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安尚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屋内陈设的尽是少年男孩的日常用品。
“昨夜守夜的仆役何在?”
韩石东急忙召唤了一名与韩平安年纪相仿的年轻家仆入内。
苏晏如对他略有所识,记得上次韩平安因他的爱犬之事前来与她理论,这名家仆亦曾随行。
“小的见过公子。”
“昨夜你可曾听到什么异常?”
家仆身躯颤抖,却努力保持镇定,“昨夜小的在廊下几近睡去,忽被一阵笑声惊醒,那笑声正是自少爷房中传出。小的本欲敲门探询究竟,但房内此后再无声响。当时小的昏昏欲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故而未再追究。”
“可是韩平安的笑声?”
家仆摇头,“非也,那笑声略显沙哑,听着令人不寒而栗。”
苏晏如步至韩平安的床畔。
被褥摊开,床铺整洁,似乎主人只是短时外出。
室内并无争斗的迹象。
因夏日炎炎,韩平安夜开窗而眠,窗框亦无损坏之痕。
苏晏如再问那家仆:“你确信韩平安昨晚未曾离开过院落?”
家仆点头应道,“院门自内扣合,肯定不是少爷自己出去的。”
韩平安不会武功,更不会飞檐走壁,这一点苏晏如很清楚。
所以,昨晚只可能是有人把他从房间里带走的,还故意留下了她的画像和暖暖的蛇蜕。
苏晏如焦躁不安地轻咬舌尖,目光转向沈述白:“沈大人,昨夜贵属下可曾察觉到有何异样之人?”
“并无。”
沈述白目光凝视着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嘀咕:终归是将视线投向我矣。
韩平安与暖暖一同消失,现场仅余苏晏如的肖像及暖暖蛇蜕一段。
那幅肖像,对苏晏如而言,宛若不祥之兆,她不得不郑重对待。
何况,此次连暖暖亦不知所踪,她更是不能坐视不理。
沈述白原计划料理完安夏府事宜便携带苏晏如返京,岂料突生变故,短期内恐难以成行。
夜色朦胧,线索难觅,苏晏如无奈之下只能暂返客栈。
另一厢,沈述白在驿馆的庭院内,尘风已备妥文房四宝。
沈述白挥毫泼墨,分别撰写了奏折与私信。
奏折旨在奏报吕国峰遇害之状,而信函则是寄往锦衣卫副指挥使之处——因其暂时无法返京,卫内事务需由副指挥使代为料理。
奏折与信件迅速发出。
沈述白依旧坐在案后,不动声色地询问:“有何发现?”
“属下已调查韩石东与霸霸之间素无瓜葛,韩石东亦无所谓的恩人。”
沈述白轻叩桌面,“那粉衣女子如何?”
“该女子名文莲,称霸公子为‘小八’。至于其真实身份……不得而知。”
与大圆一般,均显神秘莫测。
尘风望向沈述白:“大人,是否继续追查?”
沈述白默然片刻:“不必继续追查,将所有人手调回,全力搜寻那条小白蛇。让尘月继续跟踪她,务必不可让她脱离视线。”
尘风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原来在沈大人心中,那条小蛇的价值竟超过了韩大人的亲子?若韩大人得知此事,恐怕会感到极度的不快吧?
尘风未再言语,转身退出书房。
夜色静谧,窗外虫鸣与蛙声交织成一片和谐的乐章。
沈述白侧目望向床榻上的棋盘,眼中闪过一抹坚决。
既然已明确了自己对那位女性的情感,余者皆可不顾。
不论她身份如何,只要他决心已定,终有一日,她将成为他的伴侣。
苏晏如这夜睡得并不安稳。
晨起刚梳洗完毕,房门便被敲响。
她开启房门,只见尘风立在外。
“清晨安好,小尘风。”
尘风依旧面无表情,“韩公子的消息已有所线索。”
苏晏如眼神一动,“人已寻获?”
“尚未,但我们发现了带走韩公子的那人的踪迹。大人命你准备行装,即刻出发。”
尘风言毕,旋即转身离去,未留一句废话。
半炷香后,沈述白的马车缓缓停在客栈门前。
尘月接过马绳,邀请苏晏如上车,她也不做推辞。
车内放置了冰块,一踏入便感凉意扑面。
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她不禁微微扬眉。
她曾乘坐过沈述白的马车,但似乎记忆中的垫子不曾如此柔韧,亦不曾有过这股幽香。
她带着一丝疑惑望向沈述白,而沈述白也正静默地注视着她。
他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这一切都是他为她精心筹备的。
“启程吧。”他轻撩帘幕,对门外呼啸的风尘低语一句,马车便缓缓启动。
大圆等人以及锦衣卫的其他成员紧随马车之后,韩石东的车队则位于最后。
众人告别安夏府城,韩石东亲自送他们至城郊,于官道分岔之处即将各自踏上不同的旅程。
韩石东负责押送魏艳回京,临别之际特意将苏晏如唤至一侧,言语之中透露出对韩平安深深的忧虑。
苏晏如望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眸,心中不禁感到一丝酸楚,“韩大人,一旦有您儿子的消息,我定会立刻飞书告知。请您不要太忧虑,他必定安然无恙。”
她幼时曾随钦天监的几位老先生学过观相识人,韩平安天生福相,长寿之兆,料想不会轻易遭遇不幸。
“劳烦殿下挂心了。”韩石东目光复杂地望向苏晏如,“待平安归来,下官定让他竭尽全力报答殿下。”
“韩大人过誉了。时辰不早,我们便此别过。”
“殿下请。”
二人回归车队,各自登上马车。
车队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各自行驶向不同的目标。
沈述白斜倚在小桌边,翻阅着棋谱,并未询问她方才与韩石东交谈的内容。
目送韩石东的车队逐渐消失在远方,苏晏如放下车帘,抬头望向对面的沈述白:“掳走韩平安的究竟是何人?”
沈述白收起棋谱,“已查明方向是阳城府,具体身份尚在追查之中。”
他们此刻正朝阳城行进。
苏晏如不耐地轻叹,目光落在沈述白手边的棋谱,“车中可有棋盘?”
“有。”
“来两局如何?”
沈述白嘴角微翘,“请。”
一盘棋落定,已然两小时过去。
此刻,他们的车队已驶入阳城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