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静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盯着他，声音颤抖着：
“你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陆队长点点头，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眼底里满是心疼：
“我知道你每天偷偷给医院打电话问结果，也没想瞒你。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就算我们的宝宝是唐氏宝宝又怎么样？
我们有手有脚，能挣钱能照顾他，我和你，我们一起陪着他长大，好不好？”
小静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淌，却不再是之前的崩溃，反而多了点踏实的委屈。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客厅里只剩下小静压抑的哭声，和陆队长轻声的安抚。
过了几分钟，小静慢慢松开手，抬手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眼神里多了点坚定：
“明天，我们去医院和宝宝道别。今天我已经陪宝宝最重要的人拍了照，还帮宝宝尝了小孩子们爱吃的东西，他们知道爸爸妈妈爱他，就没有遗憾了。”
陆队长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重新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我站在原地，清晰地看到有泪珠从陆队长的眼角滑落，砸在小静的头发上。
空气里满是说不出的酸涩与温柔，让我鼻子一酸，连忙别开了视线。
凌晨已过，我还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卧室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小夜灯，胖胖趴在我床边的地上，顾医生不在家时它总是这样陪着我。
我回家后，小静给我打过电话。
电话里，她还是有些哽咽：
“小鱼，我和陆志浩想好了，这两个宝宝先不要了…… 医生说 唐氏的宝宝生下来，这辈子都难……”
我明明知道了结果，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像被堵住了喉咙。
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我陪你”，可挂了电话，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我翻了个身，手机屏幕亮了亮，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静怀孕初期的样子，挺着还不明显的小腹，拉着我去母婴店挑小衣服，眼睛里闪着光，说要把两个孩子打扮成最可爱的小公主和小王子。
可现在，那些美好的憧憬，都破碎了。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门被打开了，是顾医生回来了。
我赶紧闭上眼睛，却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滑落。
我听到脚步声轻轻走进卧室，带着一身夜寒的顾医生悄悄在床边坐下，他的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额头上。
“没睡？”
顾医生的声音带着刚下班的疲惫，却格外温柔。
我没忍住，睁开眼时，眼泪又涌了出来。
顾医生见状，立刻俯身把我搂进怀里，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泪。
“怎么了？怎么哭了？眼睛肿成这样。”
他低头看着我，眼底满是心疼。
我埋在他怀里，哽咽着把小静的事说了，每说一句，声音就更哽咽一分。
顾医生听完，沉默了片刻，只是更紧地抱着我，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小鱼，这个事情，怎么做都没有错。”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伸手擦掉我眼角新落下的泪，继续说：
“你还记得你蕊蕊姐姐吗？我们每次去看她，都觉得她开开心心的，也挺好的，可你想过小姨和小姨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曾见过小姨偷偷躲在厨房哭，也知道小姨父为了蕊蕊姐姐的病到外地打工，更清楚别的人对蕊蕊姐姐的嘲笑和戏弄。
那些背后的辛苦，从来都不是外人能完全体会的。
“小静他们夫妻做这个决定，肯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顾医生继续解释道：
“他们不是不爱孩子，而是太清楚，这样的孩子生下来，要面对多少困难，他们自己又要承担多少压力。
与其让孩子跟着受苦，不如……”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靠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小静和她老公不是狠心，只是现实太残酷。
他们不是没有期待过这两个孩子的到来，只是在命运的玩笑面前，选择了更现实的路。
“可能…… 这两个孩子，现在和他们还没缘分吧。”
顾医生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不再掉了。
顾医生见我情绪稳定了些，才起身帮我掖了掖被角：
“好了，别想太多了，睡吧。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去看看小静，你多陪陪她。”
我“嗯” 了一声，闭上眼睛，和顾医生相拥而眠。
第二天，我们一起来到医院。
小静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一点神采，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陆队长紧紧拉着小静的手。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对夫妻，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眼眶早就红了。
顾医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我别太难过，可他自己的眼神里也满是心疼。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护士走出来示意小静可以进去了。
陆队长的手慢慢松开，小静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跟着护士走进了手术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陆队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顾医生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我擦干眼泪。
“别太难过了，会好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
我不停地看手表，祈祷着小静能少受点苦。
终于，二十分钟后，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护士推着小静走了出来，她还在睡着，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
原本微微隆起的肚子已经平坦下来，看着那平坦的肚子，我的心又揪了一下。
陆队长立刻冲了上去，急切地问护士：
“护士，我妻子怎么样了？”
“放心吧，手术很顺利，她没什么事，一会儿麻药过了就能醒了，先推去观察室观察一会儿。”
陆队长这才松了口气，紧紧跟在病床旁边，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小静。
我想起小静之前跟我说的话，她希望能把孩子带走，找个好地方埋葬。
于是我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让护士拿来了两个小小的包裹。