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连忙拿起旁边桌上的温水,插上一根吸管,递到姥姥的嘴边,轻声说:
“姥姥,您先喝口水。”
等姥姥慢慢喝了一口,他才笑着回答:
“姥姥,您可不止要活过我们的婚礼,还得看我和小鱼的宝宝呢!到时候您还要帮我们带孩子呢!”
“呵呵……”
姥姥轻轻笑了两声,
“姥姥的身体姥姥自己知道,没必要瞒着我,你们以为我老糊涂呢?姥姥啊,什么都知道!”
她拍了拍顾医生的手。
顾医生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握紧姥姥的手,
“姥姥,不管您是什么病,我们都陪着您!”
“嗯,你们来了,我都感觉自己有劲了!”
姥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看着顾墨临,又看了看我,
“小顾啊,姥姥看你把小鱼养的真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姥姥走了也就放心了!”
说完,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我趴在她腿上听故事时,她也是这样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其实我根本没睡熟,从姥姥盖外套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敢出声。
此刻听到姥姥说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根本控制不住。
姥姥感觉到我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连忙用手背擦了擦我的眼泪,轻声责备道:
“多大了,还哭鼻子!让人看见多笑话!”
“姥姥……”
我哽咽着,趴在她的枕边。
“别哭了…… 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要坚强点。”
姥姥用拇指轻轻擦着我脸上的泪水,眼神里满是心疼,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别难过啊,乖乖…… 姥姥和你说过呀,人那,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该出生,什么时候该会走路,什么时候该上学,什么时候该工作,什么时候该结婚生子,什么时候该离开,都是定好的,没什么难过的……”
“姥姥,不许你说这个…… 不许你说……”
我紧紧攥着姥姥的手,固执地在她耳边喊道,眼泪流得更凶了,模糊了视线。
“好好…… 姥姥听乖乖的…… 姥姥不说……”
姥姥连忙点头,或许是因为着急,又或许是身体实在虚弱,刚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咳……”
那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顾医生见状,赶紧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快步走到床边,对着姥姥的嘴巴。
姥姥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吐在纸巾上的痰里,还是带着刺目的红色,在白色的纸巾上格外显眼。
我握着姥姥冰凉的手,看着护士将止咳药缓缓兑进输液瓶里,药液顺着透明的管子一点点流入她的血管。
没过多久,姥姥的眼皮便渐渐耷拉下来,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这时,一直趴在床边打盹的妈妈忽然动了动,揉了揉泛红的眼睛醒了过来。
顾医生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们悄悄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尽头,他声音压得很低,
“我们明天举行婚礼吧,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不用请外人,就我们这些人。姥姥现在最盼的就是这个了。”
我转头看向病房里熟睡的姥姥,鼻尖一酸。
妈妈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却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答应。
我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我们就去租婚纱,典礼一切从简,只要姥姥能看到就好。”
妈妈连忙接过话:
“行,你们去忙,这里有我看着,姥姥醒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县城的条件终究有限,我们开着车跑了大半个城,才找到唯一一家租婚纱的店。
推开玻璃门,挂在衣架上的婚纱大多有些陈旧,裙摆上还沾着不易察觉的污渍。
店主抱歉地说:
“这已经是最新的款式了,最近没怎么有人租,没来得及清洗。”
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根本来不及等店家清洗,咬了咬牙指着其中一套象牙白的婚纱:
“就这套吧,我现在就定。”
顾墨临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
“我车里有套西装,上次出差买的,还没穿过,直接穿那个就行。”
接下来找饭店也不顺利。
我们想找一家离医院近的,方便推着姥姥过来,可问了好几家,要么没有小桌,要么不愿意腾出地方办简单的典礼 。
毕竟典礼要占些空间,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最后在医院斜对面找到一家小饭店,老板起初皱着眉摆手:
“就一桌席还要办典礼,太耽误事了。”
顾墨临语气诚恳地道:
“老板,麻烦您通融一下,我们另出五百块算是补偿店里的损失。”
老板看着我们焦急的样子,终究松了口:
“行吧,我把靠窗的位置腾出来,简单布置一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顾墨临的父母就赶了过来。
他们没来得及歇脚,先提着水果和营养品去了病房。
顾妈妈握着姥姥的手,轻声说:
“大娘,我们来陪您见证墨临和小鱼的婚礼。”
姥姥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居然比前几天亮了许多,她点了点头,嘴角还微微上扬。
护士来查房时,说姥姥状态不错,妈妈趁机喂她吃了一个肉馅饼,还喝了半碗温热的小米南瓜粥,这是姥姥这一周来吃得最多的一次。
我在饭店的小隔间里换上婚纱,裙摆上的污渍在灯光下有些明显,可我却一点也不在意。
顾墨临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进来,他个子高,西装很合身,衬得他格外精神。
顾墨临推着轮椅去医院接姥姥,出发前护士特意给她打了止疼和止咳针,姥姥靠在轮椅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能清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