尹旗呢？尘风呢？罢了，你往后最好远离尘风与我，以免你四处树敌。”
语毕，他旋即转身，步履匆匆地向内走去。
苏晏如隐约听到他似乎低语了些什么，但声音太低，未能听清。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晏如不禁蹙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此人究竟怎么了？眉宇间似有重重心事。
众人径直来到了关押冯小娘的地牢。
百户所的地牢位于地下，沿着石阶下行，潮湿、霉味与血腥的气息交织，迎面扑来。
沈述白略显不适，挥动扇子轻掩鼻端。
沈述白却步履稳健，面色如常。
苏晏如紧随其后，直至冯小娘的牢房前。
相较于途中经过的其他牢房，冯小娘所在之处显得较为洁净，显然并非关押重刑犯之所。
尘风与宋尹旗分别守在牢房两侧，宋尹旗身旁的大圆正悠闲地捻动着佛珠。
透过牢房的栅栏，苏晏如看到冯小娘躺卧在地上，昏迷不醒。
尘风打开牢门走进去，在冯小娘身上点了几下。
昏睡中的人慢慢醒来，等看清自己身在何处时，猛地从地上坐起，惊慌地看向站在牢房外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