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也有名字。”
感受到她的疏离,延寒北的笑容微微一滞,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般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名字是父王接我回宫后赐予的。”
苏晏如凝视着他,心中忽生幻觉,仿佛那些年的往事只是一场梦。
苏晏如心中不禁泛起疑虑,那个曾企图取她性命之人,难道真是面前这个笑容满面的人吗?
否则,他又怎能在她面前笑得如此坦荡。
苏晏如目光平静:“小狼。”
延寒北眼神闪烁,更加明亮:“是,我在这。”
“小狼”,是她当年为他取的名字。
苏晏如忽地笑了,然而那笑意并未触及她的眼底:“你究竟拥有多少副不同的面具?”
那个残忍杀害兄长与父亲、独断专行的南暻新王,在旁人面前断然不会露出这般神情。
延寒北唇角的笑容微微凝固:“姐姐……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吗?我可以解释,其实……”
“阳城水库的开闸泄洪,是你的人所为吗?”苏晏如打断他的话问道。
“不,延寒北凝视着她,满脸无辜,“是天齐国的人干的。那人告诉我,只要此次出兵攻打天齐,便能见到你。他果然没有骗我。”
“那人的样貌如何?”
“一身白衣,头戴斗笠,身形与你相似。起初我还以为是你来寻我,不料却是位男子。”
苏晏如轻轻咬了咬唇角。
又是那个白衣人。
那么,摧毁大平山军械库的并非南境的奸细,而是与陵王有所关联之人?
“你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
“不认识,你为何如此听从他的话?”
延寒北忽然向她展颜一笑,那笑容依旧如昔日般让苏晏如感到困惑:“因为他答应我能见到姐姐你。”
他的笑容,加上他兴奋雀跃的神情,再次让苏晏如陷入迷茫。
四年前,那个比她矮半个头、浑身泥泞的小男孩,也曾如此笑过。
然而,恰恰是这个能够展现如此温馨笑颜的少年,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刻,给予了她几乎致死的重创。
那年,她在幽深的山林中发现了他,那时他气息奄奄,生命垂危。
他自称是从南暻强行征兵中逃脱的逃兵。
她出于怜悯,教会了他武艺和迷惑人心的秘法,甚至传授给他天齐国的文化。
然而结果如何?
他自始至终都是在假装可怜,趁她在试毒后武功尽失,引来了南境的士兵捉拿她。
若非黑骑军及时救援,她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因此,伤愈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南暻军营寻找这个少年,以讨回公道。
但即便是将南暻军营翻了个遍,也不见他的踪影。
苏晏如轻轻眨了眨眼,收回飘散的思绪,转而望向一旁。
延寒北带来的那匹狼正缓缓靠近路虎,围绕它转了一圈,似乎想要与白鹭嬉戏,却遭到了白鹭的一蹄子。
狼立刻毛发竖起,龇牙对白鹭发出低吼。
白鹭毫无惧色,喷着鼻息与之对视。
苏晏如注视着驴与狼的互动,延寒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再次笑了:“姐姐,这是我最小的一匹狼弟弟,我还有许多这样的狼兄弟。”
苏晏如轻轻扯了扯嘴角,将白鹭拉到身边:“当年我捡到你时,你说你最害怕狼。”
正因为如此,她才教会了他控制狼群的秘法。
延寒北眼神闪烁,微微低头:“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倒谈不上。”
延寒北笑了。
他脸上的笑容刚展开,就听苏晏如说:“生气伤身体,我一般有仇就直接记着。”
延寒北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错愕与无措。
“姐姐,关于当年的事,我自有分说。”
苏晏如轻轻扬起眉头,语气淡然:“分说之后,便能抹去一切吗?不必再装模作样,我们之间的恩怨今日便做个了结,此后各奔前程。”
延寒北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不要。”
他紧握双拳,声音坚决:“那你宁愿记恨我,也不要将我当作陌生人。”
苏晏如面不改色:“既如此,我唯有采取强硬手段。”
话音刚落,她从白鹭颈间取下一只铃铛。
延寒北的目光紧紧锁定她手中的铃铛,眼神中透露出紧张。
苏晏如望着他的神色,唇角微微上扬:“你的那些狼伴就在附近,不知在吾面前,它们是听从于你,还是顺从于我?”
随着她手腕的轻摇,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声之后,延寒北带来的狼群开始焦躁不安,警惕地打量四周。
延寒北抬眼望去,只见他的狼群已被苏晏如所控,围绕他们形成了一圈包围。
他收回目光,盯着那张冷漠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紧,不安如潮水般涌现。
“你真的要对我下手吗?”他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地问。
苏晏如依旧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倒也不是非得如此。”
延寒北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只听她继续说道:“除非你答应撤军,并为天齐提供粮食援助。”
延寒北愣愣地凝视着苏晏如,片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不可以。”
苏晏如轻轻一笑,手中的铃铛继续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如此,便无话可说。”
铃铛的脆响在空气中回荡,延寒北的眼神愈发凄凉,他伸手紧紧抓住苏晏如的衣襟:“姐姐……”
他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能与她共度此生,为何事态会演变成如今这般?
她曾承诺过,无论他犯下何错,她都会予以宽恕。
苏晏如试图摆脱他的掌握,但延寒北的手却猛地一收,将她整个人拉入自己的怀抱。
铃铛声立时变得杂乱无章。
尘风等人赶到现场时,恰好目睹了这一刻。
他们骑乘的马匹焦躁地在地面踢踏,因附近有狼群出没,马儿不敢靠近。
尘风注视着面对面站立的延寒北和苏晏如,眉头紧锁。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家大人头上绿意盎然。
苏晏如未曾预料到延寒北会骤然将她搂入怀中,她呆滞片刻,随即慌乱地试图将他推开。
然而,数年未见,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纤弱的少年。
现在,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苏晏如甚至感到自己的肩膀在他紧握中隐隐作痛。
“你这野孩子,快放手!”
延寒北下巴轻柔地搭在她的肩上,听到这熟悉的昵称,忍不住低声笑出声来。
昔日他们同行,她每次动怒都会这样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