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因试毒而失去功力,两人便在那片山林中静养,悠然度过了半年时光。
然而,意外终究降临。
那天晚上,他瞒着苏晏如偷偷去见抚养他长大的狼娘——它已经年老,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可当他赶到狼娘的巢穴时,却没看到它的身影,只发现了很多杂乱的脚印。
他深知大齐与南暻正陷入激战,这里是南暻的领地,来者必定是南暻的士兵无疑。
心系狼娘安危,他小心翼翼地潜入军营,却目睹了那伙残忍的士兵已经对狼娘下了毒手。
愤怒使他理智尽失,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敌人,想要为狼娘复仇。
但孤身一人如何能抵挡众多士兵?
很快,他就被生擒,带到了主帅的大帐之中。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人投来的轻蔑目光。
“你为何还未死去?”那人口中如此讥讽。
那一刻,他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南暻尊贵的王子,仅仅因为脸上那块被视为不祥的红痣,一出世便被遗弃在荒野。
凝望着高不可攀的君王,耳听着那些士兵对他的随意斥责,他心中涌现出疯狂的决心:他要登上那个宝座,要将这些人踩在脚下,要让他们为狼娘付出代价。
在绝望之际,他取出了苏晏如赠予的陶埙,召唤来了周边的狼群。
那人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立即下令将他处死,却被身旁一位年轻男子所阻止。
那男子深知摄魂曲的威力,逼迫他交出秘术。
后来他得知,那位男子竟然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兄。
摄魂曲是苏晏如传授于他,他自然不可能透露。
于是,他们搜遍整座山林,试图找到苏晏如。
不久之后,他们将他囚禁,告诉他那位“神仙姐姐”已经与世长辞。
若他不听话,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
那一刻,他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渴望将所有人斩尽杀绝,为他的神仙姐姐报仇。
后来,他果然如人们所见,将那些曾伤害他与狼娘的仇人,以最残忍的方式一一正法。
旁人皆谓其疯狂。
的确,他已经陷入了狂乱。
狼娘已逝,对他如亲人般关爱的神仙姐姐亦离他而去,他又怎能不心生狂乱?
他以为自己将这样混沌度日,直至一名白衣者携来神仙姐姐的画像,为他带来了一线生机。
原来她尚在人间!
他誓要找到她,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将世间一切美好赠予她。
于是,他采纳了白衣者的建议,挥师攻打大齐。
“我们又相见了。”他低语,“你知道吗?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真实感。你静静地等我,那画面曾只在我梦中出现。”
苏晏如听他缓缓道来,神色微变。
那些几近淡忘的回忆慢慢涌现,记得当年南暻士兵来捉拿她时,确实提及了要她交出所谓的“曲谱”。
但她并未意识到,所谓的摄魂曲其实是一门深奥的功法,而非乐曲。
她只记得当时一心担忧小狼的安危,迫切询问士兵他的下落。
他们却告诉她,是小狼亲自下令让他们将她带回去的。
看着膝上这个毛茸茸的脑袋,她恍惚记起当初捡到他的模样——那时他瘦弱无比,完全看不出只比她小一岁。
然而,面对他今日所言,她又能相信几分?
延寒北又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膝盖,声音低沉:“当年的背叛,真的不是我。”
苏晏如回神,语气淡然:“把头挪开。”
延寒北抬头望向她,嘴角轻翘,一如往常地撒娇:“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我已经洗过头了。”(哈哈哈,洗过头了)
这句话如同穿梭时光的钥匙,瞬间将苏晏如带回了往昔的回忆。
初遇他时,他总是满身尘土,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洗净了他的脸庞,不久他又会被风尘仆仆,她只得再次为他清洗。
虽然嘴上总是嫌弃他的头发凌乱,但她仍会耐心地指导他梳理成大齐男子的发式。
苏晏如微微抿唇,低语:“你的头很沉。”
延寒北轻笑,非但没有移开,反而紧紧抱住她的小腿:“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苏晏如微微挣扎,语气转冷:“放开。”
感受到她的不悦,延寒北松开手,坐在她脚边仰头注视她。
苏晏如与他视线交汇片刻,然后缓缓移开,“延寒北。”
“我在。”
“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吗?”
苏晏如轻笑,眼神坚定:“过去如何不重要,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王后。等我统一大齐,你将成为我的皇后。”
苏晏如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我是大齐人。”
延寒北眨了眨眼,似乎在询问:那又如何?
“大齐是我的故土,你以为我会容忍他人践踏我的家园和同胞的尊严?”
延寒北凝视着她,“将来南暻也会成为你的国家。”
苏晏如微微张口,终究只是轻轻叹息,并未再发一言。
他在狼群中度过幼年,对于人世间的纷繁复杂本就难以捉摸,诸多事宜的确让他困惑不解。
延寒北目光凝视着她,那双细长的眸子中光芒流转,旋即缓缓低下头。
稍许,他起身,向苏晏如散出一个笑容:“你在此处歇息,我为你备些食物去。”
言罢,他转身便走。
苏晏如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帘之后,直至外头的脚步声渐渐消散,方才轻轻挑眉,将手腕上的暖暖轻柔摘下。
“去探查他们存放粮草的所在。”
小白蛇轻拍她的手心,苏晏如将它置于地面。
暖暖身形娇小,轻易地从帐篷缝隙中滑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苏晏如在帐中静待,不久,延寒北便托着一盘食物回来。
“这烤肉是我亲手所制,你尝尝。”
他将食物置于苏晏如面前——那是一块油光闪亮的烤肉。
苏晏如瞥了他一眼,拿起盘中小刀切下一小块,作势欲送入嘴边。
延寒北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举动。
就在肉块即将触碰到唇瓣之际,苏晏如突地一笑,挑了挑刀尖上的肉:“对我下药?”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烤肉的香气确实足以遮掩药味,却依旧被苏晏如识破。
延寒北眼神微变:“宝贝,吃了吧。”
这声称呼让她心生寒意:“若我不愿呢?”
“那恐怕就要多吃些苦头了。”
苏晏如轻盈地转动手中的短刀,在那抹含笑的目光下,她终究是将那片肉送入了口中。
延寒北脸上浮出一抹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